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終於到了九月中旬,《南亭之夏》的短片順利封版。


    成品的每一個設定、每一句台詞、每一幀動畫、每一個分鏡都完全符合美術師們的理想,處理得盡善盡美。


    最終版發往了美國本土,洛杉磯影城立即開始了連續7天的放映。


    這次商業放映本來隻是走個形式,為了拿到影院的公映證明而已,對外幾乎沒有宣傳。


    但畢竟是成品第一次麵向大眾,大家總想知道觀眾對作品的看法。


    螢之森的小夥伴們無心做事,翹首以盼海外的消息。


    小橙和師父翻牆登錄了美國渠道,通過影城官網的留言,查看觀眾們的評價。


    馳早也在關注,看到有職業外影評人的觀後評論就轉發給她。


    作品在影院播放的頭兩日,基本無人問津,隻有偶爾路過的觀眾會去看一場。後幾日人數卻逐日增多,因為觀眾看完無不叫好,自發寫評論在論壇裏宣傳,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去觀看。


    幾天後連影院方都給螢之森發來郵件,建議他們加場。


    最後一日放映的時候,場場滿座,觀眾們紛紛打出很高的評分。甚至有權威影評人直接斷定,這個短片一定能拿到今年矚目的短片獎。


    螢之森的小夥伴們興奮極了。


    看來這段時間為影片國際化做的努力沒有白費。而且這些外國人不黑不吹,評價是非常中肯的。


    連續播了7天後,影片順利拿到了美國的公映證明,從而獲得了參加帕克城電影節的資格。


    時玥把手續辦好,填好報名表,再三檢查確認後,正式提交了帕克城的影展申請。


    ……


    作品順利被主辦方接收,進入了評選環節,大家非常高興。


    這算是螢之森工作室這麽久以來完成的第一件大事,必須要好好慶祝。


    對於開慶祝派對,許洛斐是最熱心也最拿手的。他提議大家一起出海玩耍一個周末。


    近期秋高氣爽,天氣和溫度都非常適宜出海遊玩,大家很讚同。


    於是許洛斐立即讓人安排了一艘豪華郵輪。


    時玥叫了工作室裏所有的夥伴,不管新來的還是後來的,包括雯子和田沐,甚至負責打掃工作室的阿姨,所有對螢之森出過力的夥伴們統統受到了邀請。


    除了馳早。


    想起他,時玥心裏挺過意不去的。


    這位隱形的boss這段時間真的幫他們做了很多很多,提了很多有效的建議,連參加帕克城電影節都是他的提議。而公司裏基本沒幾個人知道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們其實都該感謝他。


    雖然不過意,時玥卻不能邀請他。


    當然,即使邀請了他,他也未必會來。


    所以她就沒提。


    ……


    周五下午,工作室提前一小時下班,同事們興高采烈地來到江邊。


    一巨大的遊輪已經在碼頭等他們了。


    船長,船員和服務生穿著考究的製服,彬彬有禮地站成兩排迎接他們登船。


    “哇,好像泰坦尼克號!”雯子興奮地說。


    胡萱捏了她一把:“能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麽?”


    時玥跟著許洛斐在最後登上船。


    整艘遊輪除了船員和服務生,都是他們的人。


    船上所有豪華的設施盡他們享用:


    擁有海景陽台的客房、碧藍的大泳池、各種奢侈的娛樂廳、吃不盡的珍饈美味……


    大家參觀了一圈後,愜意地坐在甲板上,看著郵輪在夕陽中啟航。


    服務生不斷送上美食美酒,樂隊在船頭演出,同事們開心地吹著海風,聊天,拍照,談論著他們的電影……


    時玥坐在許洛斐身邊,看著他與大家喝酒,一邊說著各種笑話。


    她的另一邊坐著胡萱和雯子和田沐,她感覺很溫暖,


    不久前坐在江邊的時候還在感歎,自己在這座城市裏什麽都沒有。


    怎麽會呢?她不是擁有了這麽多嗎?


