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絲的冷光驅散黑暗,兩個小少年走在狹長的走道中央,四周全是岩層,十分單調。


    樨小心而又興奮地在前麵開路,他現在感覺良好,腹部已經不怎麽疼了,看來已經沒問題了,幸好沒和雨鹙說,省得在他麵前丟人。


    但是走了一段,他就開始不耐煩了,挑起話頭道:“雨鹙,你說,那個施蠱的人現在在什麽地方呢?”


    “這裏是蠱源,施蠱之人不會遠離這裏的。”雨鹙答非所問,回答相當敷衍。


    樨對他的回答有些不滿,卻沒有說什麽,這一路下來也夠繁瑣的了,大部分時間都在壓抑的狹小空間裏走過來爬過去的,或許雨鹙已經累了。這麽想著,他便打消了和雨鹙繼續說下去的念頭,安靜地走自己的路。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可能並沒有多久,這條路就到了頭。樨伸手頂了頂,上麵封了石板,估計偽裝性不錯。如果他沒有被拉進井底,想要找到這個口子還真不容易。想到這裏他不禁有點得意,渾身是勁,主動嚐試把石板頂開。


    樨的力量很大,沒費多大力氣就把井蓋大小的厚石板挪開了一點兒,一道強光直射進來。他感覺自己眼前一黑,忙道:“雨鹙閉眼!”


    雨鹙對他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樨慢慢把石板挪開一半,迫不及待鑽了出去。


    “終於出來了!”


    他展臂看著一碧如洗的藍天,陽光灼得他的視線青黑一片,可是這種站在陽光之下,站在天空之下的感覺,讓他忘乎所以。


    雨鹙用手稍微遮住光線,沒有像樨那樣先擺個姿勢享受日光浴,觀察四周的地形,這裏居然是個小小的打麥場,本來這塊石板上麵還放著一個石碾子,所以石板在這裏一點也不顯眼。但是想想剛才樨頂動的不止是一塊大石板,還有一個石頭碾子,就對他的力氣感到一陣吐槽,而且他看上去還不是很吃力的樣子。


    神遊之際,他忽然發現石槽裏麵放著一包奇怪的東西,壓在碾子底下很難注意。他疑心一起,上前把這東西撿起來,發現是一包不知什麽動物的毛發,泡在一種奇怪的液體中,味道古怪。


    樨從重見光明的愉悅中回過神,猛省道:“浮月去哪裏了?我們出來了這麽久,按道理他也該發現我們趕過來了吧?”


    “去找找吧。浮月肯定不會因為我們的緣故一直待在井邊待命,估計正在別的什麽地方調查吧。”


    帶著日環蝕,想必浮月調查起來比他們順手得多,說不定已經有了別的發現。


    不能讓他超過了啊……


    “那下麵我們去哪裏呢?”


    雨鹙想了想,道:“還是先去井邊,我們的裝備在那裏,而且保不定浮月在那裏留下什麽線索。”


    兩人來到井邊,他們的包袱果然還在原地,而浮月也已經離開了。


    樨過去把自己的刀撿起來,之前被拉到井裏去的時候刀就丟在了一邊,也幸虧刀沒跟著他下去,他隨身帶著的解腕刀和短匕都被腐屍扯光了。


    雨鹙查看了一下,地麵上的微塵裏,既有人的腳印,又有大小不一的犬科動物爪印,可見浮月在他跳下去之後又召喚出了另一隻獸族,看樣子應該是他平時比較依賴的日全蝕。這麽說來,浮月應該是被丟下以後沒有什麽安全感,才會召喚出自己最強的獸族,一邊自己調查一邊保護自身吧。


    如果是這樣,那他的安危就不必擔心了。


    “雨鹙,你看,井沿刻著一個記號。”樨本是站在井邊,這時候回頭對雨鹙叫起來,那把刀被他好好地背在後背。


    雨鹙心想果然,過去一看,那哪裏是刻出來的,分明是用鋒利的爪子劃出來的,召喚日全蝕是坐實了,打死他都不信日環蝕能弄出這麽深的劃痕來。


    這個記號是個標記,在月觀理論課上學過,是告知同伴自己獨自行動以及初始方位的訊號。循著記號,很容易就能夠找到孤單一人的浮月。


    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雨鹙判斷已經將近酉時了,隻是夏天落日晚,才沒有夕陽。


    得快點了,施蠱之人還在監視他們,如果到了晚上,誰也不知道會出什麽事情。


    兩人跟著標記在村子裏亂轉,隨即找到了第二個、第三個,但是轉了半天,連浮月的影子都沒見到,反而又回到了第一個標記處。


    其時暮色四合,之前下午陽光明媚的感覺現在看來簡直像是錯覺。空無一人的村落變得陰森森的,氣氛也詭異起來,樨忍不住拉住了雨鹙的袖子。


    “怎麽還是見不到浮月,我們都轉了這麽大一個圈子了。”樨有點慫地摸摸幹澀的嗓子,他吼了不知道多少嗓子,這個村子又不大,要是浮月能聽到,早就聽見聲音過來了。


    雨鹙看著樨後知後覺的臉,慢聲道:“嗯,看來我們,中計了。”


    “中計?你是說我們兜圈子是有人改了浮月的標記,好讓我們和他錯開?”


