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23.
林子翰知道他爸爸對他的擔心是正常的,但他實在不理解他爸爸為什麽總要把他保護在避風灣裏。他爸爸永遠都不知道林子翰已經不是七八歲時的幼稚樣子了,林子翰已經能獨立了。但他實在沒勇氣跟他爸爸說他已經長大了,跟他爸爸說——他不需要再被自己的爸爸保護,或許說再多也會被他爸爸無情地駁回。本來以林子翰玩世不恭的樣子不大可能懷揣著大理想,但自從那個人促使林子翰下這麽大決心之後他就醒悟到夢想還是要有的。
崔任美上了樓,來到林子翰的房間。她看到林子翰的房間門沒關,就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她看到林子翰一臉沉重地坐在書桌前,還不小心地歎了歎氣。崔任美很是疑惑林子翰為何唉聲歎氣,她輕手輕腳地來到林子翰的身邊問林子翰:“子翰,你怎麽了?一直在哀歎什麽呢?”
林子翰看到他媽媽進來,就和她打招呼:“您進來啦,媽。”
崔任美來找林子翰是有任務在身了,她想從林子翰的口中套出到底何方神聖給林子翰下這麽大的決心。但直接開門見山顯得太唐突,盡管兩人是母子卻仍舊需要一步一步地套出林子翰的話。
她拉了一把椅子跟林子翰坐很近,跟林子翰說:“子翰啊,你還在怪你爸爸不準你出國留學嗎?你要理解你爸爸啊,你爸爸隻是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麵不安全,萬一你在外麵發生什麽危險了,我和你爸豈不是要擔心死?”
林子翰自然會想到他媽媽拿這樣的話來安慰林子翰,但林子翰不得不出國留學,因為他需要成長。也許是他想盡快地學會做一個有擔當、會獨立的人,也許是他和她有個約定吧。
林子翰說:“媽,我已經長大了,我不需要你們擔心了。現在您和爸就好比一棵大樹,而我就好比樹下的一株樹苗,你們確實把我保護得好好的,為我遮風擋雨。但也是你們一直保護著我,導致我沒有陽光和雨露的補給,我遲早一天會枯死的。媽,您知道我想表達什麽吧?”
崔任美又不是沒智商,像這種淺顯易懂的道理她還是懂的。林子翰這個比喻也算形象,父母確實不可以過度地保護自己的兒女,免得兒女對自己產生了太大的依賴會直接導致自己的兒女長大後無法自立。崔任美已經被林子翰說服了,但比起這個,崔任美更好奇的依然是那個讓林子翰充滿動力的人。
崔任美也不和林子翰繼續周旋,跟林子翰開門見山地說:“子翰,媽知道你想表達什麽。你想去做什麽,爸媽都支持你。但你突然說自己以後想要拍電影,爸媽都很意外,因為爸媽以前問你將來要幹什麽時,你說話都遮遮掩掩的。我想你之所以能堅定一個目標,應該是受到什麽影響了吧?”
林子翰也不會跟自己的媽媽有所隱瞞,反正這種事遲早是要被她知道的,況且他知道他媽媽很喜歡這個人。林子翰急不可耐地跟崔任美說:“媽,其實正如你所想,我之所以突然想要學拍電影是受到一個人的熏陶。”
崔任美問林子翰:“哦?誰呢?”
林子翰開始向崔任美講述起那件事:“那天傍晚……”
……
那是一九九七年一個爛漫的傍晚,玫瑰色的山月桂在樹冠上隨著清新的小風搖搖欲墜。徐薇和林子翰一起來到浦江森林公園,他們坐在小亭子裏觀賞著盛開的山月桂,小風輕微地拂動他們的頭發,隻有徐薇飄逸著一陣沁人的發香。
徐薇看著在小風中搖動的山月桂,問林子翰:“子翰,你知道山月桂的花語是什麽嗎?”
林子翰平時就沒怎麽賞花,今天要不是徐薇生拉硬扯,他哪想過要來。他一臉茫然地對徐薇說:“不知道啊。”
徐薇眼睛裏發出對未來充滿憧憬時的光,微微笑著對林子翰說:“是期望喲。山月桂仿佛在祝願我們懷揣的夢想都會實現。”
林子翰不以為然地說:“哦,是這樣啊。”要說林子翰的夢想,那可是簡單許多。他夢想他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孩將來是自己的新娘,盡管這個女孩已經跟自己說過——她喜歡的是顧凱。
一談到夢想,徐薇就有千言萬語想和林子翰分享心得。她問林子翰:“對了子翰,你有夢想嗎?”
