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陽在心裏估算了下一爐千丹的規模,就算建造了足夠大的丹爐,放進了足夠多的草藥,以他目前的功力,控火時候也會大損神氣。畢竟是千枚靈丹,需要一直保證全神貫注,精神始終處於緊繃狀態,太也傷神。


    若是一月一爐,借助玉還丹勉強能夠做到,但傷了補,補了傷,一年輪回十二次,天長日久整個人就廢了,不說道行精進,甚至有退步的風險。


    他搖頭:“這種脫胎換骨丹不可能做到一爐千枚的,煉製它需要製作特殊的丹盤,按照黃道走向,排布五行分野,行周天之數,最多三百六十枚。”


    “三百六十枚?”葉素卿盯著靈陽的眼睛看,他覺得這並不是靈陽的最大潛能。


    靈陽神氣內斂,兩眼木然,滿臉的真誠。


    “三百六就三百六!”雖然有些失望,但也勉強可以接受,葉素卿站起來,“回頭你把圖紙和藥方寫出來,交給雨先生,我著人準備材料。這幾天你就現在雨先生的連宵院裏住下,等東西都備齊全了,我再來跟你細談。”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囑咐荊寒雨:“就讓他先住在這,你把他身上的鐵鏈除了,我派了靈櫻來照顧他。”走到門口,命令地上跪著的陶樂真,“你跟我來!”


    陶樂真身子一顫,趕忙站起來跟著往外走,兩條小腿有些不聽使喚,不住打顫。


    荊寒雨過來,捏住靈陽肩頭處的鎖鏈,劍氣自指尖透出,“嗆”地一聲,鎖鏈便斷了。


    他把兩邊鐵鏈全部“掐”斷,然後一點一點從靈陽身體裏抽出來。


    整個過程,靈陽都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不過劇痛仍然讓他出了滿身透汗。


    荊寒雨把帶血的鐵鏈提在手裏:“你的骨齡顯示,你是真的隻有十五歲,十五歲就凝成金丹,我是聞所未聞,我也感覺不到你體內有內丹的存在。”


    靈陽是從修道之初便性命雙修,收心猿使意馬,心死神活,使得神炁相合,產藥結丹。


    他結成的內丹,隻是小小的一顆,又稱黍米丹,又稱作丹種,即金丹的種子。


    世俗的金丹老祖,先要修人仙道,通過煉氣凝脈、脫胎轉生、真元鑄田三個階段,再修鬼仙道性光、神遊、法身三個階段,全部圓滿以後再嚐試性命雙修,將神炁合一,凝就金丹。


    若說金丹是仙道的大門,靈陽是一修道就邁進大門,然後台階在裏麵,世俗的金丹老祖是先累死累活爬上台階,然後才能進門。


    因此同樣是凝成金丹的真人,靈陽跟梅散彩、荊寒雨、葉素卿這些人都是不同的,人家法力深厚,神通廣大,被世人尊稱為金丹老祖一點問題都沒有,靈陽稱作金丹老祖就顯得水分有點大,他的法力,遠遠不及人家數十年積攢來的深厚。


    麵對荊寒雨的疑問,靈陽舉起一隻手到他麵前,從指尖燃出乳白色的丹火。


    隻有丹成九轉的大乘真人才能把內丹吐出來,在那一下,證明是否凝丹的辦法就是外放丹氣或者丹火,金丹真人飛天遁地的神通都能靠靈符或者法寶模擬冒充,唯獨丹氣和丹火做不了假。


    當然,祖祖輩輩玩內丹和外丹的丹陽派,是可以用外丹冒充內丹的,外人絕看不出來。


    看著靈陽指尖上汩汩燃燒的乳白色的火苗,荊寒雨眼中有精光閃爍,無他,靈陽的丹品是一品,道體裏的先天一炁凝練,荊寒雨見過許多人金丹真人,見過各種各樣的丹氣和丹火,但是卻從未見過如此純粹,如此讓他感到深不可測的丹火。


