看來朱元璋和自己的判斷,基本是一致的:這次刺殺事件幾乎不可能是張允或者拜火教餘孽所為,但當中又不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簡單來說,如果不出意外,是有人打算趁亂渾水摸魚。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不是對皇帝陛下不利,但終歸是在配合張逆的行動,性質可以說是非常惡劣。


    縱然徐欽的腦子極為靈活,此時也不免有些焦頭爛額。更在這樁樁件件,看似毫不相關,卻又陰差陽錯,隱隱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事情之中,感受到了一種無奈。


    怪不得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成年人的世界裏,根本沒有對錯,有的隻是厲害關係。而即使是以徐欽現在的身份,也遠遠做不到隨心所欲,甚至說“隨心所欲”這個看似簡單的要求,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張允的事,本身就夠讓人頭疼的了。現在又憑空半路殺出一波第三方勢力,所屬不明、目的不明、背景也不明…這都算了,反正這兩撥人都毫無疑問是敵人。然而在刺殺事件中,又憑空冒出兩個,或者說三個神秘人,連是敵是友都還搞不清楚,這就更要命了。


    回到錦衣衛衙門,徐欽的腦子依舊是一團亂麻,幾乎找不到一個很好的破題思路,於是他理所當然地將錦衣衛的幾個堂上官,再加上鎮撫馬元、經曆上官柳等一眾核心人員召集起來開會商議。


    看著在座的五個人,這就算是目前自己的核心班底了,說精銳也精銳不到碾壓一切的程度,但說弱,絕對不弱。別看陸同知和趙僉事二人雖然平日裏大多是分管衛裏的日常事務,且在徐欽麵前一副馬屁精的模樣,但能在這天子親軍中憑自己的本事混到這個位置,本身就證明了他們絕非泛泛之輩。而以羅僉事、馬鎮撫和上官經曆組成的密探、情報和偵緝係統,更是現如今,可以說是全世界最可怕的特務機關。


    “今日請諸位來,就是想集思廣益,想想怎麽處理當下的混亂局麵。逆黨的氣焰之囂張,已然堂而皇之地騎到了我錦衣衛的頭上,甚至視朝廷法度如無物!本官遇刺事小,萬一其他朝中重臣、公侯皇親,甚至陛下受到驚擾,那可就是天大的禍事了!”


    徐欽一邊說著,一邊讓孫百戶給自己端著茶杯,自己輕輕用杯蓋刮著茶水。


    幾位錦衣衛主要官員自然都是知道其中厲害的,聞言不由得麵麵相覷。首先是他們還有點兒搞不懂,徐欽究竟現在是個什麽態度。


    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又最“老實”的羅僉事發言到。


    “小公爺,下官以為,張逆和拜火邪教餘孽現在已完全隱匿,且按照我們之前的推論來說,他們的目的是謀刺聖駕。而即使以他們手上有幾百斤的火藥,想要入宮行刺也是千難萬難,所以隻要聖駕不出宮,那便加強守備,以不變應萬變為妥。而昨日謀刺小公爺的人,若不是拜火餘孽,那便是更危險的人物!因為我們現在對他們一無所知,若是放任不管,還不知會鬧出多大的亂子。”


    平日裏少言寡語的羅僉事,很少一次性說這麽多話,但令人稍感意外的是,他的語言邏輯還組織得蠻嚴密的。


    “小公爺,卑職以為如此不妥!”在這種局麵下,趙僉事也不甘落後。


    “畢竟張逆是謀逆重犯,怕是聖上也希望能早日了結此事,若是我們將此事放下,難免會讓聖上覺得我們錦衣衛是在瀆職。況且刺客的事現在查無可查,且也無法排除就是拜火餘孽所為。故而卑職以為還是不應當厚此薄彼。”


    趙僉事話音剛落,上官經曆就接過了話頭。上官經曆雖然隻是七品小官,甚至比百戶都要低兩級,但錦衣衛經曆司是一個特殊衙門,作為專業的情報機關,上官經曆理論上隻需對錦衣衛主官負責,故而是敢於和其他堂官有不同意見的。


    “可是僉事大人,我們的人手總是有限的,二者兼顧的初衷雖好,可難免顧此失彼。況且凡是皆應分個輕重緩急,小公爺今天讓我們來,就是要商量個可行的方案出來,這樣和稀泥可是不行的。”


    由於事實上其實是兩套係統,所以大家雖談不上矛盾,但也絕對算不得有多友好就是了。


    “也不能說這樣是和稀泥,趙僉事的意思是,至少在關於張逆和拜火餘孽的事上,咱們也該給聖上一個交代,否則小公爺也很難做。不如咱們再從大營增調一些人手出來吧!一方麵加強皇城和宮城的巡守,另一方麵也可加強對內外城的搜索力度,對兩件事都好。”陸同知畢竟是錦衣衛第一副官,說話還是很有份量,而且不得不說水平也是有的。


    “這也算是個辦法,但你們想過沒有,若是再增調人手,這種高強度的狀態還能維持多久,如果在此期間,未能解決事端,又該當如何?”