林子翰不敢對徐薇說自己的夢想是將來能成為徐薇的另一半,因為他知道徐薇現在是愛著顧凱的。林子翰也因此說話就變得支支吾吾的:“呃……我的夢想嘛,就是希望……希望能和……”他越說臉就越紅,後來直接不敢直視徐薇了。
徐薇目視前方,大大咧咧地說:“嗬嗬,我的夢想是當一名小說家,從我上高一的時候就開始有了。也許你會覺得我太狂妄自大了,但是夢想不正是那種被人嘲笑之後才更有可能實現的東西嗎?”
林子翰聽到徐薇說出自己的夢想都魔怔了,沒想到他一直以為很放蕩不羈的女孩居然會懷揣著一個偉大的夢想。連他愛慕的女生都有夢想了,那他再不正經地懷著一個夢想豈不是很丟人?林子翰來到徐薇的身邊,也跟徐薇一樣把目光放在山月桂上,一本正經地說:“那我知道我的夢想了,我想成為一名影視劇導演。”
徐薇很意外林子翰的夢想比自己還狂,但有夢想的人都值得尊重。她問林子翰:“怎麽突然就說將來要去拍電影啊?”
林子翰說:“你想成為作家,那我想成為導演。我想把你寫的故事通通做成影視劇,這樣的話我們就是一個相輔相成、彼此依賴的存在了。”
沒想到林子翰這個狂傲的夢想是單純地想和自己的夢想形成一種依賴,這確實讓徐薇受寵若驚。可夢想這種東西那麽虛,不是誰說做到就能做到的。她推了林子翰的身體一下,對林子翰不以為意地說:“子翰,瞧你說得一本正經,你以為你說實現就實現啊,你未免把現實看得太美好了吧。我告訴你呀,子翰,夢想這種東西都是可望不可即的,你說你想成為大導演,人人都可以掛嘴上說,我說我想成為大作家,照樣也可以被人喜聞樂談。你不努力一把都不知道什麽叫做絕望。你拚盡全力做的一件事還不如別人隨便搞搞。所以有夢想是好事的,但相信夢想會實現就是愚蠢。”
林子翰說:“徐薇,你太妄自菲薄了。你一直把夢想掛嘴上說而不付之行動,那這個夢想就是妄想。你有付之行動了卻不懂得堅持,那這個夢想就是夭折。就算了你為了夢想堅持了努力了卻始終沒法實現也不要氣餒,至少你曾經為此拚搏過呀。”
徐薇聽林子翰說了一堆慷慨激昂的話,愣了好久之後才拍手稱快。她一邊鼓著掌一邊說:“好,非常好。說得真是大快人心,我相信你。要不我們來打一個賭,看看誰先實現誰的理想唄。”
林子翰翹起大拇指,很神氣地擦了一下鼻尖,自信滿滿地說:“好呀。賭注是什麽?”
徐薇最後對林子翰說的這番話在如今看來就是一個笑點。然而當時林子翰智商低,並沒太快反應過來這話的另一層內涵。
……
林子翰對崔任美說:“事情就是這樣。”
崔任美聽完都木訥了,沒想到給林子翰這麽大動力的居然是她一直喜愛著的徐薇。看來她果然沒看錯徐薇,她以後一定要撮合徐薇和林子翰在一起。崔任美後來把這件事告訴了林子翰的爸爸,林子翰的爸爸聽完也大為震驚,說:“天啊,子翰居然談戀愛了。沒想到他會為了和一個女孩之間的約定下這麽大的決心,這下什麽謎團都解開了,那身為父親的我一定竭盡全力讓那個女孩成為我的兒媳……呃,咳咳,幫子翰實現夢想,對,實現夢想。”
……
二零零一年四月,林子翰決定到美國學習,他廢寢忘食終於把英語六級都考過了。二零零一年六月,林子翰的爸爸跟林子翰說:“子翰,我已經給你安排好在美國的學校,預測明年一月你就可以過去了。爸媽希望能在美國照顧你的起居,所以我們決定一家子一起搬家到美國住個四五年再回來。”
能有一個這麽愛自己而且還多金的爸爸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啊。林子翰高興地給他爸爸一個擁抱,說:“太好了,謝謝你們。”
他爸爸見自己的兒子那麽激動,他作為父親的心裏也很開心。每個做父母的都期望自己的兒女哪天能出人頭地,林子翰的爸爸為了林子翰的爸爸投資實屬正常。如果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那兒子會不會是爸爸前世的**?
