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很豐盛,畢竟府裏來了客人廚房也是收到消息的。


    因為古虢不在,西宜十分自覺的坐到了古伶舞的身邊,另一邊當然是姬文逸。


    餐桌上,西宜看著姬文逸竟是沒有架子的給古伶舞布菜,對他的感官不禁有了那麽一點改善。


    “西宜,吃飯。”


    西宜的另一側,巫培禹看著西宜自己什麽都吃反而一直盯著古伶舞看,不由輕輕喚了他一聲。


    “看她吃我就飽了。”西宜毫無避諱的應到。


    那一雙眼睛更是直直的盯著古伶舞手裏的筷子,看著它從分菜碟裏夾起各種菜肴進到古伶舞的嘴裏,頓時讓他覺得各種滿足。


    “小孩子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古伶舞看了看西宜,從自己的分菜碟裏夾了一條肉絲放到他的碗裏。


    幾乎是立刻的,西宜的眼睛都笑出了彎月狀。


    也在這個同時,桌上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來自於姬文逸的冷氣。


    後知後覺的古伶舞在吃完半碗飯和分菜碟裏的菜肴時才發現,怎麽她這向來不會空置的菜碟竟然空了呢?


    奇怪的看向右側的姬文逸才發現,對方正端著一身貴氣在那緩緩的喝著湯。


    古伶舞想了想——算了,她也不是真的一定要人給她布菜才吃飯的人。


    “媽,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夾。”


    另一邊,西宜看著古伶舞和姬文逸之間的互動,心裏竊笑了一聲後殷勤的說到。


    “我……”


    “喝點湯。”


    古伶舞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小盅湯被放到了自己麵前。


    看了看一臉嚴肅的姬文逸,有看了看一臉調侃的西宜,古伶舞沒有搞懂兩人之間這是出了什麽問題。


    “無憂公子。”


    這時,一旁的巫培禹終於是看不下去開口到。


    “培禹公子請說。”


    被巫培禹這麽一喚,姬文逸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立刻恢複了以往的神情。


    “今天我們已經摸清了周圍的大環境,下午開始我們就準備分頭行動了,屆時每天進出的時間不定,所以我們還是決定搬到外麵去住……”


    “不行,我不搬。”巫培禹的話還沒說完,西宜就嚷嚷開來。


    “西宜,別鬧。”巫培禹頗為無奈的說了聲。


    “我找了十幾年才把她找到,以後我哪兒也不去了。”西宜執拗的說到。


    “你……不回去了嗎?”巫培禹震驚的看向西宜,他沒想到西宜的心中竟是有這般打算。


    他以為他找到他的母親也會回到界中,畢竟他們是修煉之人,在這方地界多有不便不說,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修成大道得以飛升。


    但現在西宜的態度卻是——


    “師兄,你要放棄這十幾年的修煉嗎?”這兩天一直處於蒙圈狀態的知鳶也被西宜的話給震的找回了神誌。


    “回去?”西宜呲笑一聲。


    “我在這片世界存在的意義就是找到……”


    “小孩子比較衝動,大家不要介意。”古伶舞突然出聲打斷了西宜的話。


    “西宜”古伶舞看向西宜:“你想因為你的衝動再次去傷害別人嗎?”


    “我……”西宜看著古伶舞,又看了看眼神中滿是受傷的巫培禹,再看了看桌上其他皺著眉頭看向他的人,頓時胸口就湧上了一股血氣。


    噗——


    西宜一口鮮血直接噴到飯桌上,頓時整個場麵就隻能用血腥混亂來形容。


    “西宜、西宜。”


    巫培禹是第一個扶住西宜的人,而一旁的知鳶直接是嚇傻了般坐到原地不動。


    古伶舞在西宜噴出鮮血的瞬間就被姬文逸給扶住退到了一旁,無塵也是反映迅速的來到西宜身邊幫忙把脈。


    “氣血不穩,被刺激的,沒什麽大礙。”無塵在把脈後鬆了口氣。


    “可他為什麽這麽難受?”巫培禹看著似是陷入昏迷卻又一直在小聲念叨的西宜。


    眾人頓時都靜下來聽著西宜的話語:


    “媽,我錯了。”


    “媽,你別走。”


    “媽,我會給你報仇的。”


    “媽,你等等我。”


