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聲響起。


    林森苦笑。


    曼城怎麽了?


    這是本場比賽的解說員凱恩斯在比賽結束之後提出的一個問題,隻是,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


    林森抬頭看了一眼位於自己左側上方的記分牌,一比二的比分不算大,而且公平一點的說法,這場比賽曼城其實踢得還不錯,早早取得了領先,對方抓住了一次角球的機會把比分扳平,然後趁著曼城還沒從丟球當中回過神來再下一城。


    有著一個樸素名字的山楂球場歌聲嘹亮,西布朗維奇球迷的喜悅可想而知,上賽季他們剛剛以英冠第二名的成績重回英超,雖然聯賽首輪就被切爾西六球“教育”了一下,但現在,他們不僅在聯賽當中排名領先衛冕圍觀,還在聯賽杯當中淘汰了衛冕冠軍。


    走下場的曼城隊員都沉默著低下了頭,和興高采烈的西布朗維奇隊員形成鮮明的對比。


    林森知道這個時候電視機的攝像頭肯定在對著自己,除了在哨聲響起之後的那陣苦笑,他的表情迅速平靜下來,當然,在媒體的口中,這樣的平靜或許可以理解為“難看”、又或者“麵無表情”,因為這樣富含感情色彩的詞語,無疑更能體現眼下林森的處境。


    聯賽杯第三輪,林森選擇了大規模輪換自己的首發陣容,尤其是在周末還有同切爾西的一場大戰的情況下,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打算放棄這場比賽,有了上賽季的“教訓”,加上曼城不再那麽饑不擇食,林森本賽季早有放棄個別戰線的打算,聯賽杯作為最大的雞肋自然首當其衝,隻是無奈眼下實在不是時候。


    眼下,曼城需要一場勝利、林森也需要一場勝利,這一場勝利不需要是一場大勝、也不需要是一個強大的對手、甚至不需要是一場重要的比賽,聯賽杯、西布朗維奇,再合適不過。


    可惜,比賽還是輸了。


    不是林森輕視西布朗維奇,哪怕是把主力陣容換個底朝天,曼城的牌麵依然比西布朗維奇要強大不少,所以,這場比賽,林森不想找什麽借口。


    林森結束了在更衣室的短暫發言,移步新聞發布會現場,而當他出現在現場的時候,現場閃光不斷。


    這是曼城近五場比賽以來的第三場失利。


    越是職業化的東西,就越殘酷。哪怕林森上賽季率領曼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這並不意味著林森的帥位就是絕對穩固的,尤其是在一家急功近利的俱樂部,穆裏尼奧都能離開切爾西,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發生的呢?在這場失利之後,如果有博彩公司為林森的下課開出賠率的話,可以說一點都不稀奇。


    林森把輸球的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一如他在前幾場比賽當中所做的那樣,但媒體並不打算就此放過林森。


    --------------


    真是操蛋。


    這已經成為了大部分曼城球迷心中的想法。


    即便是老米勒,也禁不住對眼下的曼城心中直搖頭。誰能想到的呢?作為衛冕冠軍的曼城,會在區區五輪聯賽之後,就被切爾西甩下了十分之多,而且,聯賽杯剛剛出場就被一支升班馬淘汰。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曼城從天到地,老米勒是最能理解曼城球迷心情變化的。


    輸給桑德蘭,酒吧內一片惋惜聲,但所有的人都認為這不過是一個冷門。連平布萊克本和雲達不萊梅,酒吧內已經有了一些怨氣,但大多很快煙消雲散,畢竟,球隊並沒有輸球。緊接著,輸給維岡,怨氣,變成了罵聲。最後,就是剛剛曼城在聯賽杯中出局。


    坦白的說,如果不是此前曼城的成績太過糟糕,從聯賽杯當中出局並不會引起太大的波瀾,一方麵因為曼城已經有了更高的追求,另一方麵,曼城並不是唯一一支在這一輪被淘汰出局的強隊,但現在,這場猶如小火星一樣的失利,卻足以引發更大的怒火。


    老米勒把目光投向屏幕中的那個中國人。


    這個比弗格森少了一些老謀深算、比溫格少了一些溫文爾雅的年輕人,麵對著記者各種苛刻的問題,臉色依然沒有任何變化,目光依然沒有任何回避,聲音依然沒有任何波動。上賽季,他是所有曼城球迷眼中的英雄。而現在,老米勒已經在一些罵聲當中聽到了他的名字。


