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連……我現在打包把自己送回別洛還來得及嗎?”


    樨看著碧連天外圍聚集的群妖,覺得自己的臉好疼。


    所以,到底是什麽讓別連改變主意了?


    別連好整以暇地看著樨奇妙的神色,看上去一點沒有當事人的自覺,氣定神閑地控製著監視群妖的鏡子。


    來者都是聽說了碧連天要易主的消息,前來參加儀式的妖精,大多數都是花妖,那些異族的都是別筵的部下。由於碧連天的特殊性,別筵的勢力都安置其他地方和妖界,這也導致他不得不兩頭跑。


    彼岸花妖的絕活就是吸攝對手的妖力和修為轉化為自身的,因此他們成長的速度非常快,而且不用修行就能擁有人形。所以說,對壽命的限製實際上是一種製衡,否則這種花妖將會變得無法控製。


    別筵雖然隻有千年壽命,但他的修為絕對不止千年。光看他的部下,就有不少千年老妖,萬年妖王與他稱兄道弟,紛紛前來捧場——當然是不是有別的企圖就是另說。


    祈神在消息裏稍微做了點手腳,妖族目前還不知道別筵已死,因此看起來還十分安分。至於怎麽控製局勢,那就要看別連的了。


    祈神本人當然不慌,不管是誰掌權,她莫家人都不會遭到虧待。同理樨也是如此,不過到底要不要把他們作為籌碼,那就是別連自己的事情。


    檜綏作為別筵安排在碧連天的心腹,正在張羅迎接這些遠道而來的妖族。看在別筵的份上,眾妖都對她比較客氣,別筵比較低級的屬下見是檜綏前來迎接,甚至都受寵若驚。


    但是,正主遲遲未到,這讓群妖心裏有些不安分。


    別連見是時候了,就帶著樨一起出現在大堂之上。眾妖本打算與他互相施禮招呼,結果一見到他身邊那少年,或多或少都愣住了。


    那可是莫家的後人!


    妖族興奮起來,他們之中多少成員是窮極一生也見不少莫家真人的,真不愧是妖王別筵和他的弟弟,不但有這個福分,而且還有這麽大麵子請莫家人見證。他們一邊貪婪地盯著樨看,一麵感慨不虛此行,把樨看得渾身不自在。


    但是既然要和別連一起出席,就要不能丟他的臉。樨想著,挺了挺胸脯,盡可能讓自己有氣勢一點。


    莫家後人的出場果真有效,縱使來的大多數妖族都有異心,也不敢輕舉妄動。檜綏看著滿堂的妖族,心裏鬆了口氣,但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


    一隻在族中很有地位的彼岸花妖問道:“少主,怎麽王上還不出來?”


    別連知道這是祈神有意為之,為的是讓妖族先入為主,至少不要開場就控製不住。但是說實話,這不是他的性格會做出的決定。就像是敢於在非觀麵前直接說出企圖和危害一樣,別連毫不畏懼地回答:“兄長已死,生前把碧連天交給我,故在此舉行儀式。”


    “什麽?花妖王死了?”別筵生前的妖王朋友派來的使者和同伴竊竊私語。


    有的彼岸花妖眼底不自覺流露出暗喜,畢竟比起別筵,別連可好對付多了。而且碧連天本該由彼岸花妖掌管,他一個半妖算什麽。


    樨咳了一聲,目光在群妖身上掃視一圈:“怎麽,你們有什麽問題直接問出來便是,在底下偷偷說什麽呢?”


