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麵上的氣泡即將消失殆盡之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在黑夜裏響起。


    “晏言!晏言!”


    彼時,盧宏遠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幸免於難,被雨水打濕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早已看不出那精心打扮過的痕跡。


    男孩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皺著眉看著眼前偌大的雨勢,整個人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隻不過是幾秒的混亂,剛剛還在視野中的女孩,竟一轉眼就不見了蹤跡。想起為了躲避那些避雨的遊客而產生的疏忽,盧宏遠氣得使勁在自己頭上捶了幾下。


    這樣想著,男孩又拿起了手機,看著晏言那條說說下不斷流逝著的時間,他的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晏言!晏言你在哪!”他在雨中不停奔跑著,大聲呼喚著女孩的名字。可就算他已精疲力竭,嗓子也因為過度使用而嘶啞得說不出話來。他的四周,除了雨聲,仍是靜悄悄的一片,沒有任何人給他回應。


    “她不會......”看著這濃濃的夜色,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在他心中產生,隻是那麽一刻,他整個人就僵在了原地。


    目光所及之處,是那與照片高度吻合的湖麵。當湖對岸的燈光掃在他臉上時,一股熱流頓時從麵頰上滑過。


    他的思緒漸漸飄散,模糊中,男孩好像看見了那個熟悉的人影,她正笑眯眯地站在那兒,朝自己招手。


    “晏言,是你嗎!”當潰散著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來後,他的身子先是一晃,在僵硬地往前走了幾步後,男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不同與之前的呆滯,他臉上的表情飛快變化著,瞬間就被痛苦所吞噬。


    他邁開步子,飛快地朝那邊跑了過去。


    身後,那一朵朵水花隨著他的腳步快速綻放著,男孩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在沉重的喘息中,他滿懷期待地看著那個模糊的人影,可就在身體撞到欄杆的那一刻,他的心卻瞬間停止了跳動。


    因為這兒迎接他的,隻有一片死寂。


    “晏言!晏言!”盧宏遠仍不死心,因為直覺告訴他,女孩就在這裏。


    雨勢似乎又大了些,男孩在湖邊來回叫喊著,期待著下一秒晏言就會從哪個他不知道的地方跳出來,告訴他自己沒有事。


    就在他來回尋找之際,突然,一個東西擋住了他的去路。男孩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當他正要發怒將那個東西踢翻之時,卻在看清那個東西是什麽後,他的瞳孔一瞬間放得巨大,握著欄杆的手也不禁收緊了些。


    “是晏言的鞋子,絕對是的。”見到那雙紅色的皮鞋後,他的心又突突地跳了起來。


    盧宏遠偏頭飛快地在四周掃了一圈,雖仍是沒有女孩的身影,可不遠處那個咖啡色的皮包,卻讓男孩的心瞬間炸裂開來。


    他愣愣地走了過去,將那個皮包緊緊握在手中,整個人就像是被奪了魂一樣,嘴裏不停念叨著:“晏言,她不會真的......”


    這樣想著,盧宏遠丟下包迅速衝到湖邊。看著那異常寂靜的湖麵,男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良久,他才顫顫巍巍地打開手電筒,緩緩將頭伸了下去。


    在燈光的照射下,湖,漸漸顯現出了它原本的模樣。


    恍惚間,他似乎看見了隨水飄揚著的發絲,就像那原本應該屬於湖底的水草一般,在急速往下沉去。


    “晏言!”盧宏遠大叫一聲,還沒來得及思考,身體就本能地朝著湖底撲去。


    當冰涼的湖水灌入身體的那一刻,盧宏遠瞬間清醒了過來。他憋著氣,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在光亮出現的那一刹那,水一下子就灌入了他的眼眶中,除了湖水帶來的酸痛,那不時潛入的小石子更是刮得他的眼珠生疼。


    但此刻,他也顧不了這麽多了,畢竟那短短幾秒的時間,就可能足以讓晏言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可是,他還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因為長時間的缺氧,男孩隻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仿佛就要炸裂,他的眼球,也因為水的刺激早已變得通紅。不管他怎麽努力,這兒除了源源不斷湧過來的水,他什麽也看不見。


    就在他有些絕望之時,不知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他的呼喚,在冰冷的湖水中,一張小小的照片突然就順著水流飄了上來。


    看著那逐漸逼近的照片,男孩迫不及待地伸手一抓,在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後,他一直揪起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幾乎是沒有片刻猶豫,盧宏遠低頭看著那照片漂浮過來的方向,迅速轉身朝著湖底遊去。


    而正在沉入湖底的晏言,雖看不見周圍的情況,可身體裏逐漸加重的不適,還是讓她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生命的流逝。


    她,是要死了嗎?


    這樣想著,晏言費力地抬起手,看著那個逐漸離她而去的世界,女孩心中的坦然已全然消失,不是恐懼,也不是後悔,隻是有些不甘,不甘自己就這樣離去。


    可是現在,好像說什麽也已經晚了。


    恍惚中,她似乎又看見了薑慎那張冷漠的臉;看見了初中時那些女生囂張的模樣;看見了父母那一臉嫌棄的表情。如果,如果他們知道自己死了,會為她流一滴淚嗎?


    無數思緒就這樣隨著水流灌進她的身體,漸漸的,她隻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輕盈起來,就像是躺在一片柔軟的羽毛上一樣,正馱著她慢慢地飛向天國。


    可就在她正做著美麗的夢時,突然灌入鼻腔的空氣,卻將她腦海中小凱可愛的模樣,驅散得一幹二淨。


    那一股濃濃的酸澀感,讓女孩隻覺得自己每一次的呼吸,都如刀割般疼痛。


    “盧宏遠?你怎麽也來了?”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雖是不適,可晏言還是費力地睜開了眼睛。或許是因為死了的緣故,她的大腦反應也慢了很多。盡管她不知道為什麽在天國也會碰到盧宏遠,可女孩還是笑了笑,開口輕輕問到。


    因為缺氧太久,此刻她的腦子裏嗡嗡的,就像是有無數小蟲在撕扯著她的大腦一般。


    話音剛落,她隻感覺身體突然間沉了下來,沒有了那種輕盈的感覺,隻有不斷灌進的氧氣,讓她全身上下一陣酸痛。


    感受到了不適,女孩先是痛苦地扭了扭身體,緊接著她的頭一歪,人頓時昏迷了過去。


    看著懷中不省人事的女孩,盧宏遠的呆滯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他費力地抱起女孩,想將她送往醫院,可就在起身的那一刻,他卻連著女孩一同倒了下去。


    原來此時,他除了那顆想要救女孩的心,其它地方早已因為透支過度而無法動彈。


    躺在地上,在感受到女孩身上不斷升高著的溫度後,他的嘴角逐漸上揚。


    帶著喜悅,男孩的眼皮也越來越重,在最後的一絲力氣從他身體裏流走後,他伸手緊緊環住女孩的身體,漸漸的,兩人就這樣一起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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