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曆995年6月9日，月觀學宮第九百八十九屆準畢業考試正式結束，成績迅速生成，轉眼間已經到了公布成績的收官課。
雖然還是六月初，但是天氣已經十分燥熱，尤其是端坐在教室當中焦慮等待成績結果的學子們，那種感受更加明顯。
除了一個同樣端坐在自己的團蒲上，卻異常沉靜的黑發少年。
他及腰的長發柔順飄逸，眉眼陰柔俊美，身形瘦削纖弱，這副皮相曾經給他帶來過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是月觀最有名的豪門世家子弟，紈族的二少爺，紈之雨鹙，堪稱當世通才。
所以，上這種收官課，他完全不緊張。
另一個完全不緊張的人現在枕在他腿上，睡得呼呼的。
這少年名字叫樨，一介孤兒，卻也是整個月觀最有實力的學生之一。他那頭陽光般耀眼的金發極具標誌性，但是絲毫沒有對他的容貌帶來任何困擾。實際上，他的眉眼比雨鹙要更加俊逸，隻不過沒有人家的氣質，而且時常犯二，反而讓人會忽略掉這個事實。
樨不緊張一方麵是因為心大，還有一方麵是因為訓練累慘了，現在忍不住補覺。
兩個人因為不緊張不焦慮，所以也不覺得天氣熱，一坐一躺，氣定神閑。
這個班的博士（班主任）最看不慣樨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尤其是這麽重要的場合，居然還能睡得著，實在令他惱火不已，鼻尖甚至都因為血氣上湧而泛紅。他不急著報成績，而是目光可怖地盯著樨那張睡得沒心沒肺的臉，整個教室都為之變得悶熱難耐。
最主要的是，他不公布成績，實在是吊人胃口。有幾個心裏著急的學子甚至由此在心中暗暗埋怨樨。
樨和雨鹙的桌邊，還坐著一個黑衣男子，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戴著一副墨鏡，低頭看著手裏的書本，對外界的一切都置之不顧。他是博士的助教之一，專門負責樨和雨鹙的指導訓練。
博士先不把樨叫醒，而是把矛頭轉向助教：“乞燭，你也不管管你的學生！”
被點名的助教乞燭手一抖，從那本理論書裏畫出一本包裝精美引人注目的漫畫書，書中大女主怪力亂神稱霸世界的畫麵暴露無遺。
那一刻，博士的臉色，用一個不恰當的詞來形容，就是“姹紫嫣紅”。
教室悶熱得讓人窒息。
“乞燭！”博士氣得拍案而起，“虧你還是一個教師！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你的學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還不快把他弄醒！”
乞燭見自己偷看女強漫畫的事情已經敗露，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反手掏出一支煙點上，吸了一口，慢慢把淡藍的煙霧吐出，笑道：“硯之老師，咱處了這麽多年，您也該體諒一下我和樨的脾性，畢竟現在好苗子太少，都當寶貝一樣捧著，我們也不好做。上梁不正，那是您這個木匠的事，下梁不正，那也還是您的問題。既然您現在都已經避席起立了，那叫醒這熊孩子的任務，還是讓給您吧。就當是，”他說著又是一笑，“正直的木匠，樹立一個正直的榜樣。”
乞燭也曾是硯之的學生，因此稱硯之為老師。
他那欠扇的笑容一成不變，硯之鼻尖紅賽櫻桃。
雨鹙麵無表情地看向窗外，長發隨著扭頭的動作掃過樨的臉頰，停留在他的鼻尖。發質刺激著敏感地肌膚，樨皺了皺臉，終於動手揉了揉鼻子，吝嗇地睜開一隻眼。
察覺出異樣以後，少年支起身子，下意識去揉眼睛，啞著嗓子問：“雨鹙，什麽時候了？放學了嗎？你怎麽不叫我？”
雨鹙極快地掃了一眼乞燭、硯之等人各異的臉色，忍住笑意道：“看你睡得太沉，就沒繼續吵你。”
