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興不過是小傷,硬生生給她弄成了絕症的架勢。看著這一桌子的良藥補品,白暮雨都打了個寒顫。


    江少興半推半就地吃了一大堆,趁著薛鳶離開的空檔,拿出地圖想看一看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薛鳶半道折回,正好撞見,又是好一通責怪。


    責怪過後,二人不得不開始想今後的策略。


    他們是奉命去救三弟的,如今陷在這裏,什麽事也幹不了,三弟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難免為他擔心。


    白暮雨倒一幅沒心沒肺的樣子,整日扮了男裝,在街頭轉悠。


    薛鳶也隨她上了兩回街,托白暮雨的福,被人請吃了兩碗麵。


    二人一籌莫展之際,江鏡的命令再次送到。二人打開一看,隻有一個字,逃。


    逃?往哪逃?怎麽逃?為什麽要逃?什麽都沒說。


    江少興逮著送信人道:“八叔還說了什麽?”


    那人搖頭,江少興不信,這樣的命令,他怎麽執行?再三問過,確定他沒有說過別的,便放他離開。


    自己拿了信回房,提筆疾書,寫信問他問個明白。


    剛寫完,薛鳶帶著白暮雨進來了。


    白暮雨瞅了一眼他案上的信,笑道:“此去永陵,一來一回得七八日,你就不怕戰機一縱即失?”


    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江少興當然怕。可怕管什麽用?他不知道該逃去哪啊?


    白暮雨取出河西地圖,道:“你且看看這圖上哪裏最好?”


    “河西的話,自然是糧倉新橋,南相,和宋施的老巢開河。隻要攻下這三處中的任何一處,宋施必會元氣大傷。”


    “那以大公子之見,攻哪裏最有把握?”


    “一處都沒有。此三處,宋施必派重軍把守,咱們千裏奔襲,人困馬乏,若要強攻,隻會事倍功半。一不小心,甚至會全軍覆沒。”


    薛鳶頻頻點頭。他說的一點不錯。行軍打仗,非同兒戲。一個錯誤的決定便關係著數千人的性命。江少興拿不定主意,薛鳶也是如此。


    “說得沒錯,若咱們攻這三處,宋施恐會提前結束晉原之戰,回兵救援,反倒使蒼山陷於更大的包圍之中。倒不如咱們給宋施留一個在晉原僵持的理由。”


    “什麽理由?”二人異口同聲地望向白暮雨。


    “若咱們在曹敏的進攻之下,倉皇逃竄,如喪家之犬,宋施自然會安心打好他的晉原之戰。”


    白暮雨一點,二人立時明白江鏡這個逃字的深意了。計議已定,二人便等著曹敏上鉤。


    果然,沒過幾日,曹敏見江少興沒有大舉進攻之舉,料定他兵力不足,在收攏附近幾城兵力之後,便率兵一萬,前來收複介城。


    江少興抵擋一陣,各自損傷數百人,趁著夜色,從城背後撤離。待曹敏發現之時,人早已經走遠了。


    曹敏衝進縣衙,看著被洗劫一空的官庫,一刀劈在了官庫的大門上。


    曹敏半刻不停,率領大軍窮追不舍。江少興真如喪家之犬般,帶著萬餘人專撿窮鄉僻壤之地逃竄。待軍中糧草吃緊,便會占了一些兵力空虛的城池,以做補給。


    每到一地,白暮雨總會如介城一般,將庫裏大多數的糧食分給當地的百姓,隻留下一小部份,供大家食用。至於金銀,亦是如此。


    曹敏在身後窮追不舍,江少興或是抵抗一陣,或是聞風而逃,跑得比兔子還快,曹敏隻覺一身蠻力使不出來,有氣無處發,難免平日便拿近衛出氣,因此軍中頗有怨言,隻因他位高權重,無人敢直說罷了。


    又從一座窮得令人發指的城池逃出來,江少興終於忍不住了,拉著薛鳶商議對策。如此逃來逃去,軍士們也頗有怨言,已經有好幾個手下將領前來請戰,要與曹敏決一死戰。


    白暮雨管不住這些將士們,卻能管住他們夫妻二人。


    她有江家的家主令牌。二人要是敢不聽她的話,立時便被扣上一頂不孝的帽子,江少興氣得牙根癢。


    白暮雨見眾人都憋了一口氣,在河西流竄兩月有餘,走了大半個河西,曹敏也追了大半個河西。可惜時機未到,她縱是有心解釋,隻怕也沒人會信。


    而晉原之戰,因為陳楚二人率大軍加入,宋施的優勢已然喪盡,再打下去,就是得不償失的肉博戰。哪怕他拿下了晉原,也坐不穩。


    陳桂楚觴二人各自領軍三萬,自後方襲擊宋施,讓宋施損失慘重。宋施已經隱隱有了撤軍的心思。在關鍵之時,二人卻占了他回程必經的隘口,讓他斷了後路。宋施沒了後路,自然拚盡全力,進攻晉原,晉原守軍眼見勝利在旺,河西軍已經鋪天蓋地地直撲過來。


    雙方再一次陷入血戰。


    消息傳回月朝,被軟禁在府的江文秀終於受到了月皇的召見。


    皇上的欽使一到,江文秀懸著多日的心終於沉下。看來一切都在進行之中。若月皇就此對他不聞不問,恐怕這才是江家的災難。


    月皇依舊如往日一樣,高高在上的樣子。隻是口氣不如往常鎮定。


    晉原之戰已久,國庫耗損嚴重。雖無滅朝之險,但再這樣打下去,周邊幾股勢力恐怕會趁機占些便宜。這些勢力就像跳蚤一樣,打不死,殺不絕。關鍵時刻給你來上一口,讓你極度難受。


    而最大的威脅,則是來自與永陵接壤的高氏。永陵的地盤大多是從高氏手中得來的,有江家在,高氏不敢造次。但此次江氏傾巢而出,高氏恐怕會卷土重來。


    江文秀坐得住,他是再也坐不住了。


    “江卿。”月皇雖然坐在高處,說話卻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這一聲很是平和,似乎江文秀隻是他的一位朋友。“晉原之戰曠日持久,江卿深諳戰事,可有何妙計退敵?”


    江文秀雖被軟禁在此,消息不通。但月皇如此紆尊降貴,可見形勢大大的不妙。


    江文秀知道兒子被困與眼前之人脫不了關係,但以月皇的沉腑,還不至於幹出如此昏招。他至今沒有找出幕後之人,自然不會輕易把江家送到別人手上。


    此時還沒有到最危急的時候,待過段時日,高氏有了異動,估計月皇不會像今天這般和風細雨了。等他大發雷霆之時,那個首當其衝的人,必是幕後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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