    隨著西宜不停的念叨,巫培禹神情複雜的看向仍被姬文逸護在懷裏的古伶舞。


    “古小姐,我不知道你和西宜到底是怎麽回事,但請你幫幫他吧,我從十三年前撿到三歲的他時,他就一直在找你,你可以說已經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這些年他在界中除了修煉就是到處找你,界中的各個家族和地方都被他走遍了。


    這次我會帶他出來其實也是讓他散心的,卻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古伶舞聽著巫培禹的話,心裏不禁也有些複雜起來,正想往西宜身邊走去,卻感覺到自己肩上傳來一股力量製止了她的動作。


    姬文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阻止古伶舞往西宜靠近,但當他回過神時,他已經按住了古伶舞那消瘦的肩膀。


    “把他送到我院子裏去吧。”古伶舞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因為是在正廳用餐,周圍還有不少府中的家丁在隨旁伺候著。


    剛才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已經讓眾人都深埋下了頭,但這些人裏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她可不敢保證。


    “好。”巫培禹聞言直接一個公主抱就把西宜給抱了起來,兩步並三步的就往後院方向走去。


    “小妹。”姬文逸欲言又止的看向古伶舞。


    “你想知道就跟來,但我不保證結果是你能承受的起的。”古伶舞想了想,又繼續說到:“其實有時候什麽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看了古伶舞匆匆離開的身影,無塵不由來到姬文逸身邊,說到:“我知道你不是個逃避的人。”


    姬文逸看了看無塵,似乎做了某個決定般才笑著說到:“我去看著她,不然她從這正廳走到自己的院子都得摔好幾次跤。


    師兄,知鳶姑娘就煩你照看一下了。”


    姬文逸讓無塵看住一旁的知鳶,便也追著古伶舞離開的身影匆匆而去。


    一切果然如姬文逸說的那般,他不過幾步就追上了跌跌撞撞的古伶舞。


    哪怕古伶舞已經十分不顧形象的撈起裙擺在走路,姬文逸還是從她鞋尖上新染上的汙痕知道她肯定不知道又在哪兒絆到過腳。


    “小妹很著急?”姬文逸來到古伶舞身邊。


    “快來扶我一把,這一路上的台階實在太多了。”古伶舞看著跟過來的姬文逸,雖然對於他的這個決定表示疑惑,但想著前麵吐血的那位,她不得不讓對方來搭把手。


    “你說我跟你走出這一步,會不會從此就回不去了?”姬文逸這時卻是一臉嚴肅的湊到古伶舞麵前,斬釘截鐵的問到。


    “路是你自己選的,不扶拉倒。”古伶舞麵對突然湊過來的一張大臉,頓時覺得心裏有些發慌。


    急急避開了一步後,才匆匆的繼續往自己小院的方向前進。


    誰知她沒走幾步就突然覺得身體被人騰空抱起,然後穩穩的落到一個不算寬厚的懷裏。


    “我都從正廳追到這兒了,不弄個明白我也不心安啊。”姬文逸掂了掂懷中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重量。


    “小妹真是輕到讓人心疼也頭疼。”姬文逸抱著古伶舞開始大步往她的小院的趕。


    “這都說的什麽話。”古伶舞嘀咕了一句,隨即就享受起了這種不用自己走路的高規格待遇。


    “把他抱到池塘那座石床上。”


    古伶舞一被姬文逸抱進自己的院子,就看到巫培禹正一臉著急的站在繡樓前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的身邊還站著應該是聽到動靜追出來的緲兒。


    而緲兒在看到被姬文逸抱進院子的古伶舞先是一驚,隨即就安安靜靜的退了下去。


    巫培禹聞言急匆匆的就把西宜放了過去,隨著他越靠近那石床,他就越發現那周圍的生氣無比濃鬱。


    這裏竟還有個小型禁製!


    來不及細想太多,巫培禹把西宜放到石床上後就等著古伶舞過來。


    “你退到涼亭來。”


    巫培禹沒想到古伶舞根本不靠近他們,反倒是讓他退到了兩人現在所在的涼亭中。


    看了一眼仍處於不安狀態的西宜,巫培禹剛退出那石台範圍,就感覺到他之前發現的禁製竟是仿佛完全開啟了般,直接把西宜給隔絕在了裏麵,而他之前感覺到的濃鬱生氣頓時消散不見。


    原來有能力的不是她嗎?