樨一聽，我靠，不會真的放學了吧？急得跳起來叫道：“不會吧？那怎麽辦？我還不知道我成績怎麽樣呢，雨鹙你聽了沒？老石頭那麽不喜歡我，絕對懶得再重複一遍的來著！”
說話間，早有人偷笑出聲。
硯之頭上汗水密布，再拍桌案，案上的硯台都為之一跳：“他當然沒聽到，因為老夫還沒開始！你也不用了，給老夫出去，下學了老夫重點照顧你！”
樨一聽最擔心的事沒發生，腦子也比剛睡醒時清楚了一點，喜出望外道：“哎，這就對了嘛，早不讓我出去，還趁我補覺的時候偷偷嚇唬我，我很受傷的！”
一具並頭蓮雙魚戲水青花瓷筆洗飛過去，被樨側身閃過，腳下一用力，少年翻出窗戶：“老石頭，我不說了還不行嗎？這麽凶還有沒有點師生情啊，又沒吃你家米。”
呼一聲，硯台也飛了過來，樨一合窗戶擋住了攻擊，旋即聽見堂上響起一陣驚呼。
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把窗戶打開往裏窺探，隻見坐在窗邊的紫發少年滿臉墨汁，一言不發地瞪著自己。
“浮月？呃，你怎麽樣？”
樨心虛地把腦袋往下麵縮了縮。
浮月深呼吸幾次，反手把手中的硯台拍在樨臉上，樨要後退已經來不及了，少不得退而求其次，本能抓住浮月的手腕，一擰一扯，浮月隻覺得手腕一痛，接著整個人都飛出窗子。樨的力道很大並且在這種情況下也不知輕重，浮月隻覺得自己被一股不可控的大力拖出，然後狠狠砸在地上，最先著地的還是臉。
樨這時回過神來，看著整張臉埋在地上的浮月，心裏頓時愧疚，害他一臉墨汁還讓他這麽丟臉，實在是過意不去。為了讓事情不要再繼續惡化，他趕忙拉起浮月：“對不起我的錯我的錯，下意識就這麽做了。那什麽……我給你擦擦。”
樨說著低頭把自己的手帕掏出來，結果看見地上糊著一個崩壞的臉印子，雖然是臉盲但想也知道這張猙獰的墨臉是誰的。
樨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接著就爆笑起來，把賠禮道歉的事忘了個一幹二淨。
熱浪蒸騰，原本已經不打算計較的浮月摸摸自己的臉，無語凝噎。
算了算了，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要想報複又怕雨鹙惦記，還是忍氣吞聲吧。最近父親和紈族談一筆大生意，還是不要節外生枝連累了家族。
他隻能選擇去廁所洗一把臉順便洗一洗腦子。
本少爺才不會和傻子計較，哼。
樨停止爆笑，目送浮月漸行漸遠，突然想道：浮月真是太好說話了，如果是雨鹙的話，估計我都不能豎著離開月觀。啊啊，雖然這麽做很不厚道而且完全不是我的作風，但是真的是很難得的機會啊……
少年俯身一就，又直起身子，對教室裏的雨鹙打個招呼，追上了各種意義上都丟了臉的浮月，在他背上猛地一拍：“嘿兄弟，剛才我真不是故意的！不求你原諒我，隻求你給我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幫你洗洗臉也好，真的，求你了！”
心煩意亂的浮月完全不想看到他，忍無可忍大聲叱罵：“不需要！滾開！煩人！”
“可是……我真的很抱歉，至少也讓我為你做點什麽，不然我良心難安啊！”
“那就離我遠一點，越遠越好！”
暴躁地留在這麽一句，浮月加速跑遠，如避洪水猛獸。
樨咬咬舌頭，盯著浮月雪白校服背後那個黑乎乎的墨汁巴掌印，總算沒忍住發出了毛驢般的怪笑聲。
已經和雨鹙打過招呼，樨也就不打算即刻回去，站在原地想了想，他果斷轉身，往學宮後山去了。後山警備不嚴，他和月觀司業關係不錯，要離開學宮從後山更加方便，而且不用擔心被罰。
前水後山，月觀的地理位置十分考究。作為城中湖泊，映月湖深不可測，從來沒有人探尋過它的底部，而城牆般的落桑山，威風凜凜，高不可攀，儼然是卻長城的守護神。相傳這山是神靈的寶器所化，所以過去也稱之為神器山。當然，對於樨而言，所謂的高不可攀，注定隻能是說說的。
