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說它想吃河邊的青草,它一隻死了的牛想吃新鮮的草,它是懷念那個味道還是那個口感呢?


    果然萬物消失殆盡的時候,食物才是最極致的想念。


    我本想提個籃子去人工湖打草,但是我又年輕,怕路人覺得我不時尚,我們這兒的老太太買菜也不用籃子了,他們都有小拉車,拉車上打的廣告常常是某某洗衣粉。


    我在口袋裏藏了一個塑料袋兒,這就出門了。


    沿途的花都開了,櫻花細細的花瓣落得滿地都是,倒也不顯得髒亂,行人紛紛舉起手機,高過頭頂,趕著花期拍攝新開的花兒。


    難得大家都有這麽好的興致,我想啊,喜歡美景的人心中一定也有美好的事情,比如:愛情。


    我是個已婚的女人,愛情有時候離我很遠,它會被生活的瑣碎,被重複的生活遮住迷幻的色彩。


    有時候愛情也會離我很近,比如我和老公把孩子丟給老人,兩個人出去旅遊,愛情往往在陌生的城市就能清晰看見。


    我來到熟悉的湖邊,水是清澈的,岸邊上有人工種植的花花草草,最好看的是高過頭頂的蘆葦,這裏沒有一頭牛,在幾年前,我們老家的農村就不讓養牛了,所有也很難見到活著的牛。


    我找到了一塊沒有被開發的地皮,上麵長著一塊野草,環顧四周,見沒人,我趕緊拿出塑料袋,把野草扯了些裝進來。


    不一會兒就收集了半袋子,我帶著收獲往回走,不時地有人盯著我的袋子在看。


    我遇到一個路人大概四十來歲,和我一樣,雖然行走在城市,身上依然沒有擺脫農村婦女的氣息。


    她問我,撿的野菜嗎?


    我哈哈一笑,說是野草。


    她又問我,喂兔子嗎?


    我:喂牛。


    路人尷尬地愣了一下,不再搭理我,大概覺得我是個神經病吧。


    我看了看我袋子裏的草,確實也隻夠兔子吃一天的,但是這種新鮮的草到了老黃那裏,它吃了又會繼續冒出來,就跟長在它旁邊似的,雖然少,但夠了,這可不就是它的小確幸嘛!


    晚上我又去生火了,在小區裏每日生火大概會引起人們的不滿吧,但是又奈何沒人敢說我,畢竟我在給死去的人捎去東西,我畫了個圈圈,路過的人就不敢說話。


    我把新鮮的草拿出來,用打火機點燃,新鮮草水份多,我花了十足的耐心把草燒完了。


    老黃說今天晚上它有個秘密要告訴我,讓我不要遲到,不要爽約。


    爽約我是肯定不會爽約的,畢竟那個地方就像是我的第二個家,每晚隻要睡著了我就會回去。


    我又騎上自己的座駕,這一次沒有走冤枉路,很快找到了老黃,我外公在喝健力寶,一股橘子香味兒彌漫在空氣裏,很好聞。


    老黃顯然已經收到我的禮物了,它半閉著眼睛,盡情地咀嚼著。


    我看到了我給老黃和外公到來的改變,他們都因為有我而變得更加幸福了,而他們的幸福似乎比我們活著的人來得更簡單。


    “那快點說說你的秘密吧。”我催促。


    “草是好吃,就是有點少。”老黃這家夥還挑剔上了。


    “嫌少的話,那我可把你的草都拿走了哦!”說著我就要去做奪取的動作。


    老黃“哞”了一聲,向外公求助,外公沒有去看它,因為他正在讀他的詩文,嘴裏念著“般若波羅蜜”。


    老黃娓娓道來:“去你家耕地的那次你記得嗎?”


    “當然記得,必須記得啊!”我強調說。


    “當時你家養了一隻虎皮花紋的貓你還記得嗎?”


    我的心裏一緊,那是我最最心愛的貓,那也是我第一次體會到生離死別的痛,就是老黃去我家的那些日子裏,貓剛好不幸死掉的。


    貓是被人下了藥死掉的,那時候,做生意的小販子經常來我們村,村子裏有很多老鼠,家家戶戶都買耗子藥。


    有一次,我家的虎皮貓下了崽子,村子裏的人都搶著預定,有了貓,他們就能省下買老鼠藥的錢了。


    我媽欣然答應,小貓剛要出月子,小販就來了,他向往常一樣叫賣,村子裏的人告訴他,我們村裏家家戶戶都預定了貓,以後都不需要買老鼠藥了。


    這對賣鼠藥的人來說是莫大的打擊,於是第二天,他帶著摻和了鼠藥的肉食來到了我們村,我帶著老黃出去吃草的時候,貓是跟著我一塊兒去的,回來的時候它吃了毒物,活活被毒死了。


    我哭得傷心,村裏人都感到惋惜,我家窮,我媽拿米湯喂養貓崽子,沒有奶吃的小貓崽子沒熬過兩天也都紛紛餓死了。


    後來,我恨了那個賣鼠藥的十幾年,每次寫作文,隻要寫到我的貓,我都要罵他!


    然而老黃告訴我,不是我想的那樣,我的貓不是被藥販子投了毒,是村裏的人買了鼠藥,老鼠被毒死了,而虎皮貓剛好因為產仔,需要營養,吃了帶毒的死老鼠。


    我知道老黃肯定是知道情況的,因為老黃性格好,我的虎皮貓喜歡追著它的牛繩子跑,兩個家夥是有交情的,隻是在當時,老黃它還活著,沒有辦法告訴我真相。


    所以我是錯怪藥販子了,現在想到了那個人的模樣,心裏很不是滋味,他總是狗摟著背,挑著一旦東西,也不知道他從哪裏來的,但知道他要去很多地方,翻山越嶺地來回於各個村落,掙的錢也不多,就這麽一個普通的人,他給無數村民送去了方便,卻被我這個喜歡猜測的人憎恨了這麽多年。


    我算了算時間,他現在應該已經年過七十,不知還在不在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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