    “沒那麽麻煩,隻要把我們誘導到別的方向上去不就可以了。也沒必要讓我們和浮月錯開,村子就這麽點,你要找人喊幾聲不就好了。”雨鹙拽了拽自己的腰帶,“之所以這麽做隻是為了給我們一種浮月還在村子裏的錯覺,好把我們分隔開拖延時間,我說對吧,施蠱的先生?”


    四下裏一片安靜,沒有人影出沒,時間一久,樨就感覺尷尬了:“雨鹙,你會不會……”


    一語未了,黑暗中就響起密集的趿拉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拖著腳往這裏走來,一縷夜風吹過,腐臭味猛地濃鬱氣來。半明半暗的光線下,隻能隱約看到周圍建築的輪廓,大部分已經陷入夜色無法自拔。


    樨的貓眼早就適應了這種光線,他能看到的比雨鹙看到的多得多,當即拉了雨鹙一把,指向前方的黑色輪廓:“腐屍!腐屍!”


    “看來我們遇到了當時村民和刑部一樣的事情。”雨鹙隻要看樨的視線就能夠確定方位,拽著腰帶的手一揚,金光一閃,幾股雀金絲甩向目標,迅速纏住腐屍的身體。


    他借助拽腰帶的動作掩蓋自己聚氣的舉動,看來這招還挺有效果,腐屍出現的時機果然是在自己一口道破之後。隻不過凝合雀金絲的時間很久,又很消耗浮氣,他不能久戰,最後還是要靠樨的巽象。


    不用他說,樨就上前一步,雙手合十,周身盤旋起一陣旋風,形成小規模的颶風。這是他的三爻龍掛,本質上沒什麽殺傷力,頂多把人吹上去繞幾圈,質量稍微好一點的東西都不會有事情。


    不過這一招在此時足以成事,大批腐屍被樨的風力帶動起來,每當經過雀金絲的時候,都會在高速移動的狀態下被雀金絲切割成幾塊,雨鹙的雀金絲越多,分散越開,切割就越有成效。


    隻是想要一直維持高速旋轉的颶風對樨來說消耗很大,也不知道腐屍究竟有多少。


    “好臭!一個村的人有這麽多嗎?”樨想到整個村子都交代了,就覺得施蠱之人十惡不赦,他不敢想象如果蠱蟲和瘟疫等噩夢在卻長城蔓延開來的話,會變成怎樣的人間地獄。


    真可怕啊,瘟疫使人大批死亡,蠱蟲又侵占死人的身體。更不用提用蠱蟲操縱活人了……


    雨鹙道:“這裏的工程很大,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現在得先突圍,才能找到施蠱人的位置。”


    樨聽雨鹙的話,斷了浮氣的供應,颶風不能長久,被切碎的屍塊像下雨一樣劈裏啪啦掉下來,躲都沒地方躲。忙亂間,樨抱頭鼠竄,被雨鹙拍了一掌,回頭一看一把傘撐在頭頂。


    “你居然……”


    樨沒想到雨鹙居然隨身帶了把傘,心說自己剛才怎麽沒注意他帶著傘,話又說回來他帶傘幹什麽?


    “少說廢話,跟我走。”


    雨鹙已經摸清了村子的地形,挑了一個缺口,通往村口的道路一定還有不少腐屍,他們直奔民居,從那裏跳進田野。


    黑暗濃重地壓在兩人心上,沿途不斷有腐屍堵在他們的道路上,樨拔刀在前麵開路,有時候腐屍多了就用秘術衝散,很快他們就出了村子,躲藏在圍欄後麵。這裏離田地非常近,一眼望去,田裏全是小麥。


    樨回頭看看圍欄內,腐屍不會那麽快追上來,喘了口氣道:“也不知道浮月現在怎麽樣了,雖然有日全蝕和日環蝕,但難免寡不敵眾。”


    雨鹙看了樨一眼,如果都有像他那樣強力又方便的秘術,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雨鹙揣摩著村子裏的布置,那些腐屍移動速度不快,一定有諸多地點供它們爬出,讓他們兜圈子應該也是為了腐屍出來拖延時間。這麽看來,腐屍就好像圍繞在村子範圍的守衛,進村的人很容易遭到腐屍的圍殺。


    而這個地方卻沒有動靜,甚至腐臭味也並不濃重,確實算是一個缺口,也就是,施蠱人想要他們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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