雖然還是六月初，但是天氣已經十分燥熱，尤其是端坐在教室當中焦慮等待成績結果的學子們，那種感受更加明顯。
除了一個同樣端坐在自己的團蒲上，卻異常沉靜的黑發少年。
他及腰的長發柔順飄逸，眉眼陰柔俊美，身形瘦削纖弱，這副皮相曾經給他帶來過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是月觀最有名的豪門世家子弟，紈族的二少爺，紈之雨鹙，堪稱當世通才。
所以，上這種收官課，他完全不緊張。
另一個完全不緊張的人現在枕在他腿上，睡得呼呼的。
這少年名字叫樨，一介孤兒，卻也是整個月觀最有實力的學生之一。他那頭陽光般耀眼的金發極具標誌性，但是絲毫沒有對他的容貌帶來任何困擾。實際上，他的眉眼比雨鹙要更加俊逸，隻不過沒有人家的氣質，而且時常犯二，反而讓人會忽略掉這個事實。
樨不緊張一方麵是因為心大，還有一方麵是因為訓練累慘了，現在忍不住補覺。
兩個人因為不緊張不焦慮，所以也不覺得天氣熱，一坐一躺，氣定神閑。
這個班的博士（班主任）最看不慣樨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尤其是這麽重要的場合，居然還能睡得著，實在令他惱火不已，鼻尖甚至都因為血氣上湧而泛紅。他不急著報成績，而是目光可怖地盯著樨那張睡得沒心沒肺的臉，整個教室都為之變得悶熱難耐。
最主要的是，他不公布成績，實在是吊人胃口。有幾個心裏著急的學子甚至由此在心中暗暗埋怨樨。
樨和雨鹙的桌邊，還坐著一個黑衣男子，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戴著一副墨鏡，低頭看著手裏的書本，對外界的一切都置之不顧。他是博士的助教之一，專門負責樨和雨鹙的指導訓練。
博士先不把樨叫醒，而是把矛頭轉向助教：“乞燭，你也不管管你的學生！”
被點名的助教乞燭手一抖，從那本理論書裏畫出一本包裝精美引人注目的漫畫書，書中大女主怪力亂神稱霸世界的畫麵暴露無遺。
那一刻，博士的臉色，用一個不恰當的詞來形容，就是“姹紫嫣紅”。
教室悶熱得讓人窒息。
“乞燭！”博士氣得拍案而起，“虧你還是一個教師！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你的學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還不快把他弄醒！”
乞燭見自己偷看女強漫畫的事情已經敗露，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反手掏出一支煙點上，吸了一口，慢慢把淡藍的煙霧吐出，笑道：“硯之老師，咱處了這麽多年，您也該體諒一下我和樨的脾性，畢竟現在好苗子太少，都當寶貝一樣捧著，我們也不好做。上梁不正，那是您這個木匠的事，下梁不正，那也還是您的問題。既然您現在都已經避席起立了，那叫醒這熊孩子的任務，還是讓給您吧。就當是，”他說著又是一笑，“正直的木匠，樹立一個正直的榜樣。”
乞燭也曾是硯之的學生，因此稱硯之為老師。
他那欠扇的笑容一成不變，硯之鼻尖紅賽櫻桃。
雨鹙麵無表情地看向窗外，長發隨著扭頭的動作掃過樨的臉頰，停留在他的鼻尖。發質刺激著敏感地肌膚，樨皺了皺臉，終於動手揉了揉鼻子，吝嗇地睜開一隻眼。
察覺出異樣以後，少年支起身子，下意識去揉眼睛，啞著嗓子問：“雨鹙，什麽時候了？放學了嗎？你怎麽不叫我？”
雨鹙極快地掃了一眼乞燭、硯之等人各異的臉色，忍住笑意道：“看你睡得太沉，就沒繼續吵你。”
樨一聽，我靠，不會真的放學了吧？急得跳起來叫道：“不會吧？那怎麽辦？我還不知道我成績怎麽樣呢，雨鹙你聽了沒？老石頭那麽不喜歡我，絕對懶得再重複一遍的來著！”