    他的眼神十分淩厲,帶著貓眼特有的威懾力,出於對莫家的信仰,妖族說話的都閉上了嘴。其實這還多虧了祈神的訓練,外加樨心裏一直默念坐在這裏的都是些雜兵,故氣勢上看似壓過群妖。


    檜綏本來有點對別連的回答有點懊惱,但又一想這事趁早挑明有趁早的好處,也隻好配合下去。索性她對少主有所了解,和祈神一起做了備案,處理眼下的狀況。


    樨讓他們直接明說,自然有不服的妖站出來:“眾所周知,碧連天是碧落在黃泉的倒影,也就是說,碧連天可以通往一切存在天地生死的世界。如此重要的所在,就應當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來執掌,這是亙古不變的傳統。”


    他說著看了別連一眼:“而閣下在常人中確實是少有敵手,但對於妖族來說嘛,恐怕弱了些吧?”


    檜綏反駁道:“恕我不能苟同您的觀點。首先,少主雖然是半妖,但依舊屬於王族,主上從未不承認他的存在。其次,所謂的力量並應該隻用蠻力來衡量,少主確實是普通人,可在靈界人族占據強者地位,比妖族勢力更加強大,貿然說出少主不行這樣的話,恐怕是沒什麽道理的吧?”


    “檜綏大人,您可不要曲解那位仁兄的意思,誰能否定少主的地位?至於實力是否相匹,在下持保留意見。如果能當眾展示,那自然最好不過。我猜在座各位也是這麽想的,不是嗎?”


    “可笑,你以為這是什麽場合?讓少主繼位可是王上生前親自允諾,王上新故,你們就要在繼任儀式上不敬嗎?”檜綏憤怒地起身,冷瞪著那隻提議的妖精。


    她的妖力噴薄而出,指向極為明顯,她的修為在別筵部下中乃是頂尖,忽然釋放妖力引得不少妖精臉色微變,下意識做出防備姿態。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可別連隻能漠然看著在場的群妖,也不發話,對他們的話語沒有任何反應。


    祈神在鏡中看見,不由歎了口氣。別連口訥寡言,心如死水,也不知在打什麽算盤;檜綏到底地位不夠,麵對不同地位的妖族發難應付不來;樨作為莫家後人,可惜太過年輕,又是局外人,難說上話。


    綜合來看,今天恐怕是有點難過啊。


    想想別筵生前也幫了自己不少,甚至命都是他救下的,這時候不拉一把於理不合,她心裏也過不去。


    於是不顧身體是否會受到碧連天死氣侵蝕,祈神硬闖進去,看守的妖族本要阻攔這不速之客,認出她身份後隻好放行。


    祈神一路無阻地來到了舉行繼任儀式的高堂,在小妖一聲通報下,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


    她身著黑紗,與猩紅的曼珠沙華相映,顯得更加鬱重深沉。為了氣勢上能壓製這些妖精,同時不讓他們看出自己的身體狀況,她化了暗黑冷豔的濃妝。這樣,就算臉色蒼白也不會顯得虛弱。


    貓眼女人不緊不慢地走在大堂的雕花地磚上,隨著腳步黑紗擺動,似乎在充滿死氣的空中牽扯出無形的暗霧。幽綠的貓眼深如寒潭,揚著下巴走向高位的別連和樨,對兩側看呆的妖族不屑一顧。


    一時間寂靜中隻有祈神的腳步聲,群妖屏住呼吸,為她的冷傲深深折服。


    好一個莫家女子,妖族最崇敬的信仰,她形如黑暗,對他們而言卻仿若光明,不敢仰視。


    樨也看呆了,他沒想到平時有點神經質還總愛偷看自己的奇怪阿姨居然有這樣強大的氣場,修為低的妖甚至話都不敢說。別連麵色如常,眼中卻露出一抹笑意,他知道祈神終究坐不住,而如果她不出馬,他就不會開口。


    祈神一個眼神,檜綏就示意服侍的小妖把別連吩咐準備好的座椅搬出來。


    祈神也是心如明鏡,見狀心裏氣得牙直癢癢,果然別連就是要拿自己當槍使,然而事到如今還能退出去不成?她隻好自然地坐在那個位置上:“抱歉,我來晚了。請大家照常繼續下去。”


    由於心裏不悅,語氣也透著冷冷的不耐,眾妖看菜下飯,格外客氣。


    檜綏配合道:“剛才說到,有誰不服少主繼任碧連天之主?”


