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父子哪有隔夜仇。但是方崢居然拉不下臉跟他爸爸求和,可能是他也認為自己的觀點沒有錯誤,或許他需要有一個人過來開導他。


    那個人肯定就是何彩怡了,因為方崢到目前為止唯一可以聊得開的朋友隻有何彩怡了。


    方崢始終記得那是一個多雲的下午,他並沒有立即回家,而是約何彩怡到操場一邊散步一邊談心事。何彩怡向來對方崢言聽計從,所以她很爽快地答應了。


    何彩怡跟方崢在走道上散步時,她實在受不了方崢對她這麽冷漠以對的。她滿臉疑惑地問方崢:“方崢,你到底約我跟你一起散心,到底想幹嘛?”


    方崢其實也沒想跟何彩怡擺高冷,他就在想該怎麽開啟這種尷尬的話題。他反問何彩怡:“彩怡,你有沒有跟你家裏人吵架啊?”


    何彩怡雖然很納悶方崢怎麽無端端問這種隱私的問題,但是既然是方崢想知道的,何彩怡都可以無條件地告訴他。她說:“吵架?我和我家裏人關係和睦,怎麽可能會吵架啊?”


    方崢莫名地羨慕何彩怡的家這麽幸福美滿,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同時也很失望搭上這樣一個蠻橫不講理的父親。他羨慕不已地對何彩怡說:“唉,真羨慕彩怡的爸爸媽媽能這麽由著彩怡,不像我,就像是一個被我爸操控的傀儡。”


    何彩怡表示關心地問方崢:“你爸?傀儡?你怎麽了?”


    方崢想著能有一個人陪他談心也是好事,所以他如實地說:“這不馬上要填誌願了嗎?我爸要我填醫學院,但我不想啊。”


    何彩怡說:“你不學醫,那你想學什麽專業?”


    方崢堅定地說:“我想填戲劇影視文學專業。”


    何彩怡知道方崢發表了一篇短篇小說還拿過獎,所以她清楚方崢沒有糊塗到填這個專業。不過方崢已經把前因後果都說出來,看來方崢跟他爸爸因為這件事把關係鬧僵了。


    何彩怡說:“哎喲,難不成你和你爸因為這件事鬧別扭了?沒想到你都十八歲的人了還這麽小家子氣啊。”


    方崢也不想跟他爸爸鬧別扭,可是他爸爸這次太頑固了。他跟何彩怡抱怨他的爸爸:“彩怡你根本就不懂他,他不僅要逼我學醫,他還想逼他的後代也跟著學醫。他強行給我樹立一個目標,他根本就沒考慮過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何彩怡說:“那你也沒必要跟你爸爸冷戰啊,這世上哪有父子倆冷戰的說法啊。你心平氣和地跟他說你真正想要幹什麽就行啦,你以為冷戰這種方法就可以讓他心軟啊,別太天真。再說了,他可是養育你有十多年的父親啊,你覺得跟他冷戰合適嗎?你別這麽忘恩負義嘛。”


    方崢知道何彩怡批評的是,但是他真的無法容忍他爸爸利用親情這個力量對他道德綁架到如此地步。方崢想以後當一名編劇,但是他爸爸硬是把他往醫生這條路上推,換誰都會不滿意的吧。


    方崢一臉委屈地跟何彩怡說:“彩怡,你說的我都有仔細想過,但我覺得憑我爸那性格準是不搭理我。無論我跟他說多少遍,他都硬要我變成他心目中的樣子。他太頑固了。”


    何彩怡在想著拐個彎給方崢講道理,忽然她覺得以自己的親身經曆為藍本,沒準方崢聽了會感同身受。何彩怡說:“方崢,我跟你講我的故事吧。”


    方崢點了一下頭,洗耳恭聽地說:“嗯,你講吧。”


    何彩怡說:“在我13歲的時候,我在校運會上參加一場田徑比賽並且贏得冠軍,從此我迷戀上長跑這項運動。在我15歲的時候,大大小小的田徑比賽我都報名參加了,雖然沒得過幾次冠軍,但我覺得很光榮。”


    “後來在我16歲的時候我鼓起勇氣跟我爸說我將來要成為一名女子長跑運動員,我媽倒是挺放縱我,隻不過我爸就是持反對態度了。他很疑惑女孩子幹嘛要去跑步啊,要是這腿上練出肌肉來豈不是不美觀,這樣的女孩子嫁不出去啊。”


    “但我就是喜歡跑步,我不能因為他的反對而放棄這個愛好。後來在我幾番固執己見之後,我爸終於被我屈服了,他說任由我去飛翔。我跟他說我要考體育學院,他也很愉快地答應了我這個請求。所以你隻要堅持你這個目標不動搖,你爸爸肯定會像我爸爸一樣允許你去實現你這個目標的。”


    方崢聽完何彩怡的故事後受益匪淺,他也莫名地堅信自己的爸爸會批準他去追尋他的願望。方崢感觸良多地點了點頭說:“彩怡,我覺得你說得很對。我就應該堅定自己的夢想,我也應該相信我爸也會允許我去追尋我的心願的,我實在不該因為這種事跟他鬧別扭這麽久。”


    “能幫助到你,我很高興。”何彩怡能幫助到方崢,她心裏也很高興。


    方崢突然問何彩怡一個問題:“彩怡,長跑運動員會很辛苦嗎?”


