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行來,喬靜言走在前邊,溫雪溫湄兩姐妹聯袂而行,依著禮節,與前麵的喬靜言不疾不徐保持三尺距離,不肯走得太近。喬靜言則頻頻回頭,生怕她們跟丟了自己。


    如此一來,自然也就不太方便講話,街上嘈雜,若要說話便不得不大聲,即便是身邊沒有熟人,兩姐妹也不肯棄了閨秀溫聲細語的禮節,喬靜言不停沒話找話地大聲說著,她們便微笑聽著。


    溫湄有時還和喬靜言對答上幾句,溫雪一聲不吭,隻有一雙眼波,越發楚楚動人了。


    如此這般地走到了鐵匠鋪,在溫雪心中,好似過了一千年,又好似隻是一瞬間。跟著喬靜言和妹妹走上台階,因見裏麵三個赤膊打鐵的壯漢,忙扭過頭,在門外站了,一拉溫湄急道:“妹妹別進去,這等地方,女子去了……不好。”


    溫湄一頭霧水地瞪著溫雪,又不是去青樓,至於嗎?


    喬靜言已踏入鐵匠鋪,聞言又返回來,說道:“三妹妹年歲還小,不妨事的,況且她要的那個東西,隻怕也隻有她自己去說才說得清楚。”


    溫湄也說:“是啊,姐姐,你就在外麵等我們一忽兒。”


    說罷溫湄就進去了,喬靜言望望溫湄,又望望溫雪,一方麵擔心溫湄太小,不會和鐵匠師傅分說,還得他在旁邊幫腔,一方麵又擔心溫雪一個人站在外麵不安全,若是被人販子拐去可怎麽好。


    屋裏溫湄已大聲和鐵匠師傅問上了安,並流利地說著,比劃著她要的東西,鐵匠師傅並沒見她是個小人兒便輕視,而是很認真地拿來圖紙,照她說的在紙上畫著圖樣。


    見溫湄自己能處理,喬靜言便放下心來,轉回頭看著溫雪。


    溫雪知道他在看自己,哪敢抬頭,喬靜言找話道:“喬某素知溫家乃蘇州豪富,高門大戶之下,果然子弟靈傑,三妹妹年紀輕輕就和個大人一般伶俐了,真叫人刮目相看。”


    溫雪道:“我們不是溫家的,是近兩年才進溫府,我們原是江家的女兒……”


    不知怎的,她一股腦地把自己身世全說了,隻覺麵前這個男子,是她狠可信任的人,像一個兄長,又像一個摯友,他在她心中已經和需要防範的“陌生男子”分隔開來了,他怎能不知道她是何許人也呢?


    溫雪一五一十講完,喬靜言歎道:“妹妹身世飄零,我……我真是心疼極了。”


    說著他不禁拿起袖子拭淚,溫雪眼中也濕漉漉的,勉強笑道:“我倒把你招哭了,快擦了罷,一會妹妹出來該笑咱們了。”


    喬靜言拭幹了淚,心中忽覺一股燥熱的衝動,麵前這個女子多柔弱啊,又經曆了那些傷心事,他真想把她攬到自己的羽翼下好好保護。


    猶豫了半晌,喬靜言道:“說了半天,還不知道妹妹芳名……小子鬥膽,妹妹……我唐突了你麽?”


    溫雪早羞得滿臉通紅低下頭去,按照禮法,男子在定親之前是不能知道女子名字的,所以婚禮中有一環叫做問名。女子的名字,除了父母,本家兄弟姐妹,丈夫,是不能告訴旁人知道的。所以人們提到某個女子,不知其名,但言其姓,呼之為某夫人,某氏而已。


    因此喬靜言還未求親,便問女子閨名,算是大大的唐突呢!


    喬靜言急忙解釋道:“我不是有心要褻瀆妹妹,隻因我京城家裏也有許多姊妹,日常也是稱呼二妹妹,三妹妹的,這樣一來全搞混了,妹妹在我心中是獨特的,我想用一個獨特的稱呼來喚妹妹。”


    溫雪愈加羞不可言,心中也甜不可言,嬌默半晌,方低低地道:“與你說也不打緊,可千萬別告訴旁人——我單名一個雪字。”


    “雪妹,雪妹!”喬靜言喃喃數遍,“我這樣喚你,可好?”


    溫雪心中被溫柔甜蜜漲滿,兩聲雪妹,他喚得情真意切,蕩氣回腸。


    她忽然什麽也不怕了,什麽也不在乎了,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她也看不見了,鐵匠鋪裏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她也聽不見了。抬起頭來望著喬靜言的眼睛,柔柔喚道:“靜言哥哥。”


    喬靜言狂喜無限,朝她走上一步,一低頭,一展臂將她摟在懷裏。


    溫雪身體微微顫抖,充滿喜悅充滿不安,而幾秒鍾後不安都漸漸消散了。她靠著喬靜言平坦的少年胸膛,她很久沒有像這樣依靠在一個男人的懷裏了。上一次,是父親……


    她的眼角溢出淚水,今生今世啊,她找到了……那個可以托付一生的人,他現在就緊緊地抱著自己!


    喬靜言恨不得將她摟進自己胸中,與自己融為一體,這樣,他就可以永遠保護她了,這樣,她就可以完全屬於他了!她是那麽瘦啊,纖細的腰,讓他幾乎不敢用力,怕給她弄痛了,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把她抱得緊緊的。


    兩人相擁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喬靜言道:“雪妹,我一定會娶你的。”


    溫雪道:“我會一直等著你,除了你,我誰也不嫁。”


    喬靜言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溫雪道:“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兩人眼中同時流出淚水,又同時伸出手緊緊相握。愛情,這就是詩中所說的愛情!他們都嚐到了,他們真心地感激上蒼,讓他們相遇,讓他們有機會互訴衷腸。


    溫湄交代好了訂單,走出鐵匠鋪,正要喊喬靜言去結賬,見到這一幕不禁詫異,笑道:“喬哥哥和姐姐怎麽握著手哭起來了。”


    兩個人急忙分開,扭過了身,喬靜言口吃道:“沒、沒什麽……三妹妹怎麽這麽快就好了?”


    溫雪偷眼瞧他,見他也是滿臉通紅,那狼狽的樣子讓她不禁心中暗笑,原來男子也是會害羞的啊。


    溫湄笑道:“你還沒說你們兩個為什麽握著手哭呢,難道是喬哥哥你欺負了姐姐,我可不依。”


    喬靜言笑道:“你也太鬼靈精了,將來不知是哪一個倒黴鬼娶了你去。”


    溫湄偏頭笑道:“為什麽我的夫君是倒黴鬼呢,喬哥哥,你可得與我說明白點。”說著小腰一叉,做出吃人的模樣。喬靜言和溫雪都笑了。


    “喬哥哥進去罷,鐵匠師傅說這個得二錢銀子呢,我們沒有帶錢,改日再還給你好不好?”溫湄推著喬靜言進鐵匠鋪,喬靜言說著“不用”邁步進屋,這回溫雪竟然跟了進來。


    “姐姐怎地又不怕羞了。”溫湄悄聲趴在她耳朵上輕笑,羞得溫雪將她輕拍下去。


    喬靜言看了看那個圖樣,付了錢,問道:“這個什麽時候能做好?”


    鐵匠師傅道:“我當場便做,兩個時辰便能做好,哥兒要什麽時候來取都使得。”


    喬靜言聽了道:“天色還早,我們索性去逛一會,再回來拿這個。”便帶著兩姐妹出去,笑道:“還有風箏是麽?我們去找紮風箏的張老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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