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禮製,君王與夫人行完禮,需要宴請賓客,而新夫人第一日則不得見客,需要回自己的住處等著君王。待到深夜時分,才能繼續進行接下來的夫妻之禮。


    鄭芙被一眾宮女扶上步攆,送入嬴政早已為她修繕好的長安宮中。


    長安宮的主殿之上,赫然寫著“大鄭殿”三個字,而在大殿之前,有一池清新明麗的蓮花,比鏡華池的蓮池還要大出幾分。對於這樣的情境,鄭芙很是意外。


    “公女,真是許久不見了。”宛昭從大鄭殿中走了出來,大鄭殿下的宮仆,皆是昔日的熟悉麵孔。


    鄭芙麵露喜色,上前幾步握住宛昭的手,關切地說道:“宛姑姑,芙兒很是掛念你!”


    即便被鄭芙拉著,宛昭也沒有忘記禮數,雙膝跪下向她行禮:“奴婢見過鄭夫人。”


    “姑姑這是做什麽,快起來。”鄭芙用力將宛昭拉起來。


    行完禮,宛昭伸手撫了撫鄭芙的臉,露出幾分欣慰的表情,“這兩年來,你受苦了。”


    “隻是回來得晚了些,姑姑可一切安好?”鄭芙略去期間所受的波折,轉而詢問宛昭近況。


    宛昭搖頭淡笑:“奴婢一切安好,左不過是老毛病了。夫人可見過江陵公主了?”


    “已經見過了。”說到羋姣,鄭芙沒來由地難過幾分,“阿娘執念太深,日後隻怕難以從楚國迷局脫身了。”


    “唉……她是個苦命的人,不說這個了。如今啊,隻要你過得好些,奴婢便安心了。”宛昭發覺鄭芙有幾分落寞,於是轉而言他,“快快入殿去瞧瞧吧,大王為了給你安置住所,花了不少心思。”


    “好。”鄭芙欣喜地應了下來。


    別的宮室她還沒有細看,但這大鄭殿,完完全全是按照她的喜好來設置的。她不喜太過奢華的陳設,這座大鄭殿則是與外頭的蓮池一般,典雅卻不失格調,與這座恢宏壯麗的鹹陽宮倒是相得益彰。


    最讓她驚喜的,是繞過主殿之後單獨設置了一個隔間,尋常女子或許不懂,鄭芙卻是最為熟悉的。


    這正是嬴政仔細為她準備的武閣,裏麵放有一個精致的劍架,上麵空落落的,總是缺了點什麽東西。


    鄭芙才打算開口,曲蛾便雙手將寒光遞了上來,笑道:“知道鄭夫人喜愛此劍,奴婢方才便一直收著呢。”


    正當此時,趙高從殿外走了進來,“鄭夫人,大王來了。”


    現下天色剛剛暗下來,正是宴席進行最隆重的時候。


    “怎會這麽快?”鄭芙有些詫異,她尚未做好準備。


    “放著長安宮的妻子不理,叫寡人去應付那些滔滔不絕的老臣——”


    鄭芙看向大鄭殿的殿門,周圍的一幹宦官宮女悉數雙膝下跪,以頭觸地。


    高大的身影正疾步向內室走來,嬴政身上是與她底色相同的禮服,他氣勢如虹,眉眼間盡是淩厲之色,無形中給周遭的人以強烈的壓迫感。跟在他身後的人都低著頭,個子稍矮的宦官幾乎是快要小跑地跟著他的步子。


    相比之前,嬴政麵色稍見平和,減慢了行走速度,最終停在鄭芙身前八尺左右的位置,說完後半句話:“阿蹊不覺得太過欠妥了麽?”


    鄭芙難得地露齒笑了起來,規規矩矩地欠身行禮:“見過大王。”


    “夫人不必多禮。”嬴政十分配合地說著,而後側頭命令眾人,“你們都出去。”


    “是。”


    一眾宮仆紛紛往殿外湧了出去,宛昭走在最後,轉過身來將殿門關閉。


    嬴政向她伸出手,鄭芙將手放在他的手上,掌心的溫度迅速傳來。未及她反應過來,嬴政已經帶著她走到了寢殿的最裏麵。


    在他麵前,她總會不自覺放下所有戒備,單純得如一灘清水,安心沉浸在二人相處的時光裏,從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寡人一個時辰之前問你的話,你尚未回答。”嬴政冷不丁來了一句,打斷她的思緒。


    偌大的宮殿僅餘他們二人,鄭芙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想到成為夫妻必須經曆的一些禮數,不自覺地紅了臉,此刻她隻能感受到自己那顆狂跳不安的心,故作沉著地說道:“我該如何補償你?”


    二人麵前的整個牆壁上雕飾著的,正是血色的玄鳥圖騰。秦國的圖騰,是玄鳥。鄭芙取下脖頸上的玉墜,與壁上的圖騰一對比,除了大小無甚區別。這枚玉墜是兒時的約定,亦是嬴政始終信任她的憑證。


    “你說呢?”嬴政靠近她幾分,鄭芙不自覺地後退,露出幾分慌張的神色。


    嬴政輕笑一聲,攬住她的後背,製止她進一步後退的動作,而後帶著她走到放滿食物的桌案之前。


    二人相對而坐,嬴政拿起桌上的兩個匏巹,遞了一個給鄭芙。


    鄭芙一時不知要做什麽,盡管她見過秦國貴族們娶妻的場景,但洞房之內的禮節,還無人與她說過。


    嬴政知道她疑惑,拿起酒壺將酒倒入兩個匏巹之內,說道:“你應該在書中讀過,這是合巹禮。”


    鄭芙恍然大悟,好像一個學到新事物的孩子,雙手舉起匏巹,與嬴政一起將酒盡數飲去。


    接著,鄭芙拿起桌上的紅線,將一端拴在自己匏巹的下方,問道:“然後便是這樣嗎?”


    “嗯。”嬴政將紅線拴在匏巹上,倒映著女子身影的眼睛裏,泛著熾熱的光澤。


    鄭芙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一心一意地將紅繩綁好,生怕做得不夠妥當。


    兩人同時拿起匏巹,合二為一。


    鄭芙抬頭,正迎上嬴政的目光。


    四目相對,情愫驟起。


    她從未見過嬴政這樣的眼神,一時慌了神。


    他猛地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落下一吻,如之前那般,霸道且不容拒絕。


    這般熾熱又強烈,好像要把積年累月的所有的怒氣和思念盡數傳達給她。


    鄭芙的腦中一片空白,完完全全被帶到他的世界裏。


    一吻結束,鄭芙睜開眼,隻覺得天旋地轉,腳下無力。嬴政利落地將她攔腰抱起,一步步走向床榻。


    感覺懷裏的人瑟縮了一下,嬴政難得柔和幾分,輕聲哄道:“別怕。”


    頭頂的帳簾在幽暗的燭火下顯得尤其柔和,輕微搖曳的燭火將影子放大,映在旁邊的牆壁之上。


    榻前吊在空中的香爐裏飄出的檀香正是她熟悉的氣味,比平日在他身上的更加濃鬱,此刻也染上了不一樣的意義。香爐下的兩串鈴鐺叮嚀作響,和著屋子裏斷斷續續的喘息聲,在已深的寧靜夜色下奏出一段不規則的音律。


    長夜漫漫,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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