    何彩怡說:“辛苦肯定是辛苦的,但你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時,你就會覺得這其實很無所謂辛苦不辛苦的。自從我很多親戚知道我打算報考體育學院的時候,他們都很猜不透我。我告訴他們我跑步是因為樂趣,我也沒指望他們會猜得透我。”


    何彩怡自豪地翹嘴一笑著說:“我將來要當一名長跑運動員,雖然談不上能為國爭光,但是能多替國家拿下幾塊獎牌不也挺好的嗎?”


    “這樣真好。”方崢聽何彩怡這麽堅定她的想法,他也莫名地覺得受到了很大的鼓勵。


    每個人都應該懷揣著一個遠大的夢想,就算是說以後想開一家咖啡館也是一個夢想。人一旦有了夢想,那他的人生就不會再感到迷茫。


    ……


    方遠很想放下他那份虛榮心去放縱方崢追尋他的理想,隻不過每次一想到方崢不學醫了,他就內心百感交集。他需要有一個人來說服他,正巧的是那個人居然出現了。


    那也是一個多雲的傍晚,方遠在醫院裏忙完之後準備回家,就有一個護士過來找他說:“方院長,您剛才在做手術的時候,有一個男人找您。我說您在做手術,他說他等等,所以我給您把他帶到您辦公室了。”


    “誰啊?”方遠疑惑地翹著嘴角。


    護士說:“呃,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看那個男人應該有四十來歲了吧。您不妨到辦公室找他。”


    “不必了。”從護士的身後不遠處傳來一個男人磁性的聲音。


    “嗯?”方遠好奇地順著他的聲音往他看去,他完全看清那個男人的麵容時嚇了一跳,“陳孝恩?”


    他攤著手,說:“是我,我過來北京找你了。”


    “你先走吧。”方遠招呼護士可以下班了。


    護士說:“嗯,好。”說完她就在方遠身前走開了。


    方遠步伐輕快地向陳孝恩走去,然後他來到陳孝恩的身前一米處時停住腳步,他上下打量了陳孝恩全身。陳孝恩雖然西裝西褲黑皮鞋很正式,但方遠覺得陳孝恩變得比以前更有滄桑感了。


    他問陳孝恩:“天呐,你今年幾歲了,你變得好有滄桑感啊。”


    陳孝恩說:“四十三歲了吧。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不也變老了?”


    方遠拍了拍陳孝恩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唉,雖然我比你小一歲,但咱倆確實變老了。不得不感慨的是,這時間飛快,咱們再不好好消遣一下就沒機會瘋狂了。”


    陳孝恩說:“哈哈,我聽說你都晉升到副院長了,你越來越牛氣啦。”


    方遠謙遜地說:“沒有的事,我這不努力了大半輩子才拚到如今這個地步嗎?我這輩子也隻能一直副院長了,不過我覺得挺好。我親眼看著這家醫院從最開始的一百多畝地發展到如今一千多畝地也不容易啊。話說你來北京幹嘛?”


    陳孝恩說:“我來北京是因為文物局有事拜托我,要不然我這人還在河南繼續勘察偃師二裏頭遺址呢。”


    方遠也一直有了解今年年的考古發現,他自然也知道偃師二裏頭遺址到底是什麽。方遠說:“真羨慕你能周遊四海,不像我一直在這醫院裏出不去。”


    陳孝恩說:“哈哈,要不然我當考古學家是幹嘛?當著玩嗎?”


    方遠問陳孝恩:“話說吳嫂子還跟你在一起考古嗎?”


    陳孝恩說:“你說她呀,她現在在勘察德陵和康陵呢。”


    方遠說:“這又是哪個年代的?”


    陳孝恩說:“聽她說,這兩個遺址貌似是南漢的。”


    方遠說:“曆史挺久遠嘛,看著國家文物和遺址一個個被你們這些考古學家發掘,我還真覺得挺光榮的呀。”


    陳孝恩很不要臉地說:“那豈不,考古學家生來就是幹這個的嘛,換顧蔓說的話,考古在粗俗人眼裏是挖墳,但在……”


    陳孝恩說到此處不說了,因為他察覺到方遠臉上的表情凝重了許多。


    方遠知道陳孝恩為什麽說著說著就停了,不就因為陳孝恩說到方遠的傷心處了。


    陳孝恩表示抱歉地對方遠說:“對不起啊方遠,我這嘴說話就太快,我應該顧及到你的心情再說嘛。”


    方遠其實早就無所謂這件事了,畢竟這件事過去了那麽久。他釋懷地說:“唉,沒關係啊。這都十多年多去了,我還有什麽是放不下的嘛。”


    陳孝恩問方遠:“話說方崢呢?”


    方遠說:“沒準已經回家了,我也正準備回家呢,湊巧遇到你了。要不你來我家吃頓飯吧。”


    陳孝恩當然會接受方遠的好意,他一直對方遠都是這麽不客氣的。他說:“哈哈,好呀。話說你還住在你之前和顧蔓一起住的裏弄出租屋?”


    方遠說:“嘿嘿嘿,時代在發展,我早搬家了。嗯……在方崢三歲的時候搬的家,你那時還在外地考古肯定不知道啊。我搬到離醫院不遠的一個公寓式套房裏,幾百平方米,住我和方崢綽綽有餘呀。”


    陳孝恩說:“哇,我好久沒去過你家了。我也好久沒見過方崢了,不知道他還認識我不?”


    方遠說:“呃,我記得他十五歲生日的時候,我約大家到外麵給他辦生日聚會,所以你和他也隻是兩年沒見麵吧,他應該還記得你。”


    陳孝恩說:“期望如此。廢話少說,咱們趕緊走吧。”


    方遠說:“嗯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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