明明一切都進展順利了,就差和徐薇說這件事了。二零零一年六月的一天早上,林子翰躺在自己家的房間裏的床上閉目溫習英語,他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就突然響起來電鈴聲來。他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徐薇打來。他很意外徐薇突然主動打電話給他,但他想著借這個機會對徐薇坦白他即將出國留學的事。他接通徐薇的電話,故作淡定地說:“喂,徐薇,怎麽了?”
林子翰本來以為徐薇突然一天主動打電話給他會說什麽正經的話,結果徐薇盡說一些有的沒的話:“呃……子翰,我隻是想問你……吃了嗎?”
林子翰覺得徐薇說這話很無聊,但他還是很有耐心地回答了:“嗯,吃了。”
徐薇又說:“哦……吃了啊,那到底吃了什麽呢?”
林子翰終於忍不住徐薇問這些無厘頭的問題了。他說:“徐薇,你有什麽話就明說吧。”
徐薇還在固執地裝成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說:“呃,能有什麽事,就是單純地隻想關心你。”
林子翰知道徐薇不會善罷甘休,就故意說:“你再不說,我可就掛電話了。”
徐薇一聽,急了,忙阻止:“噯……別這樣,我說我說。”
林子翰得意洋洋地笑了笑,說:“嗯,說吧。”
“那個……子翰……”徐薇說話總是支支吾吾的,她像是在鋝思路。可徐薇結結巴巴了老半天,讓林子翰都有點不耐煩了。最後徐薇才深呼吸一口氣,大膽地說:“我喜歡你,我發現我自己已經喜歡上你了。”
林子翰聽到徐薇脫口而出的表白,很感動。他從高二等徐薇等了足足四年,總算得到徐薇的認可了。但林子翰還是不確認徐薇這話的可信度,弄不準徐薇在拿他尋開心。
他質疑著徐薇:“真的麽?”
徐薇信誓旦旦地說:“真的,不用花七年了,現在我在這裏鄭重其事地對林子翰你說,我徐薇喜歡你了。讓我們在一起吧,如果可以的話,我明天就可以回去上海陪你了。”
林子翰聽徐薇真情實意地說完這番話,感動得熱淚盈眶。可這要林子翰怎麽辦啊,他馬上就要出國留學了,他現在一走豈不是擺明拒絕了徐薇。徐薇真會挑時候,要是她以前盡早跟他表白,他才不會想到要出國留學呢。林子翰本來想——要不現在就和徐薇攤開說了,可他又古靈精怪地轉念一想——何不過了四五年給徐薇一個爛漫的驚喜,讓徐薇看到蛻變後變得光彩照人的林子翰時那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林子翰對徐薇深情脈脈地說:“徐薇,你能不能在二零零二年的農曆春節時再回來?”林子翰馬上就要全家搬走了,他想既然戲要演得足,就必須趕在徐薇回來上海之前把家給搬了。林子翰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跟徐薇分開四五年後徐薇的歸屬,他像是從一開始就占卜到——徐薇遲早是屬於自己的。
徐薇柳眉微皺,很納悶:“為什麽?”
林子翰不想跟徐薇細說。他說:“別為什麽了,今天都二零零一年六月了,我等了你等了四年,你就不能為了我等這幾個月麽?”
徐薇爽快地答應了:“好,子翰,我就下一年的春節回去上海找你。”
林子翰說:“嗯,好,我等你回來。”
……
其實林子翰心裏一直藏著一個大夢想,隻是礙於麵子一直沒把這個大夢想告訴別人,就算徐薇問起,他也都說話遮遮掩掩。如今他老爸願意幫他實現這個願望,他高興還來不及呢。他喜出望外地說:“真的嗎?什麽願望都可以嗎?”