    巫培禹和似有所感的姬文逸都如是想到。


    可就在兩人這般想著的時候,古伶舞讓姬文逸把她放下,隨後兩人就見她往涼亭中的石桌爬了上去。


    同時,都還沒來得及說話的兩人頓時又感覺到整座小院似乎再次升起了某種禁製般,把他們全都包圍在了裏麵。


    而這還不是最讓兩人吃驚的,古伶舞接下來的動作更是直接讓兩人驚呼出聲:


    “儲物空間!”


    原來,古伶舞在爬到石桌上後,盤腿一坐一架瑩白翻綠的玉質石琴就在她揮手間出現在了她的腿上。


    “安靜,他遇到我這兩天一直處於亢奮期,這導致他學的那些半吊子修煉之法出了紕漏,我現在要用安魂曲幫他渡過心魔。”


    隨著古伶舞不同以往的清冷聲調,她的話語直接傳入了姬文逸和巫培禹的耳中。


    兩人都還沒來得及細想什麽叫心魔,什麽又叫半吊子修煉之法,就聽到一陣低沉的樂曲聲從古伶舞身前的古琴中傳了出來。


    隨著音樂的響起,姬文逸的眼前不由出現了一片黑暗,待他再回神時,他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了啟國皇宮之中。


    而他現在所在的位置和時間竟是先皇後生他的時候。


    他看著自己出生,看著自己慢慢長大,看著以前他不知道的某些黑影向著幼小的他發起過無數次攻擊,看著自己一次次從危險中險象環生。


    猛地,姬文逸很多不明所以的事就這麽在他的記憶中被連貫了起來。


    再然後,姬文逸看到了她,那道讓他終身都無法忘懷的黑色身影,看著他們的第一次相遇,看著他送她玉球她茫然又呆萌的表情。


    是她,雖然現在的她還沒有那般的身高,就是五官都沒有完全張開,但通過這次回憶,姬文逸終於是把古伶舞和記憶中的她融合到了一起……


    而和姬文逸一樣陷入回憶的還有巫培禹,他的記憶就很簡單的多。


    從他出生到他見到幼年的西宜開始,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就像是放幻燈片般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也在這時,巫培禹突然想起了古伶舞問過他的那句話:“你喜歡他嗎?”


    巫培禹在這一刻才醒悟,他不就是喜歡他嗎。


    二十多年來,本以為自己一心隻有修煉,一心唯願飛升的他不知何時心裏竟然多了那麽一個人。


    無關性別,無關年齡,無關外界的所有……


    樂聲乍停,姬文逸和巫培禹猛的從自己的回憶中清醒過來。


    兩人不由看向盤坐在石桌上的那個單薄身影——


    此時的古伶舞隻覺得呼吸都有些費力,彈琴的雙手止不住的微微顫抖:沒有恢複多少實力就彈這種消耗魂力的琴曲,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古伶舞收起自己的古琴,忍不住微微晃了晃身體。


    “小妹。”姬文逸隻一步就衝到石桌前扶住了古伶舞。


    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不受控製般顫抖的雙手,姬文逸隻覺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如果她真的是她,想著上次他們碰麵時她那幾乎可稱為劃破天際的一刀,那般風華的人兒此時卻是這般虛弱的靠在他懷裏,姬文逸想著什麽突然拉起她的手腕查看——


    果然,一條看不出材質的手鏈正牢牢的禁錮在她的手腕上,此時那手鏈似還在緩緩收緊般往她的皮肉中嵌進去。


    “你這是……認出我了?”古伶舞察覺到了姬文逸的動作。


    “你的手鏈……”姬文逸沒有回答古伶舞的話,而是緊緊盯著古伶舞的手腕皺起眉頭。


    “沒事,一會兒就恢複了。”古伶舞有了姬文逸的扶持,幹脆整個都放鬆下來。


    很快,隨著她的放鬆,她手腕上的手鏈果然停止了收縮,然後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恢複到之前鬆散的狀態。


    隻是姬文逸看著古伶舞那堪稱皮包骨的手腕上留下的一圈深深的勒痕,心裏說不上是個什麽滋味。


    “西宜!古小姐,你快看西宜。”


    這時,巫培禹的驚呼聲卻是引起了古伶舞和姬文逸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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