    她擁有了一個這麽棒的團隊,無論是美術師、人事、運營,還是財務,都很優秀,而且各盡其職。哪怕是阿姨都很努力。


    這位善良的本地阿姨,對工作室裏這些忙起來不要命的年輕人非常照顧。每天盡心盡責地給大家打掃,收拾,噓寒問暖,像親阿姨一樣。


    她身邊還有幾位親愛的朋友,不管處在什麽樣的境地,他們都支持她,安慰她,幫助她。


    還有師父,一直是她努力學習的榜樣。


    還有,許洛斐……她不知道該怎麽定位才合適,但是她真是足夠幸運才能認識他。有他在身邊,她的人生變得很不尋常。


    所以,這幾年雖然很累、很無奈、很辛苦,但是留在這座城市裏一點也不虧。哪怕作品最終不能獲獎,也值了。


    還是要謝謝那個讓她留下來的人,如果沒有遇見他,不知道她的生活會怎麽樣。


    也許她還是那個普通又佛係的z大藝術係女生,除了上課和畫畫什麽都不想,也不會主動去選擇這麽一條艱難的路。


    可雖然艱難,一路上的風景真的很美。為了夢想一路拚搏的感覺,也真的很好……


    太陽落下去了,遊輪平穩地駛過繁華的江麵,兩岸的高樓華燈初上。


    甲板上也亮起了美麗的燈火。


    時玥在微涼的海風中掏出手機,趁身邊的人都沒注意她,低頭偷偷發了一條信息。


    “我們工作室今天出海teambuilding,慶祝作品順利提交電影節,這一切得感謝你。”


    沒一會後,她收到馳早的回複:


    “不用謝。現在還沒看到結果。我也不敢肯定給你們的建議一定有成效。”


    “不管結果怎樣都要謝謝你。有你幫我們,比我們盲目努力要好得多。”


    馳早回複了一個微笑:“祝你們玩得開心。”


    時玥不禁也微笑了一下。


    她收起手機,看著遊輪在星空下駛出江麵,駛向寬闊的大海,確定心裏有什麽又複活了……


    ……


    周五下班,馳早也早早回到家裏。


    一打開門就看到滿室的夕陽,胖胖在夕陽中跳下貓籠向他走來。


    他不禁覺得溫馨。


    因為是她的貓。


    這段時間因為胖胖在這裏,她時常發信息過來。


    馳早很希望她能說點別的什麽。


    但她能說什麽呢?


    畢竟她現在是許洛斐的女朋友……


    想到這點,馳早就覺得悶,卻無人能說。


    不久前爸爸曾找他談過一次話。


    爸爸知道他剛回國的時候在電影招商會上見過時玥一次,所以他想問他後麵是怎樣打算的。


    馳早雖然拿定主意要等她到底,卻不想跟家人說這些。他也吃不準爸爸現在究竟是什麽態度。


    於是他隻是坦白了現在的狀態:


    “我是想回來找她,但她已經不肯回頭了。畢竟她也不是非我不可……”