他爸爸說:“那當然是真的,隻要不要太誇張,你什麽願望爸都給你實現。”
林子翰始終沒好意思把這個夢想告訴自己的爸爸,畢竟這個夢想實在太崇高了,對別人說了頂多換來的是別人的冷嘲熱諷。他靦腆著臉跟他爸爸說:“爸,我有一個大夢想,我一直沒好意思跟別人說,我害怕被嘲笑,因為我清楚自己的實力,這個夢想對我而言未免有些荒唐。”
崔任美最看不慣的就是林子翰妄自菲薄。她語氣堅定地跟林子翰說:“子翰,你能別這麽看輕自己嗎?有夢想就要學著去拚搏去努力嘛,一直掛在嘴上說就真的隻是一個癡心妄想。”
林子翰的爸爸也很讚同他妻子說的話。他朝崔任美豎了一個大拇指,說:“對。說得太對了。”然後他再目光熾熱地看向林子翰,說:“你有什麽夢想就跟我和你媽說唄,難道身為你父母的我們都無權知道嗎?”
林子翰自然不會對自己的爸媽有所隱瞞,如果連夢想都不敢對自己的父母說,那哪有勇氣去實現這個夢想。他鼓起勇氣,說:“好,那我說了。我夢想自己能成為一名偉大的影視劇導演。”
林子翰的爸媽聽到這個夢想後愣了好久,是的,他們也覺得林子翰這個夢想太荒唐了。可他們既然身為林子翰的父母,就應當多加鼓勵和支持林子翰。林子翰的爸爸拍了一下桌子,大快人心地說:“好,不愧是我的兒子,連夢想都這麽崇高。爸幫你投資。”
“真的啊?”林子翰也激動地站了起來,兩眼冒著憧憬的光地說,“太好啊,那爸能不能給我安排出國留學?”
林子翰的爸爸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他說:“會的,你想什麽學校都可……”忽然,林子翰的爸爸意識到林子翰說的話裏的蹊蹺,急忙改口對林子翰說:“噯,等一下,我沒聽錯吧,你要出國留學?你在玩爸爸嗎?爸爸這才剛從國外回來,你就想出國,是誰給你這麽大的勇氣下這麽大的決心?”
林子翰聽他爸爸說的話就知道這件事一定泡湯。他鬱悶地坐了下來,撅著下巴說:“看來是我太狂妄了。”
崔任美見林子翰失望了,也很擔心林子翰對他爸爸的看法,就使勁地給林子翰的爸爸使眼色。林子翰的爸爸也不願自己的兒子對自己有異樣的看法,急忙找理由搪塞:“子翰啊,內地的學校不好嗎?你非得到國外去。當然你說國外學的可能會更精辟一點,爸也無所怨言。但不是爸不支持你,爸隻是害怕你一個人在外麵不習慣。”
林子翰沒想到自己的爸爸會用各種理由阻止林子翰的行動,他已經無心吃飯了。他站了起來,跟他爸爸說說:“爸,媽,我吃飽了,我先回房了。”
崔任美可看得一清二楚,林子翰吃的第一碗飯也才吃了四五口。林子翰說是吃飽了,其實是沒有心情再吃下去了。崔任美看著他的背影,試圖挽回說:“子翰,你幹嘛呢?”
然而林子翰並沒有想理會他媽媽的意思,就自顧自地上樓去了。林子翰的爸爸看著林子翰失望而去,自己心裏也不好受。林子翰的夢想確實很荒唐,但是是誰給他動力讓他樹立這麽一個荒誕不經的夢想的。
崔任美也很不知所措啊。她目光焦急地看向她的丈夫,跟他丈夫討做法:“泰,子翰要去國外留學就讓他去吧,你怎麽保護欲那麽強呀?”
也許被崔任美說對了,他丈夫對林子翰的保護欲確實很強。但現在保護欲不是重點,而是林子翰為什麽突然說要到國外留學呢。他深沉著臉,對崔任美說:“任美,這已經不是保護欲強不強的事了。我很疑惑,到底是什麽人給他這麽大動力,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子翰第一次下這麽大的決心。他現在的決心那麽大,恐怕是受人影響了吧。”
崔任美也不傻,她會察覺得到的。她說:“泰,你這樣說是沒錯,或許他被近朱者赤了,可會是誰有這麽大的魅力讓他突然想學拍電影呀。”
林子翰的爸爸很好奇林子翰會被誰近朱者赤,他是多麽希望自己是想太多了。但要是真有這麽一個人影響到了林子翰,讓林子翰不再渾渾噩噩,那林子翰的爸爸一定很感謝這個人。林子翰的爸爸托付給崔任美一個艱巨的任務:“任美,拜托你一件事,你去套子翰的話,我想看看到底是哪個人讓子翰充滿動力?”
