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十點,大陸東南部,雅登公國東岸的港口城市——華耶夫堡。


    大多數商船和漁船都已入港停靠,海岸線上除了燈塔和海上航標的光亮,其他地方均已陷入昏暗。


    四下靜謐,海浪拍打堤岸的聲音清晰可聞。


    而遠離碼頭的地方,燈紅酒綠依舊。


    對於當地的漁民和遠洋商隊來說,辛苦忙碌一天後到碼頭附近街區的酒吧和妓院放鬆一下,是最舒爽的享受。


    老喬治作為在當地混跡近二十年的資深水手,自然是這些風情街區的常客。


    今晚,他同往常一樣,在酒吧喝了個昏天暗地。


    沒有人知道老喬治的過去,這個年過花甲的胖糟老頭子在雅登公國向新王朝投降後,才來到華耶夫堡謀生。


    由於他航海經驗豐富,又油嘴滑舌,沒過多久就在當地站穩了腳跟,成為當地碼頭小有名氣的領航員之一。


    即便如此,老喬治還是很低調,總是避免拋頭露麵,以一個平凡市井小民的姿態放蕩地過著每一天。


    他從不在外玩到太晚,十一點前會準時返回碼頭附近的家,他家的具體位置,卻鮮有人知曉。


    這會,老喬治拎著半瓶燒酒,搖搖晃晃地沿著碼頭堤壩朝倉儲區走去,夜生活的喧囂漸漸遠離在腦後。


    “哈哈,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咿呀誒嘿~”


    酒勁上來,老喬治哼起了小曲,步伐歡快。


    一陣冰涼的海風吹過,老頭打了個激靈。


    突然,他像是預感到什麽,猛地回頭張望。


    身後空無一人,路上隻有一個被風吹得滿地打滾的酒瓶,叮當作響。


    老喬治總覺得有什麽人在跟蹤他,卻完全無法看到對方蹤跡。


    後背一陣發涼,酒也清醒了大半。


    他立刻加快步伐,躲進了倉儲區。


    老喬治的家位於倉儲區深處,眾多碼頭倉庫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這會,他打開閘栓,左顧右盼一會,在大門還未完全開啟前就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之後迅速關上了倉庫大門。


    倉庫中偌大的空間內堆放著成山的金屬貨櫃,還有幾堆被帆布包裹的貨物以及幾個巨大的集裝箱。


    老喬治的生活起居就在倉庫一角的幾個隔間內。


    到家的老喬治長舒一口氣,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進屋關燈睡覺,好忘掉心中的不安。


    待老喬治進屋將照明打開後,卻驚恐地發現,自己辦公桌後的皮椅上,坐著一個穿風衣的平頭黑臉胡渣男,對方犀利的眼神正如盯著獵物般盯著自己。


    看著那結實的身材和略經風霜的麵容,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老喬治心頭:


    “你。。。你是誰?”


    不速之客沒有接話,而是麵色陰沉地反問到:


    “約翰.鮑裏斯?”


    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老喬治表情一窒,瞳孔收縮。


    沒有絲毫猶豫,他迅速抄出了掛在門背後的霰彈槍,朝著黑臉男子連續開火。


    一口氣打光彈藥後,老喬治才喘著粗氣,伸長脖子透過硝煙觀察對方的情況。


    令老喬治恐懼的是,男子毫發無損,背後的椅背和牆壁卻是千瘡百孔。


    不給老喬治驚訝的時間,黑臉男如同鬼魅般穿過了兩人之間的障礙,來到他身前,接著就是一記狠烈的橫掃踢擊。


    老頭完全無法招架,整個人飛了出去,撞碎了門板,落到隔間之外,在地上連打了幾個滾才停下。


    待他從暈頭轉向中緩過神來,黑臉男子已經來到他身邊,一腳踏在他的胸前,令他動彈不得。


    而他的霰彈槍,早已抓在對方手中。


    老喬治深知實力懸殊,哭嚎道:


    “饒命啊,這位先生,小民不知犯了什麽錯,惹了哪路神仙,求您高抬貴手。”


    黑臉男把霰彈槍重新裝彈上膛,抵上了老喬治的腦門,惡聲道:


    “我再問一遍,你是不是約翰.鮑裏斯?”


    “是是是,求您不要殺我,這麽多年了,我對那件事一直守口如瓶,沒告訴過任何人。”


    在死亡威脅麵前,老喬治——老約翰終於招了。


    黑臉男子感到得償所願,隨即換了口吻:


    “老家夥,不必過於緊張,我和你想的不是一夥人。”


    “嗯?”


    老約翰疑惑了。


    黑臉男隨即亮出了王都機動朱雀兵團的火鳥標誌,厲聲說道:


    “我是王都特派密探,我問你,光命元年雅登公國投降前,你的船隊是否在另一個港口城市海潮市運送過一批赫雷利亞流亡貴族出海?”