    馳早說這些,不能說沒有埋怨的意思。如果不是家人阻撓,他和她也不會走到現在的境地吧。


    當然,隻是埋怨一下而已,總的來說他對爸爸還是感激的。


    而且,他現在也絕不能讓家人知道時玥現在與許洛斐在一起,不然他們對她的意見會更大。


    家裏人在經曆過時玥的輿論風波後,兜兜轉轉發現還是唐聞馨更省心,都暗戳戳希望他跟唐聞馨能有所發展。


    連從前不看好唐家的外婆,也常有意無意提起她。


    馳早現在雖然不care家人們的意見,還是對他們的希冀感到心煩。


    從前他與時玥公開交往,唐教授與蔣教授對撮合他與唐聞馨已經不熱心了。現在知道他恢複單身,他們不知會如何做想。


    馳早也不想知道。


    隻是兩家人依然有業務合作,他回國後還是免不了要經常麵對他們。


    每次見麵,馳早都禮貌周到,卻完全沒有流露對他們女兒感興趣的樣子。


    袁女士為此對他恨得牙癢癢,但也沒法。


    唐聞馨卻比從前大方多了。


    她在a大本科畢業後,最終選擇了正確的方向,跨專業讀了教育學碩士。她現在依然在a大,一邊任教,一邊攻讀博士學位。


    高校確實很適合她,書香世家的人脈也對她以後的發展很有利。


    幾年讀研和任教的經曆,讓唐聞馨終於擺脫了從前別扭的性格,不負眾望成為一位舉止談吐都有高知風範的大家閨秀。袁女士對她更是滿意。


    從前兩家人見麵,唐聞馨大多都是不說話或者回避的,現在則大大方方坐在大人中間,坦然地加入他們的談話。


    馳早卻成了沉默的那一個。


    有時候單獨在一起時,唐聞馨還會沒話找話跟他交談。


    他卻感到有點尷尬。


    自己感情的事情沒處理好,難免精神緊張,草木皆兵,仿佛周圍的人都在窺探他的想法,或者同情他的處境。


    可是他既不想被窺探,也不想被同情。


    當然,很可能唐聞馨並沒有這些意思。


    也許她現在對他並無興趣,她跟他說話,與他從前對她沒話找話時一樣,隻是出於禮貌而已。


    馳早不想知道她究竟怎樣想,隻知道自己很不喜歡這些應酬。


    自我封閉,他意識到自己有這種傾向。


    現在工作之外,他隻想一個人獨處。


    馳早也明白,自己一意孤行選擇時玥,在周圍人眼裏看起來很荒謬。


    如選擇唐聞馨,那就是另一番故事了,兩家人其樂融融,決不會有這麽多不愉快的事發生。


    可是,他現在已經沒法做選擇。


    不管有多少不愉快,他心裏隻能裝下一個女孩。一閉上眼睛就是她清澈的眸子,柔順的長發,溫軟的觸感……沒有誰可以取代。


    這麽多年來,馳早在做任何事的時候都會考慮最穩妥的方案,而唯有戀愛這件事,從沒考慮其他選擇和退路。


    可偏偏事情變得這樣混亂……


    她的名聲大起大落,他們的關係一波三折,現在她又與他的好朋友走在一起。


    了解她處境的人,會明白她走的每一步都很無奈。


    不了解的,卻隻會認為她荒謬至極。


    而又有多少人願意了解她呢……


    即使是她身邊的同事和朋友,也未必真明白她與許洛斐和他之間的糾葛。


    而許洛斐在她那邊卻完全不避嫌,這幾天又跑去與螢之森的同事們一起去慶祝。完全不管自己半年後與她分手,她再回到他身邊,該怎樣跟身邊的朋友們交代——(她離開許洛斐後應該會再回到他身邊吧……)


    這些把控之外的事讓他心煩,而事已至此,他也不好說什麽。


    幸好他們圈子這邊還完全不知道。


    他現在與許洛斐依然定期見麵,兩人都不想讓雙方家人和朋友看出他們之間的變化,不然有人深究起來,對誰都不好。


    在八月底之前,他和許洛斐的見麵還算自然。


    許洛斐會找一堆廢話出來說,除了她以外,他對他基本還是無話不談。


    可自從意識到她與許洛斐走得很近,他的心態卻開始變了。


    他不知不覺開始想從許洛斐身上搜尋一些蛛絲馬跡,了解他與時玥之間究竟相處得怎樣。


    許洛斐經常看手機——他以前好像也是一直玩手機,馳早開始努力回憶,許洛斐從前玩手機的時候,會避開他嗎?是從前一直這樣他沒注意,還是現在才會?


    還有,許洛斐經常接到女生的電話,這點倒沒有變。


    隻是現在馳早總懷疑那些是時玥打來的。


    從前他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聯係可沒這麽頻繁。是因為他的性格太悶了,沒有許洛斐會帶她玩,讓她開心?……


    這種類似的猜測讓他煩躁不安,許洛斐卻渾然不知。


    幸好她的項目趕著參加電影節,讓她這段時間很忙,許洛斐應該沒多少時間與她在一起……


    前不久,圈子裏一位朋友生日派對,馳早與許洛斐一起去參加。


    他靠在欄杆上,一邊喝飲料,一邊看不遠處許洛斐與一堆年輕人在樓頂泳池邊喝酒聊天。


    那些人玩得正高興,許洛斐卻收到手機信息,起身要走,其他人無論說什麽也留不住他。


    許洛斐走後,馳早聽到大家的吐槽:


    “洛斐最近究竟被哪位美女給迷住了?”


    “就是,最近老這樣,收到信息就跑路,從前可不會這樣的。”


    “以前有女朋友他都會帶出來玩,這次怎麽這麽神秘?不但不肯帶出來,連是誰都不肯說。”


    “是啊,以前就算是明星也會帶出來,這次怎麽搞的?”


    “甭管是誰,他這次肯定是真的被迷上了。我猜就是上次咬他的那個。”


    大家一起哄笑起來。


    馳早卻笑不出來。


    派對結束,他先開車去了許洛斐的住處。


    許洛斐果然還沒回來。


    馳早走進大樓,管家和仆人立即接待他,帶他去客廳。


    馳早接過管家送上來的咖啡,裝作隨意地問道:


    “洛斐每天還是住在這裏嗎?”


    管家告訴他,許洛斐在夜合市的時候除了偶爾去老爺子那裏,都會回來住的。


    馳早立即放心下來,雖然也說不清自己在擔心什麽。


    許洛斐沒多一會就回來了,見馳早在等他,很是意外。


    馳早隻得隨便找了個借口,許洛斐也沒有生疑。


    隻是想到她和許洛斐近距離待在一起,他還是煩躁不安。


    隻能努力讓她更忙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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