林子翰知道他爸爸對他的擔心是正常的,但他實在不理解他爸爸為什麽總要把他保護在避風灣裏。他爸爸永遠都不知道林子翰已經不是七八歲時的幼稚樣子了,林子翰已經能獨立了。但他實在沒勇氣跟他爸爸說他已經長大了,跟他爸爸說——他不需要再被自己的爸爸保護,或許說再多也會被他爸爸無情地駁回。本來以林子翰玩世不恭的樣子不大可能懷揣著大理想,但自從那個人促使林子翰下這麽大決心之後他就醒悟到夢想還是要有的。
崔任美上了樓,來到林子翰的房間。她看到林子翰的房間門沒關,就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她看到林子翰一臉沉重地坐在書桌前,還不小心地歎了歎氣。崔任美很是疑惑林子翰為何唉聲歎氣,她輕手輕腳地來到林子翰的身邊問林子翰:“子翰,你怎麽了?一直在哀歎什麽呢?”
林子翰看到他媽媽進來,就和她打招呼:“您進來啦,媽。”
崔任美來找林子翰是有任務在身了,她想從林子翰的口中套出到底何方神聖給林子翰下這麽大的決心。但直接開門見山顯得太唐突,盡管兩人是母子卻仍舊需要一步一步地套出林子翰的話。
她拉了一把椅子跟林子翰坐很近,跟林子翰說:“子翰啊,你還在怪你爸爸不準你出國留學嗎?你要理解你爸爸啊,你爸爸隻是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麵不安全,萬一你在外麵發生什麽危險了,我和你爸豈不是要擔心死?”
林子翰自然會想到他媽媽拿這樣的話來安慰林子翰,但林子翰不得不出國留學,因為他需要成長。也許是他想盡快地學會做一個有擔當、會獨立的人,也許是他和她有個約定吧。
林子翰說:“媽,我已經長大了,我不需要你們擔心了。現在您和爸就好比一棵大樹,而我就好比樹下的一株樹苗,你們確實把我保護得好好的,為我遮風擋雨。但也是你們一直保護著我,導致我沒有陽光和雨露的補給,我遲早一天會枯死的。媽,您知道我想表達什麽吧?”
崔任美又不是沒智商,像這種淺顯易懂的道理她還是懂的。林子翰這個比喻也算形象,父母確實不可以過度地保護自己的兒女,免得兒女對自己產生了太大的依賴會直接導致自己的兒女長大後無法自立。崔任美已經被林子翰說服了,但比起這個,崔任美更好奇的依然是那個讓林子翰充滿動力的人。
崔任美也不和林子翰繼續周旋,跟林子翰開門見山地說:“子翰,媽知道你想表達什麽。你想去做什麽,爸媽都支持你。但你突然說自己以後想要拍電影,爸媽都很意外,因為爸媽以前問你將來要幹什麽時,你說話都遮遮掩掩的。我想你之所以能堅定一個目標,應該是受到什麽影響了吧?”
林子翰也不會跟自己的媽媽有所隱瞞,反正這種事遲早是要被她知道的,況且他知道他媽媽很喜歡這個人。林子翰急不可耐地跟崔任美說:“媽,其實正如你所想,我之所以突然想要學拍電影是受到一個人的熏陶。”
崔任美問林子翰:“哦?誰呢?”
林子翰開始向崔任美講述起那件事:“那天傍晚……”
……
那是一九九七年一個爛漫的傍晚,玫瑰色的山月桂在樹冠上隨著清新的小風搖搖欲墜。徐薇和林子翰一起來到浦江森林公園,他們坐在小亭子裏觀賞著盛開的山月桂,小風輕微地拂動他們的頭發,隻有徐薇飄逸著一陣沁人的發香。
徐薇看著在小風中搖動的山月桂,問林子翰:“子翰,你知道山月桂的花語是什麽嗎?”
林子翰平時就沒怎麽賞花,今天要不是徐薇生拉硬扯,他哪想過要來。他一臉茫然地對徐薇說:“不知道啊。”
徐薇眼睛裏發出對未來充滿憧憬時的光,微微笑著對林子翰說:“是期望喲。山月桂仿佛在祝願我們懷揣的夢想都會實現。”
林子翰不以為然地說:“哦,是這樣啊。”要說林子翰的夢想,那可是簡單許多。他夢想他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孩將來是自己的新娘,盡管這個女孩已經跟自己說過——她喜歡的是顧凱。
一談到夢想,徐薇就有千言萬語想和林子翰分享心得。她問林子翰:“對了子翰,你有夢想嗎?”