    “笑話,別筵才是碧連天上任主人,他要欽點誰就是誰,難不成要違逆他的指令不成?”祈神嗤笑,“諸位,我受邀到此,是為了見證別連接任碧連天之主,可不是看你們討伐什麽人的。”


    妖精們忙說:“這自然是不敢的,我們來這裏同樣也是為了見證少主的繼任儀式,絕對沒有其他意思,不然豈不是對您莫家和花妖王的不敬。”


    祈神嘴角一勾:“這樣便好。我看時間不早,儀式還是趁早開始吧。”


    別連這時候才說話道:“勞諸位大駕,到此參加儀式。在下有幾句話,儀式前說了吧。”


    祈神眉頭一皺,自己穩定局麵這麽不容易,這種時候別連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隻聽別連朗聲道:“我別連,將主導此儀式,任命樨為新主。”


    “什麽?”祈神其實是個跳脫性子,為了撐場子硬是假裝冷傲,這一刻出乎意料,她不由自主喊了出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她的眼神裏明晃晃是這個意思。


    樨也震驚到說不出話來,詫異地瞪著別連。


    不止是他們兩個,在座聽到別連話的全都為之一驚。不過那些妖王級別的老妖見多了世麵,隻是少許驚訝就恢複了常態。


    眾妖道:“這、這……碧連天一直以來都是彼岸花妖一族在掌管,這可是自古以來的規矩!怎麽能忽然改變?”


    “就算是莫家後裔,他也是個孩子,想要擔此重任隻怕為時過早。何況彼岸花妖掌管碧連天是上古流傳的傳統,貿然變更隻怕對先人不敬。”


    檜綏回過神,輕笑一聲:“這倒是個好主意。既然有的妖覺得別連不合適,那麽讓莫家來掌管有何不可,這樣對大家都很公平,對吧?碧連天本就是當年萬靈女神交與彼岸花妖掌管,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怎麽就不敬了?”


    年輕一點的妖精都不開口,老妖隻好站出來道:“檜綏,你說笑了,雖說莫家在妖族地位尊貴無比,但這碧連天可不是一般地方,如果耐不住死氣,如何執掌此地?”


    檜綏看了看別連和樨,後者對她笑了笑,示意說了也不要緊。


    於是檜綏道:“這就不勞前輩費心了,樨大人是真璞胎,適應死氣易如反掌。”


    幾隻妖精聞言又是一驚,本來莫家後人的身份在妖族的分量已經很重了,更何況還是真璞胎。


    祈神審視的目光在眾妖身上一一掃過,敏銳的觀察力可以輕易洞悉這些老妖怪的心思,知道他們心裏熄滅了什麽,活泛著什麽,不屑地冷笑一聲:“又或者,你們是看不上莫家的意思麽?”


    “哪裏,哪裏。本來少主繼任我們沒有異議,隻是中途易轍,心裏稍微吃驚罷了。”老妖笑道,“我們都是千年以上的老妖精了,經不起年輕人這麽折騰,一下子沒能跟上來,還望閣下見諒。”


    “至於樨大人年紀尚小,完全可以請少主代為管理,我等誠心輔佐,必定不會辱沒了王的遺願。”另一個老妖幫腔道。


    樨還不能明白別連用意何在,隻是覺得心裏發虛,他可是西大陸的人,怎麽莫名其妙變成了東大陸碧連天的主人?這會妨礙他的行動嗎,他和雨鹙可是還有半年之約的。


    慌張之際,一隻手覆上他的手背,樨轉頭看去,別連餘光瞥向他,微微搖頭。他沒有說一個字,卻讓樨安心了些許,但願別連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而他自己,既然選擇相信和支持朋友,那麽就該相信他的選擇,支持他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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