    黑臉男子正是奉默德薩克大將之命,潛入雅登公國一月有餘的湯姆。


    過去這一個月,湯姆走訪了雅登境內各大小城鎮,運用多方渠道才終於打聽到:


    當年一批逃亡的赫雷利亞貴族強行征用遠洋商隊的船隻出海,並在事後不久,將所有留在大陸的知情人員盡數滅口。


    而這個約翰.鮑裏斯,是唯一逃脫的幸存者。


    之後他便失去了蹤跡,十幾年不知生死。


    經過艱辛的走訪調查,湯姆最終鎖定了華耶夫堡港口的老喬治,並在今晚,剛抵達華耶夫堡的他立即采取了行動。


    老約翰一聽是王都的人,改口道:


    “小民不知長官您在說什麽,我確實是約翰.鮑裏斯,但你說的這些事情小民沒有參與,我不過是為逃離戰亂來此謀生罷了。”


    湯姆也知道這老頭在想什麽,冷笑一聲,威脅道:


    “你要想清楚,站在哪一邊才能保住你的性命。若是你不配合,我也不會為難你,不過,明天整個雅登公國都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下一次來找你的人會不會殺你,我可保證不了。”


    “沒必要這麽狠吧。。。”


    老約翰心裏清楚,一旦身份暴露,自己難逃一死。


    “想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我知道了,”老約翰下定決心,“請大人務必保我一命。”


    待湯姆點頭後,老約翰承認了湯姆所述事實,將光命元年那次裝船行動和數日之後的屠殺都娓娓道來。


    湯姆挪開了腳讓老約翰起身,隨即問道:


    “在那批人中,有沒有五歲以上的未成年孩子,穿著,舉止與其他人有明顯不同?”


    老約翰揉了揉劇痛的胸口,思忖片刻,拍頭道:


    “有!一個平民裝扮的男孩,六七歲左右,舉止上看不像是貴族,卻被許多赫雷利亞士兵保護著上了船。由於反差強烈,我印象特別深刻。”


    終於找到重要線索了!


    湯姆內心不由得興奮起來。


    他追問道:


    “你可有拿得出手的證據?”


    老約翰連忙點頭:


    “長官你稍等,當年的船隻調集令雖已被銷毀,但我偷偷拷貝了一份,而且我在逃亡之前拿到了好幾個工友的航海日記,上麵都記錄了那一次出海的情況。我這就給您找來。”


    老約翰隨即領著湯姆進屋,打開一個深埋在地下的隱蔽保險櫃,將幾張混雜在大堆書籍中的破舊的筆記和一疊殘破的文件交到了湯姆手中。


    湯姆審視過後,客氣地拍了拍老約翰的肩膀,誇道:


    “鮑裏斯先生,你為王國立了大功,我一定會保你周全。”


    這些證據足以證明當年確實有一批載有逃亡貴族的船隻出海,而且,船隻調集令上蓋的是雅登王室的國印,蘇爾特國王必定知道此事。


    湯姆心中冷笑,這個早已沒有實權的國王竟敢對這種事情隱瞞不報,賽思家族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


    老約翰規矩地在一旁等湯姆看完,方才出聲:


    “長官,接下來該怎麽辦?”


    事不宜遲,湯姆必須馬上前往當地軍營和默德薩克大將取得聯係,考慮到潛地行走帶著老約翰行動不便,湯姆便吩咐道:


    “鮑裏斯先生,你的身份現在除了我還未有人知,暫時你還是安全的。你趕緊收拾行裝,原地待命。兩個小時後,當地駐軍會前來護送你出境前往王都,在那裏你會得到周全的保護。”


    老約翰懸著的心放下來,又硬著頭皮問道:


    “那個,這功勞是否有些許獎賞呢?”


    果然是個油滑的市井之徒。


    湯姆笑笑,隨口道:


    “放心,等著你的是榮華富貴。”


    老約翰聽完當即跪地伏拜:


    “多謝長官,誓死對紫丁香王國效忠!”


    湯姆沒有再多言,【潛行者】助跑靴變換形態,他身形閃爍,穿牆而去。


    老約翰一直趴到確定湯姆不會再回來才站起身。


    隻是,起身後,他的表情完全變了,良久,一抹陰笑浮現在他臉上。


    他來到那一堆金屬貨櫃邊,以極大的力氣單手抽出了其中一個,放於空地上。


    貨櫃打開後,赫然出現的是老約翰僵硬的屍體,似乎已經死了一天以上!


    反觀屍體旁站著的人,麵目、身材都開始變得朦朧,片刻後,已經變成了一個身穿緊身皮衣的性感女郎。


    女子得意地撩了撩柔順的披肩銀發,天生微眯的狐狸眼滿是狡詐。


    隨後她輕而易舉地將老約翰的屍體提了出來,並找來燃油澆上。


    幾分鍾後,倉儲區燃起大火,老約翰寄身的廠房被付之一炬。


    騰起的火焰驚動了周圍的民眾,數百人隨即緊張地加入了救火大軍,場麵一度混亂。


    在人來人往中,銀發女子步伐優雅地走進了街角的黑暗裏,從中傳來一陣低語:


    “曾經的王都機動王牌偵察兵,也不是那麽難騙嘛~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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