林子翰不敢對徐薇說自己的夢想是將來能成為徐薇的另一半,因為他知道徐薇現在是愛著顧凱的。林子翰也因此說話就變得支支吾吾的:“呃……我的夢想嘛,就是希望……希望能和……”他越說臉就越紅,後來直接不敢直視徐薇了。
徐薇目視前方,大大咧咧地說:“嗬嗬,我的夢想是當一名小說家,從我上高一的時候就開始有了。也許你會覺得我太狂妄自大了,但是夢想不正是那種被人嘲笑之後才更有可能實現的東西嗎?”
林子翰聽到徐薇說出自己的夢想都魔怔了,沒想到他一直以為很放蕩不羈的女孩居然會懷揣著一個偉大的夢想。連他愛慕的女生都有夢想了,那他再不正經地懷著一個夢想豈不是很丟人?林子翰來到徐薇的身邊,也跟徐薇一樣把目光放在山月桂上,一本正經地說:“那我知道我的夢想了,我想成為一名影視劇導演。”
徐薇很意外林子翰的夢想比自己還狂,但有夢想的人都值得尊重。她問林子翰:“怎麽突然就說將來要去拍電影啊?”
林子翰說:“你想成為作家,那我想成為導演。我想把你寫的故事通通做成影視劇,這樣的話我們就是一個相輔相成、彼此依賴的存在了。”
沒想到林子翰這個狂傲的夢想是單純地想和自己的夢想形成一種依賴,這確實讓徐薇受寵若驚。可夢想這種東西那麽虛,不是誰說做到就能做到的。她推了林子翰的身體一下,對林子翰不以為意地說:“子翰,瞧你說得一本正經,你以為你說實現就實現啊,你未免把現實看得太美好了吧。我告訴你呀,子翰,夢想這種東西都是可望不可即的,你說你想成為大導演,人人都可以掛嘴上說,我說我想成為大作家,照樣也可以被人喜聞樂談。你不努力一把都不知道什麽叫做絕望。你拚盡全力做的一件事還不如別人隨便搞搞。所以有夢想是好事的,但相信夢想會實現就是愚蠢。”
林子翰說:“徐薇,你太妄自菲薄了。你一直把夢想掛嘴上說而不付之行動,那這個夢想就是妄想。你有付之行動了卻不懂得堅持,那這個夢想就是夭折。就算了你為了夢想堅持了努力了卻始終沒法實現也不要氣餒,至少你曾經為此拚搏過呀。”
徐薇聽林子翰說了一堆慷慨激昂的話,愣了好久之後才拍手稱快。她一邊鼓著掌一邊說:“好,非常好。說得真是大快人心,我相信你。要不我們來打一個賭,看看誰先實現誰的理想唄。”
林子翰翹起大拇指,很神氣地擦了一下鼻尖,自信滿滿地說:“好呀。賭注是什麽?”
徐薇最後對林子翰說的這番話在如今看來就是一個笑點。然而當時林子翰智商低,並沒太快反應過來這話的另一層內涵。
……
林子翰對崔任美說:“事情就是這樣。”
崔任美聽完都木訥了,沒想到給林子翰這麽大動力的居然是她一直喜愛著的徐薇。看來她果然沒看錯徐薇,她以後一定要撮合徐薇和林子翰在一起。崔任美後來把這件事告訴了林子翰的爸爸,林子翰的爸爸聽完也大為震驚,說:“天啊,子翰居然談戀愛了。沒想到他會為了和一個女孩之間的約定下這麽大的決心,這下什麽謎團都解開了,那身為父親的我一定竭盡全力讓那個女孩成為我的兒媳……呃,咳咳,幫子翰實現夢想,對,實現夢想。”
……
二零零一年四月,林子翰決定到美國學習,他廢寢忘食終於把英語六級都考過了。二零零一年六月,林子翰的爸爸跟林子翰說:“子翰,我已經給你安排好在美國的學校,預測明年一月你就可以過去了。爸媽希望能在美國照顧你的起居,所以我們決定一家子一起搬家到美國住個四五年再回來。”
能有一個這麽愛自己而且還多金的爸爸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啊。林子翰高興地給他爸爸一個擁抱,說:“太好了,謝謝你們。”
他爸爸見自己的兒子那麽激動,他作為父親的心裏也很開心。每個做父母的都期望自己的兒女哪天能出人頭地,林子翰的爸爸為了林子翰的爸爸投資實屬正常。如果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那兒子會不會是爸爸前世的**?