    明明靈陽釋放出的丹火很弱,卻蘊含無限生機,此火一起,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黑暗恐怖,所有的頹喪艱難,所有的不如意,所有的負麵能量全部消散。


    一盞燈火,照亮乾坤!他突然冒出來這個念頭。


    靈陽看他盯著自己指尖上的火苗發愣,笑著把丹火收回來:“可以確認了吧。”


    荊寒雨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趕忙恢複到原先沒有表情的樣子,輕輕點頭:“可以,這裏是我的院子,按照九爺的吩咐,你就先在這裏住下,有什麽需要都可以讓婢女找我。”


    這時靈櫻婢女已經到了,荊寒雨讓他進來服侍靈陽擦洗更衣,準備吃喝,自拎著那兩條鎖鏈到符應堂來向葉素卿複命。


    葉素卿似乎動了怒,坐在椅子上,眼神不善。


    陶樂真跪在地上,“咚咚咚”不斷把頭砸在地板上,血水流了滿臉。


    荊寒雨跟葉素卿說:“已經確認過了,他確實有金丹的修為。”


    葉素卿看了看他手裏的鎖鏈,氣不打一處來:“立即飛符傳音,讓陶潛龍滾來見我!”


    陶樂真嚇得趕忙往前跪爬兩步,哭求道:“九爺!九爺!小人知道錯了!求求你,不要叫我父親來,你讓我做什麽都行,求求你,求求九爺開恩。”


    葉素卿怒道:“你爹給我的書信,說讓你以後跟在我身邊做事,可是你呢?”他跟荊寒雨說,“這狗奴才竟然不遵我的命令,私自昧下一張九陰鎖星符!”


    荊寒雨點頭:“當日您一共發了兩張鎖星符,墨家一張,陶家一張,靈陽身上中的應該是墨家那張,已經快要失效了,很明顯沒有陶家那張沒有用,方才我就在想這件事。”


    葉素卿指著陶樂真說:“這狗奴才跟我耍小聰明,先說那符他爹沒交給他,我要找他爹來對質,他又說改口說那符已經用掉了,我問他用在誰的身上了?他又繼續撒謊說半路上遇到墨家人反悔來搶人,用在墨家人身上了!這種狗東西,我能留在身邊嗎?”


    牽涉到具體的人事問題,荊寒雨很守分際地沒有發表意見,隻默默地去發符傳音。


    靈陽依舊裝作盲人模樣,在婢女的服侍之下,洗了澡,換了衣服,靈櫻婢女要給他傳飯被他拒絕。他如今之所以落到這般淒慘的境地都是喝人家酒所致,他不怕被人下毒,卻怕被人下符。


    現在再要舉杯,不管是喝茶還是喝酒,他都有心理陰影,覺得一口喝下去,就會再次陷入徹底的黑暗之中,他早已經決定,以後再也不亂吃亂喝別人的東西了!


    靈櫻婢女在案上擺好紙筆,請他書寫丹爐的圖紙和換骨丹的藥方。


    “我現在看不見,沒有辦法寫。”


    “真人可以口訴,由奴婢來執筆。”靈櫻婢女聲音婉約,十分和藹,卻帶有不可反駁的堅定,“九爺要得急,奴婢雖然粗通文墨,做個文書記錄還是勉強能夠勝任的。”


    “好吧!”靈陽坐在榻上,慢條斯理地說,“建爐先要有爐基,八角形,橫寬皆三丈三尺三寸,深一丈五尺四寸,要以黑筋石打磨成磚,上刻符篆,方可應用……”


    他雙眸裏麵偶爾注入神氣,看得紗窗底下,靈櫻頭挽雲髻,素腕懸立,執筆書寫,暗自感歎,這位小姐姐雖然隻是婢女,氣度竟然比鹽……比墨瑰妍還要更勝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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