    如果這麽簡單就能了事,那徐欽也就用不著如此焦頭爛額了。


    徐欽這個問題一拋出來,眾人都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之中。確實,繼續加強守備和搜捕力量確實可以暫時解決問題,但總歸是治標不治本,甚至是飲鴆止渴。


    現如今最緊迫的其實就是破局,在左右為難,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如果能先解決一個方麵的敵人,那事情就簡單了。


    “羅僉事,那兩個神秘高手的調查有眉目了麽?”


    羅僉事一時沒跟上徐欽的頻道切換速度,愣了一小會兒才答到。


    “下官無能,暫時沒有什麽實質的進展。”


    “暫時先將這事放一放,派幾個好手慢慢查,不過無需放太多心思在這上麵。”


    徐欽也是沒辦法,嚴格來說,查那兩個神秘人,是自己的私事。現如今千頭萬緒,若說必然要先放下一些,自然隻能放下這邊。至於關雎那邊,暫時可以躲嘛!反正現在他是真忙,隻要自己不去,她還能打上門來逼宮不成?如果真是這樣,事情反而好解決了。


    “是,下官明白了。”


    會場又陷入短暫的沉默,直到一直悶著頭的馬鎮撫出言。


    “其實卑職覺得,這兩件事,其實並非一定要分開來做呀!雖然現在暫時還不明白,但這兩撥人背後一定是有什麽聯係的吧?其實現在如果能找到這其中關聯,所有的事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誒!這個思路倒是蠻清奇的!徐欽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不得不說馬元確實是查案的高手,這邏輯上確實是有獨到之處。理論上說,這樣確實沒錯。而且如果真查出了二者之間的關係,那徐欽現下的顧慮也就沒有了。


    事實上,徐欽心裏,現在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黃寺卿,或者說是黃寺卿及其背後的某些人。當然,從邏輯上而言,主使是朱允炆的概率不大。畢竟人家可是好不容易下了大本錢,剛把自己劃拉到“自己的陣營之中”,殺了自己無異於自斷臂膀。


    但從另一個角度而言,自己的“加入”,對原本的東宮皇太孫集團的其他人而言,卻是一個極大的威脅。畢竟自己和背後的徐家,勢力之龐大,絕非現在的太孫黨其他人可比。如果真是照這種局勢發展下去,自己定然能“攛掇到最大的一份蛋糕”,這在某些人看來,自然是不可接受的。


    但徐欽之所以不想將此事輕易捅到朱元璋麵前,則主要是基於長遠的考量。若說是單單憑馭下不嚴的罪名,很難動搖朱允炆的儲君之位,反而可能暴露自己的取向,引起朱允炆的懷疑,甚至是朱元璋這個老狐狸的警覺,到時候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肉沒吃到還惹一身騷。


    但如果能證明,東宮集團和張逆勾結,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這可是試圖謀刺聖駕!謀逆大罪!朱允炆就沒那麽容易置身事外了。關鍵是這事兒從邏輯上是講得通的:現在他是儲君,如果朱元璋遇刺身亡,那他就能順理成章地繼承大統!這可就是黃泥巴掉褲襠,說不清楚了。


    然而在短暫的興奮之後,徐欽很快就恢複了冷靜。


    這事兒沒那麽容易,更沒那麽簡單。且不說要證明刺客屬於東宮集團,又和拜火餘孽有直接聯係,樁樁件件都要有鐵證,才能動搖朱允炆的位置。可這談何容易?至於說栽贓嫁禍,這個念頭,徐欽根本沒有考慮過。開玩笑,在朱元璋手底下搞這種小動作,那就是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另外,就算搞定了朱允炆,但現在的時機不對,爭儲的局勢依然難有定論,說不得還會讓局勢更加複雜化。


    不過仔細思量了一下,徐欽突然從馬鎮撫的話裏發現了另一個突破點!


    其實轉換一下思路,馬元所說,這兩件事必然有一定的聯係,這一點是沒問題的。關鍵是怎麽利用這個聯係。


    說實話,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是自己因為某種原因,為了達到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不得不和張允、拜火教餘孽達成實質上的合作。然而這種合作必然不可能是親密無間的,甚至肯定是各自心懷鬼胎,雙方也都是如此,如果能把對方拋出去做誘餌,犧牲掉,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或許可以從這一點上做一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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