明明一切都進展順利了,就差和徐薇說這件事了。二零零一年六月的一天早上,林子翰躺在自己家的房間裏的床上閉目溫習英語,他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就突然響起來電鈴聲來。他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徐薇打來。他很意外徐薇突然主動打電話給他,但他想著借這個機會對徐薇坦白他即將出國留學的事。他接通徐薇的電話,故作淡定地說:“喂,徐薇,怎麽了?”
林子翰本來以為徐薇突然一天主動打電話給他會說什麽正經的話,結果徐薇盡說一些有的沒的話:“呃……子翰,我隻是想問你……吃了嗎?”
林子翰覺得徐薇說這話很無聊,但他還是很有耐心地回答了:“嗯,吃了。”
徐薇又說:“哦……吃了啊,那到底吃了什麽呢?”
林子翰終於忍不住徐薇問這些無厘頭的問題了。他說:“徐薇,你有什麽話就明說吧。”
徐薇還在固執地裝成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說:“呃,能有什麽事,就是單純地隻想關心你。”
林子翰知道徐薇不會善罷甘休,就故意說:“你再不說,我可就掛電話了。”
徐薇一聽,急了,忙阻止:“噯……別這樣,我說我說。”
林子翰得意洋洋地笑了笑,說:“嗯,說吧。”
“那個……子翰……”徐薇說話總是支支吾吾的,她像是在鋝思路。可徐薇結結巴巴了老半天,讓林子翰都有點不耐煩了。最後徐薇才深呼吸一口氣,大膽地說:“我喜歡你,我發現我自己已經喜歡上你了。”
林子翰聽到徐薇脫口而出的表白,很感動。他從高二等徐薇等了足足四年,總算得到徐薇的認可了。但林子翰還是不確認徐薇這話的可信度,弄不準徐薇在拿他尋開心。
他質疑著徐薇:“真的麽?”
徐薇信誓旦旦地說:“真的,不用花七年了,現在我在這裏鄭重其事地對林子翰你說,我徐薇喜歡你了。讓我們在一起吧,如果可以的話,我明天就可以回去上海陪你了。”
林子翰聽徐薇真情實意地說完這番話,感動得熱淚盈眶。可這要林子翰怎麽辦啊,他馬上就要出國留學了,他現在一走豈不是擺明拒絕了徐薇。徐薇真會挑時候,要是她以前盡早跟他表白,他才不會想到要出國留學呢。林子翰本來想——要不現在就和徐薇攤開說了,可他又古靈精怪地轉念一想——何不過了四五年給徐薇一個爛漫的驚喜,讓徐薇看到蛻變後變得光彩照人的林子翰時那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林子翰對徐薇深情脈脈地說:“徐薇,你能不能在二零零二年的農曆春節時再回來?”林子翰馬上就要全家搬走了,他想既然戲要演得足,就必須趕在徐薇回來上海之前把家給搬了。林子翰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跟徐薇分開四五年後徐薇的歸屬,他像是從一開始就占卜到——徐薇遲早是屬於自己的。
徐薇柳眉微皺,很納悶:“為什麽?”
林子翰不想跟徐薇細說。他說:“別為什麽了,今天都二零零一年六月了,我等了你等了四年,你就不能為了我等這幾個月麽?”
徐薇爽快地答應了:“好,子翰,我就下一年的春節回去上海找你。”
林子翰說:“嗯,好,我等你回來。”
……
其實林子翰心裏一直藏著一個大夢想,隻是礙於麵子一直沒把這個大夢想告訴別人,就算徐薇問起,他也都說話遮遮掩掩。如今他老爸願意幫他實現這個願望,他高興還來不及呢。他喜出望外地說:“真的嗎?什麽願望都可以嗎?”
