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辰已到,你來晚了!”負責關門弟子把趴在門檻上的少年用腳踢開,要把門關上。


    少年倔強地用手扒著門檻:“我已經到這裏了,求求你們,收下我吧。”


    “都告訴你晚了!趕緊走趕緊走,這裏是什麽地方?豈能容你耍賴?”關門弟子用腳踢少年扒在門檻上的手,“趕緊走,不然休怪我們不顧仙家氣度把你扔下山去。”


    少年不肯放手,他又往前爬,探進半個身子,用盡全身力氣將門檻抱住,卑微地把臉貼在檀木門檻上,輕輕地說:“我家裏為我了這次入學,把家裏的房子賣了,地也賣了,家裏兩頭大水牛也賣了,我不能回去……求求你們……我是在規定時間內到的,隻是沒有邁進來。”


    “呀嗬,你還真敢賴著不走?”關門弟子抬腳踹在少年的腦袋上,把他上半身踹出門外,然後一點一點關上大門,“再不走,就把你手指頭擠斷了啊,我告訴你,這一扇門就有八百斤重。”


    少年還是不肯放手,另一位關門弟子皺眉:“跟他囉嗦什麽?仙緣豈是容他賴去的!要是這麽著,以後誰都來扒門檻,我們還都要收麽?他不怕夾手就讓他抓著!”


    他用力一推,大門轟然向門框閉合,少年扒著門檻的八根手指咯嘣咯嘣,全被擠斷。


    他沒有吭聲,隻默默地又往前爬了一步,想要把手再伸進來一些。


    剛才推門的弟子把袍袖一揮,真氣外放,掀起一陣狂風,把少年吹得翻翻滾滾,跌出十數丈之外,然後就要把門徹底關閉。


    “且慢!”靈陽實在看不下去了,師父反複告訴過他,仙道貴真不貴密!


    大道無私,養育萬物,修道者豈能有私,將道據為己有?


    得道之法皆為前輩先賢所創,後人不過拾人牙慧,學著祖師爺的能耐,當有義務替祖師爺傳道,以導後人,焉能將法竊為自有?


    妙陽真人不止一次告誡,前輩祖師經書上也都多處寫過:


    大道至珍至貴,但是它像水,像陽光,像空氣,能夠滋養萬物而不自生,此乃天之貴。


    若把大道當作珠寶,黃金,美玉,當作傳家寶一樣,這些東西饑不能食,渴不能飲,雖是難得之貨,皆為滿足人浴攀比炫耀之心,此乃人之貴。


    過去也有許多人向妙陽真人求法,妙陽真人無不答應,包括梅散彩的師父,妙陽真人亦傳過其玄門正宗的仙法,先後兩次點化梅散彩師徒,希望他們痛改前非,誠修己道。


    隻可惜這兩人旁門根性太重,根本領會不了大道真意,玄門仙法也修不成,始終把精力放在旁門鬼道上麵,到了梅散彩這裏,越行越偏,最終自取滅亡。


    當然,仙法也不是可以逮誰傳誰的,所傳非人,便要釀成大禍,靈陽的太師爺玉陽真人曾經好幾個徒弟,結果三傳非人,造成三場大劫。


    從那以後,丹陽派才改做一脈單傳,不是一定隻能收一個弟子,而是合適的弟子太難找了。


    靈陽還不甚心服,打算多收弟子,光大門戶,這次招新挑的弟子,就都是可造之材,日後好生教導,不行差走偏,理論上都能修到天仙的。


    而這個被拒之門外的少年,眼神堅定,有恒心,有毅力,隻是眉宇之間帶著些許陰暗氣,生氣不足,喪氣有餘。


    如果是正常到高台上來麵試,靈陽不會選他,但現在,他不介意給這個少年。一個機會。


    他從高台上淩空步虛,飛到門口:“把門打開,放他進來吧。”


    他以為以他院主的身份,就是一句話的事。


    哪知那兩個關門弟子對視一眼,臉上似笑非笑地回話:“這不合規矩呀。”


    靈陽皺眉:“合什麽規矩?”