說話間，早有人偷笑出聲。
硯之頭上汗水密布，再拍桌案，案上的硯台都為之一跳：“他當然沒聽到，因為老夫還沒開始！你也不用了，給老夫出去，下學了老夫重點照顧你！”
樨一聽最擔心的事沒發生，腦子也比剛睡醒時清楚了一點，喜出望外道：“哎，這就對了嘛，早不讓我出去，還趁我補覺的時候偷偷嚇唬我，我很受傷的！”
一具並頭蓮雙魚戲水青花瓷筆洗飛過去，被樨側身閃過，腳下一用力，少年翻出窗戶：“老石頭，我不說了還不行嗎？這麽凶還有沒有點師生情啊，又沒吃你家米。”
呼一聲，硯台也飛了過來，樨一合窗戶擋住了攻擊，旋即聽見堂上響起一陣驚呼。
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把窗戶打開往裏窺探，隻見坐在窗邊的紫發少年滿臉墨汁，一言不發地瞪著自己。
“浮月？呃，你怎麽樣？”
樨心虛地把腦袋往下麵縮了縮。
浮月深呼吸幾次，反手把手中的硯台拍在樨臉上，樨要後退已經來不及了，少不得退而求其次，本能抓住浮月的手腕，一擰一扯，浮月隻覺得手腕一痛，接著整個人都飛出窗子。樨的力道很大並且在這種情況下也不知輕重，浮月隻覺得自己被一股不可控的大力拖出，然後狠狠砸在地上，最先著地的還是臉。
樨這時回過神來，看著整張臉埋在地上的浮月，心裏頓時愧疚，害他一臉墨汁還讓他這麽丟臉，實在是過意不去。為了讓事情不要再繼續惡化，他趕忙拉起浮月：“對不起我的錯我的錯，下意識就這麽做了。那什麽……我給你擦擦。”
樨說著低頭把自己的手帕掏出來，結果看見地上糊著一個崩壞的臉印子，雖然是臉盲但想也知道這張猙獰的墨臉是誰的。
樨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接著就爆笑起來，把賠禮道歉的事忘了個一幹二淨。
熱浪蒸騰，原本已經不打算計較的浮月摸摸自己的臉，無語凝噎。
算了算了，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要想報複又怕雨鹙惦記，還是忍氣吞聲吧。最近父親和紈族談一筆大生意，還是不要節外生枝連累了家族。
他隻能選擇去廁所洗一把臉順便洗一洗腦子。
本少爺才不會和傻子計較，哼。
樨停止爆笑，目送浮月漸行漸遠，突然想道：浮月真是太好說話了，如果是雨鹙的話，估計我都不能豎著離開月觀。啊啊，雖然這麽做很不厚道而且完全不是我的作風，但是真的是很難得的機會啊……
少年俯身一就，又直起身子，對教室裏的雨鹙打個招呼，追上了各種意義上都丟了臉的浮月，在他背上猛地一拍：“嘿兄弟，剛才我真不是故意的！不求你原諒我，隻求你給我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幫你洗洗臉也好，真的，求你了！”
心煩意亂的浮月完全不想看到他，忍無可忍大聲叱罵：“不需要！滾開！煩人！”
“可是……我真的很抱歉，至少也讓我為你做點什麽，不然我良心難安啊！”
“那就離我遠一點，越遠越好！”
暴躁地留在這麽一句，浮月加速跑遠，如避洪水猛獸。
樨咬咬舌頭，盯著浮月雪白校服背後那個黑乎乎的墨汁巴掌印，總算沒忍住發出了毛驢般的怪笑聲。
已經和雨鹙打過招呼，樨也就不打算即刻回去，站在原地想了想，他果斷轉身，往學宮後山去了。後山警備不嚴，他和月觀司業關係不錯，要離開學宮從後山更加方便，而且不用擔心被罰。
前水後山，月觀的地理位置十分考究。作為城中湖泊，映月湖深不可測，從來沒有人探尋過它的底部，而城牆般的落桑山，威風凜凜，高不可攀，儼然是卻長城的守護神。相傳這山是神靈的寶器所化，所以過去也稱之為神器山。當然，對於樨而言，所謂的高不可攀，注定隻能是說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