他爸爸說:“那當然是真的,隻要不要太誇張,你什麽願望爸都給你實現。”
林子翰始終沒好意思把這個夢想告訴自己的爸爸,畢竟這個夢想實在太崇高了,對別人說了頂多換來的是別人的冷嘲熱諷。他靦腆著臉跟他爸爸說:“爸,我有一個大夢想,我一直沒好意思跟別人說,我害怕被嘲笑,因為我清楚自己的實力,這個夢想對我而言未免有些荒唐。”
崔任美最看不慣的就是林子翰妄自菲薄。她語氣堅定地跟林子翰說:“子翰,你能別這麽看輕自己嗎?有夢想就要學著去拚搏去努力嘛,一直掛在嘴上說就真的隻是一個癡心妄想。”
林子翰的爸爸也很讚同他妻子說的話。他朝崔任美豎了一個大拇指,說:“對。說得太對了。”然後他再目光熾熱地看向林子翰,說:“你有什麽夢想就跟我和你媽說唄,難道身為你父母的我們都無權知道嗎?”
林子翰自然不會對自己的爸媽有所隱瞞,如果連夢想都不敢對自己的父母說,那哪有勇氣去實現這個夢想。他鼓起勇氣,說:“好,那我說了。我夢想自己能成為一名偉大的影視劇導演。”
林子翰的爸媽聽到這個夢想後愣了好久,是的,他們也覺得林子翰這個夢想太荒唐了。可他們既然身為林子翰的父母,就應當多加鼓勵和支持林子翰。林子翰的爸爸拍了一下桌子,大快人心地說:“好,不愧是我的兒子,連夢想都這麽崇高。爸幫你投資。”
“真的啊?”林子翰也激動地站了起來,兩眼冒著憧憬的光地說,“太好啊,那爸能不能給我安排出國留學?”
林子翰的爸爸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他說:“會的,你想什麽學校都可……”忽然,林子翰的爸爸意識到林子翰說的話裏的蹊蹺,急忙改口對林子翰說:“噯,等一下,我沒聽錯吧,你要出國留學?你在玩爸爸嗎?爸爸這才剛從國外回來,你就想出國,是誰給你這麽大的勇氣下這麽大的決心?”
林子翰聽他爸爸說的話就知道這件事一定泡湯。他鬱悶地坐了下來,撅著下巴說:“看來是我太狂妄了。”
崔任美見林子翰失望了,也很擔心林子翰對他爸爸的看法,就使勁地給林子翰的爸爸使眼色。林子翰的爸爸也不願自己的兒子對自己有異樣的看法,急忙找理由搪塞:“子翰啊,內地的學校不好嗎?你非得到國外去。當然你說國外學的可能會更精辟一點,爸也無所怨言。但不是爸不支持你,爸隻是害怕你一個人在外麵不習慣。”
林子翰沒想到自己的爸爸會用各種理由阻止林子翰的行動,他已經無心吃飯了。他站了起來,跟他爸爸說說:“爸,媽,我吃飽了,我先回房了。”
崔任美可看得一清二楚,林子翰吃的第一碗飯也才吃了四五口。林子翰說是吃飽了,其實是沒有心情再吃下去了。崔任美看著他的背影,試圖挽回說:“子翰,你幹嘛呢?”
然而林子翰並沒有想理會他媽媽的意思,就自顧自地上樓去了。林子翰的爸爸看著林子翰失望而去,自己心裏也不好受。林子翰的夢想確實很荒唐,但是是誰給他動力讓他樹立這麽一個荒誕不經的夢想的。
崔任美也很不知所措啊。她目光焦急地看向她的丈夫,跟他丈夫討做法:“泰,子翰要去國外留學就讓他去吧,你怎麽保護欲那麽強呀?”
也許被崔任美說對了,他丈夫對林子翰的保護欲確實很強。但現在保護欲不是重點,而是林子翰為什麽突然說要到國外留學呢。他深沉著臉,對崔任美說:“任美,這已經不是保護欲強不強的事了。我很疑惑,到底是什麽人給他這麽大動力,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子翰第一次下這麽大的決心。他現在的決心那麽大,恐怕是受人影響了吧。”
崔任美也不傻,她會察覺得到的。她說:“泰,你這樣說是沒錯,或許他被近朱者赤了,可會是誰有這麽大的魅力讓他突然想學拍電影呀。”
林子翰的爸爸很好奇林子翰會被誰近朱者赤,他是多麽希望自己是想太多了。但要是真有這麽一個人影響到了林子翰,讓林子翰不再渾渾噩噩,那林子翰的爸爸一定很感謝這個人。林子翰的爸爸托付給崔任美一個艱巨的任務:“任美,拜托你一件事,你去套子翰的話,我想看看到底是哪個人讓子翰充滿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