    耐性和記性。


    這一直都是球迷這個群體最為匱乏的特質。


    但對於這些更多的隻是在宣泄輸球鬱悶的罵聲,老米勒並不擔心,林森也不需要擔心,在摘掉了“足球流氓”這頂帽子之後,英超的球迷已經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球迷,哪怕這些混賬家夥在酒吧內罵罵咧咧,恨不得把踢丟必進球的某個球員吊起來拷打,又對某個盯人不緊的家夥導致球隊丟球咬牙切齒,但一旦他們到了城市球場,你永遠不需要擔心他們會吝嗇自己的歌聲和掌聲。


    老米勒擔心的是俱樂部的高層。


    比起球迷,他們的耐性和記性,決定了屏幕當中那個年輕人的命運。


    老米勒希望俱樂部可以耐心一點,因為事實已經證明了,林森值得曼城給予更多的信任,但事實也早就同樣證明了,曼城高層,最缺乏的就是耐心。


    ---------------


    老米勒的擔心沒有錯。


    林森剛剛從西布朗維奇回來,他就接到了一個電話,穆巴拉克請喝咖啡,地點,他的辦公室。


    如果說此時林森還心如止水,那是假的,穆巴拉克在電話中並沒有說明用意,電話中的聲音也一如既往的平和,但在這個特殊的時刻,穆巴拉克想說什麽,其實已經如同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


    對於林森,他做不到心如止水,但他可以做到平靜以對,雖然這很可能是一場鴻門宴。中國人總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不是一種值得鼓勵的心態,但在事情已成事實的情況下,用來作為安慰自己的自嘲無疑再恰當不過。


    當天,林森來到曼城總部,在一聲請進當中走進了主席辦公室。


    穆巴拉克的臉上帶著習慣性的微笑,他站起身來,一邊示意林森坐,一邊走到櫃台倒了兩杯咖啡,然後遞給林森一杯。


    林森沒有說話,率先開口的是穆巴拉克,他先是為自己在球隊訓練比較緊張的時候“召見”林森感到抱歉,但與此同時,他也表示這場會麵是必要的。


    之所以是必要的,是因為和林森的這次會麵,並不是出於穆巴拉克一個人的意願。


    事實上,在給林森打電話之前,穆巴拉克剛剛從遠在阿布紮比的曼蘇爾通了一次電話,而在更早之前,在俱樂部高層的例會當中也出現了跟林森有關、而且對林森而言怎麽也算不上善意的聲音,更不用說,會錦上添花、更會落井下石的媒體。


    從林森走進辦公室,穆巴拉克就一直在不經意的觀察林森的表情變化。


    順境看一個人的品性,逆境看一個人的品行。


    一字之差,先後天之別。上賽季,林森在一片爭議聲中入主曼城,在賽季後被認為是天作之合,因為執教曼城僅一個賽季的林森,就為這家俱樂部帶來了三個冠軍。穆巴拉克也這麽認為,如果用一次詞語來形容上賽季林森在曼城的經曆,那就是順風順水,從賽季開始到賽季結束,除了幾次無論如何都算不上困境的小挫折,林森幾乎沒碰到過什麽困難。


    但,這一次不一樣。


    毫不誇張的說,這是林森入主曼城之後麵對的第一次危機。


    就穆巴拉克個人而言,他很欣賞林森,因為哪怕剝除林森身上跟足球有關的任何光環,僅僅看林森的個人履曆,這依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但以曼城主席的身份,穆巴拉克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私心”,沒有任何主教練可以在球隊一直輸球的情況下還能穩坐帥位。


    讓林森有些意外的是,盡管兩人都對兩人為什麽會坐在這裏喝咖啡的原因心知肚明,但穆巴拉克卻始終沒有提起此事,而是和他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譬如俱樂部的計劃、譬如歐足聯剛剛正式宣布將在三年後生效的財政公平法案……


    穆巴拉克沒有提起,林森也保持著沉默,隻是,咖啡終有喝完的時候。


    此時,穆巴拉克提起一件他的往事。


    差不多十年前,當他剛剛從美國紐約大學學成回國的時候,他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納哈揚家族的“財政管家”,那時的他意氣奮發,而在他的手上,有著普通人做夢都想不到的財富,但他的首演,為納哈揚家族做出的第一筆投資,卻以失敗告終。以美元來計算,超過八位數的財富,隻是眨眼之間,就在他的手上蒸發得無影無蹤。


    哪怕是穆巴拉克再自信,那一刻,他也是誠惶誠恐的,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和數字打交道,而現在,他卻栽在了數字上麵。但當時,曼蘇爾、也就是現在曼城的所有者,為他的失誤買了單,毫不猶豫的、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然後,穆巴拉克很快就給出了回報,第二筆投資,他為曼蘇爾帶來了三倍於上次損失的收益。


    如果那個時候,我選擇逃避、又或者說曼蘇爾不打算給我第二次機會的話,也許我今天就不是曼城的主席了。


    在講完往事之後,穆巴拉克半開玩笑的說道。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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