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你這樣會傷到政兒的!”趙太後突然變得糾結起來。


    “太後,你太貪心了。你既想保全秦王,又想與我們繼續生活,這是不可能兩全的事。”嫪毐此刻的表情隻能用猙獰來形容,“趁著冠禮嬴政防備最弱的時候,發動兵變解決掉他。你是秦國太後,事成之後立何人為秦王自然由你說了算,到時候讓我們的兒子繼位為王,從此以後便再也不會有人阻礙我們了!”


    趙太後顫抖著身子,瘦弱的身體不堪心頭重負,向後跌坐在地,“當真沒有別的法子了麽……”


    “別無他法。”嫪毐抬手輕撫趙太後的眉發,語意溫柔幾分,“從秦王出生開始,你便一直陪著他在邯鄲宮裏為質。若不是因為他,你早就可以離開邯鄲囚籠,哪裏用得著吃這麽多苦頭?這麽多年過去,你並未虧待於他,如今是時候好好疼愛兩個少子了。”


    趙太後緊緊咬住下唇,痛苦地閉上眼睛,更多的淚液從麵頰上流了下來,整個身子顫抖得愈發厲害。


    良久,她終於開口,做出一個艱難又痛心的決定。


    “我答應你。”


    嫪毐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而後他又將趙太後抱緊幾分,說道:“若想此事成功,太後還要做一件事……”


    次日正午,鄭芙換上了第二日冠禮暨封後典禮所需穿著的禮服,曲蛾與宛昭一同跟來,一定要讓她再試一次。


    雖然幾月前回秦的時候她已經穿過一次,可二人依舊不放心,勢必要讓她以最為盛大耀眼的裝束與年輕的秦王同時受禮。因為嬴政的生辰,即是鄭芙的生辰。


    換好衣裳確認無礙之後,二人又幫著她更換上常服,並將禮服妥善收好。聽聞前殿有些響動,鄭芙聞聲而走,見到兩個宮女跪在殿前,嬴政則微微抬著頭,好像在想什麽。


    接著為首的宮女便說道:“趙太後命奴婢們前來取秦王玉璽,說是明日冠禮之時同禮冠一齊交給大王,以正大秦威信。”


    嬴政靜默不語,似乎根本沒聽到她的話,而是繼續觀閱著桌上的書簡。


    片刻之後,宮女跪得有些久了,顫顫巍巍地抬起頭,聲音細小且微不可聞,“大王,您……”


    麵對這位喜怒無常的君王,宮女一時不知道如何提醒,隻能跪在地上小聲說話。


    鄭芙大步走入殿內,說道:“秦王玉璽本就是王位的象征,與冠禮有何幹係?你們且去回稟太後,不必多此一……”


    “阿蹊,去將玉璽取來。”


    鄭芙難以置信地回頭看著嬴政。


    昨日見到趙太後,鄭芙甚至以為她已經回心轉意,日後嬴政亦不必為他與太後之間的隔閡所困擾,她以為一切都會回到兒時的那般情境。


    殊不知,今日的他們又怎可能在做過去的事?物非人非,再怎麽貪戀過往,那都是已經消散在雲端的舊事了。除了他們那模糊且久遠的記憶,甚至連一絲一毫的痕跡都沒能留下來。


    這種時候趙太後討要秦王玉璽,絕不可能是為了在冠禮之時遞交給嬴政。而且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她都能一眼看破的事,即便嬴政顧念親情,亦不可能看不出來。


    看到嬴政不容拒絕的眼神,鄭芙垂眸,走入寢殿將玉璽取了出來。


    幾個宮女連連叩首拜謝,小心翼翼地護著錦盒離開大殿。


    “阿政,你明知此中有詐,為何還……”


    嬴政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眸子裏帶了幾分疲憊。


    “寡人會最後給母後一個機會。若明日無人興兵反叛,那麽寡人必將以大禮迎她回鹹陽。”


    看到嬴政這樣的神色,鄭芙不由得十分心疼。


    後半句話,嬴政沒有說出口。或許連他自己亦不知道,若趙太後當真縱容嫪毐舉兵謀反,事後他將會怎樣處置她。


    是殺了她,還是饒恕她?


    顯然,任何一個選擇他都做不到。


    他從始至終都深愛著他的母親,正因心中有了親情,有了羈絆,使他失去往日的理智,一忍再忍,希望那個走得越來越遠的女人回頭。


    哪怕隻看他一眼。


    “好,那麽我們就一起等著母後回頭。”


    傍晚時分,在雍城最大的酒閣內,嫪毐宴請當地的達官顯貴以及長信侯府上的門客,暢快豪飲。


    一位官員起身舉杯敬酒:“長信侯真乃當世豪傑,深受太後倚重不說,如今更是身居秦國最高爵位,叫人倍生讚歎敬仰之情!”


    嫪毐正喝在興頭上,聞言哈哈大笑,斟滿酒樽一口飲盡,而後說道:“你說話,甚是好聽,賞!”


    “謝長信侯!”


    “你說得不錯,如今秦國的天下,除了長信侯還有誰有這樣的權勢?”


    “依我看,即便是那相國呂不韋也無法與長信侯同日而語,長信侯不僅有爵位,更有太後的信任!”


    “劉大人所言極是,我等前來長信侯府投作客卿,自然是最為明智的選擇!”


    眾人七嘴八舌地誇讚著嫪毐,讓他更加興奮,一連飲下數杯酒,現下已是酩酊大醉。


    正當此時,一個極其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長信侯是否得意得太早了?秦王已到雍城將行冠禮,若言辭太過放肆,或許會惹禍上身。以我之見,長信侯該做事低調些,莫要太過招搖才能得以保全。”


    嫪毐站在眾人中間手舞足蹈,聞言,遲鈍地轉過身去,指著說話的男子,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是你?頓弱,你敢不向本侯行跪拜之禮便已經是大罪,如今膽敢拿秦王來壓我,是頭腦昏厥了麽?”


    頓弱站起身,兩手合並收在袖中,分毫不畏嫪毐的警告,“即便秦王站在我麵前,我亦不會行跪拜之禮,更何況是長信侯你。忠言逆耳,既然我是你的門客,便要為你打算。如今秦王就在雍城,長信侯當收斂鋒芒,切不可過分張揚,否則一定會引火燒身。”


    “收斂?笑話!我嫪毐可是秦王的假父,明日之後便是本侯權勢登峰造極之時,談何收斂!”嫪毐一把將酒樽砸在頓弱的胸前,大喊道,“頓弱,你不過是個黔首賤民,有什麽資格如此同本侯說話,你給本侯滾出去!”


    頓弱氣急,廣袖一揮大步離開了宴會場地。嫪毐不聽勸諫便罷了,竟然這般羞辱他!這樣不通情理的主子,他還有什麽理由跟著他?今日受的羞辱,他一定要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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