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芳兒看得入迷,有人進來,她沒有抬頭,隻是低低聲吩咐一句,“給本宮倒杯茶。”


    月皇一愣,忽然惡作劇心起,從一旁的桌上倒了一杯茶,遞到她麵前。


    萬芳兒接過茶品了一口,茶涼了也沒發覺。放下茶碗,她繼續看書。如今的天下早不是當年了。月朝看似平穩,實則隱患頗多。江家的事隻是一個導火索,如果能及時滅火,月朝傷不了根本。若任由事態發展下去,隻怕將來想挽回,也沒有辦法了。


    月皇從未見到她如此認真過,回頭想想,自從成親以後,二人之間便從未有過太多情誼。她隻育有一子,可惜早早夭折,自此之後就再無子嗣,二人之間也就越發生疏了。


    說到底,她算是一個好皇後。對後宮那些寵妃,她並沒有嫉妒,隻要安分守己地過日子,她也不會動手處置,這些年,後宮沒有發生過一件害人性命的事,倒是朝庭上,汙濁不堪,陰謀陷害,暗殺栽贓的事並不少見。


    他一動,正好撞上麵前的花瓶,雖然及時接住,還是被萬芳兒發覺。


    驚詫了好久,萬芳兒才放下書,起身行禮。


    “臣妾參見皇上。”


    “皇後在看書?”月皇漫不經心地問道。


    “沒錯,皇上怎麽到臣妾這裏來了?”萬芳兒做了這麽多年後宮之主,早沒了當初剛進宮時的稚嫩。很快便收起驚訝,端站著向月皇回話。


    “正巧路過,進來看看。你這裏怎麽冷冷清清的?伺候的人呢?”


    “臣妾讓她們出去了。不知皇上要來,怠慢了。臣妾這就命人準備茶點。”


    “不。”月皇阻住她,“朕今天來,是想問問你的意見。”


    見他直言,萬芳兒也不避諱,道:“皇上想說江家的事?臣妾的主意不是早跟皇上說過了嗎?”


    “你是說過,不過我想聽聽你的原因。”


    “臣妾隻有一個原因臣妾希望陛下能一統天下,希望陛下的江山能綿延萬年。”說到此,萬芳兒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下頭。


    月皇扶她起來,在碰到她手腕的時候,明顯一震。比起當年,她仿佛廋多了。


    “難道沒有江家,朕的江山就要葬送了不成?”


    “當然不是。隻是沒有江家,誰來替陛下震住高氏?數日來,江家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恐怕高氏和河西王以及周邊各氏家族都在厲兵秣馬,準備趁亂分一杯羹了吧?皇上,咱們不得不防啊。”


    “皇後的意思就是說朕這一生都要受江家鉗製,永不得脫了?”月皇不悅道。


    “皇上,您可還記得父親的諫言?”


    萬芳兒的父親,雖官不及一品,但其見地過人。在過世之前,曾留有一書,言月朝若想在群雄之中突起,必須堅持先滅楚,再滅宋,最後再滅高的策略。這些年,他也一直按照這個遺言來做。


    楚在各方勢力的打壓下已經再難掀起風浪,覆滅隻在一夕之間。而如今遏製宋施的戰略也初見成效。至於高氏,有江家在南邊攔著,根本無需他擔心。


    隻是這一回,他為了打壓江家的權勢,徹底得罪了江家。隻怕就此收手,很可能招致不滿,如果江家真如那人所說,有異心,他這一放,豈不是放虎歸山?


    “朕不相信,沒了江家,沒人能守得住高氏。”永陵的防禦已成,隻要擇一個有謀之人,未必守不住高氏。


    “有是有,朝中人才濟濟,單純的防守高氏並不難,隻不過永陵的百姓恐怕不會買新官的帳。而且陛下別忘了,永陵不單是屏障,還是支撐朝庭的重要收入來源。因為永陵源源不斷的銀子收入國庫,咱們才有與宋施打消耗戰的資本。或是新官不懂,甚至像某些民員一樣,看不起商人,恐怕會斷了朝庭重要的收入來源。”


    月皇根本從未想過此事,他隻知道永陵稅收不少,至於多少他不清楚,更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江文秀之功。如果真的換了人,國庫收入可能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難道你是想讓朕放了江家?要知道他們通敵判國的罪名已經坐實,朕沒有理由放過他們。”


    “皇上,這些都不重要。如果可以,臣妾願意替皇上分憂。不過放之前,咱們得先搞清楚一件事情。”


    “什麽事?”她見解非凡,月皇不自覺已經將她視為自己的智囊。父皇說得對,天下間隻有她才是唯一最不希望他倒台的人。


    “皇上多番打壓江家,江文秀不會不明白。臣妾素知他為人,必不會記恨陛下。不過他的三個兒子就未必了。咱們在放人之前,得搞清楚,他們三個,尤其是那位江三公子,是否心懷怨恨。若他們不怨倒罷了。若是怨,皇上您也隻能另做打算了。”


    “江三公子?就是那位號稱有‘諸葛之智,狀元之才’之人?我曾派人探查過此人,確有過人之處,但以他往日所為來看,傳言或許有些誇大了。”


    萬芳兒卻不這樣認為。此人她見過兩次,對他印象頗深。第一次,她輕車簡從,布衣素顏去廟裏上香,正巧遇見江少徇陪同他的母親前去。他隻看了一眼便猜出她的身份。那時她以為是她身上的物件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仔細一想,自己當時身上連發釵都是用的最為普通的東西,別說宮裏,就是季城,也有不少地方能弄到。別的就什麽都沒有了。為此她想了許久,終是得不到答案。後來還是旁敲側擊,問江文秀,才知道他竟隻憑她身邊丫環身上的打扮,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還記得當時那丫環抹著宮裏才能用的脂粉,衣服上還係著一個荷包,乃是她親手縫製。做工算不上最好,但她繡花的手法,普天之下卻找不出第二個人來。正是那荷包出賣了她的身份。


    第二回,她召江大小姐進宮,特意吩咐把江少徇帶上一同進宮覲見。入宮之後,她指使帶路的太監故意帶錯路,又讓宮裏的小宮裏故意胡指一通,讓他們在宮裏迷失方向。


    可是不管怎麽指,他仍是順利地在午時之前趕到。那時他還很年少,沉俯不深。她一問,他便灑脫地將原因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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