    關門弟子指了指逐漸陰暗下來的天空:“時間已經打了,他沒有通過試煉任務,隻能回家去等明年。這就是規矩,任何人,包括賀峰主在內,都不能徇私。”


    “那我單獨,以個人的身份收他為記名弟子,如何?”


    兩個關門弟子吃驚地相互對視了幾眼:“您以丹主之尊,就,就這麽收一個還沒入門的窮小子,做記名弟子了?”


    “是,你不是說按照你們的規矩,不能放他進門嗎?那就按照我的規矩,我記得院主的弟子,是可以帶進學院,直接進入上院的?”


    所有人都感覺不可思議,他們要想被院主收為弟子,得努力修煉,刻苦用功,砸下大筆的金錢,取得秘籍、資源。從下院到中院,再從中院升到上院,修成真元弟子,還要努力讓院主看中,才能有那麽一點機會被收為弟子!


    被院主收為弟子,哪怕是記名的,也意味著可以修煉院主自己的功法,而不再是經閣裏麵從五湖四海收集來的那些雜書!


    他們都有些嫉妒門外那個窮小子了,如果被夾斷手指就能被院主守為弟子,他們寧願連腳趾也一起夾斷——當然,他們希望能收自己的,是其他三院院主,靈陽這個丹院院主看著不靠譜。


    靈陽接下來的話讓他們更加無法接受:“不知是他,包括那邊台上的三是一個人,從今天開始,都是我的記名弟子!”


    霎時間,整個廣場上雅雀無聲,連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得到。


    負責關門的很想不給靈陽開門,把那個可惡的窮小子永遠關在大門外麵,他被夾斷了手指,連夜下山,肯定九死一生……明年也不能來了!


    然而他不敢,靈陽看上去再怎麽稚嫩,也是葉九爺親自請來的丹主,哪怕是代表葉家的賀勞旋對靈陽也得客客氣氣的。


    大門重新開放,布衣少年就躺在門外,他揚起頭看靈陽。


    “還有力氣爬進來嗎?”靈陽問。


    少年點點頭,爬著翻過門檻,到了門裏麵,雙膝跪著給靈陽磕頭:“師父在上,弟子王維棘,給師父磕頭了,祝師父萬壽無疆!”


    “祝萬壽無疆”是如今凡人對“仙師”們固定的敬稱。


    看他磕頭,先前在台上的那三十一個少年也都快速跑下來,呼啦啦跪成一片:“師父在上,弟子某某某,祝師父萬壽無疆!”


    看著這些徒弟,靈陽心裏升起豪情壯誌:“走,我帶你們回丹學院!”


    他將手一揮,放出丹氣,調動土氣,使出先天戊土遁法,平地升起一團黃光將這三十二個新收的弟子裹住,騰空而起,離開南山廣場,直往東邊去了。


    看著黃雲遠去,留在廣場上的人,無論是新入學的,還是負責招生的那些弟子們,全都羨慕驚歎。其中幾個道行高的相互探問:“你們看著,咱們這位小丹主用的是丹道的法術?還是用的符術?還是什麽?我怎麽看不明白呢。”


    這些人有猜用法寶的,有猜用靈符的,有猜用丹法的。


    每一種都有人反駁,尤其是最後一種:“要凝成那麽大一團黃雲,得多少丹氣?我從未看過誰能隻憑丹氣帶那麽多人飛起來的,況且,咱們也沒看到丹啊!”


    隻有肇九能有些見識:“他用的是遁法。”


    “不可能!如果是遁法的話,隻能是土遁,可是別人的土遁我見過,哪有過這等聲勢?這樣輕鬆寫意?我用土遁得用靈符,還隻能自己一個人行走,也飛不高。就算是金丹老祖……我見過一位專修戊土真氣凝練內丹的金丹老祖,用土遁的時候,那遁光跟這個也不一樣。”


    “如果我看得不錯的話,那就是遁光。”肇九能也感到很不可思議,“似乎是先天遁光。”


    “更不可能了!先天乃混沌未判,天地未分之境地,並無無形,哪來的先天土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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