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清道長自刎。


    他死前看見門外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著自己奔來,口中含著:“師父!太外公!……”


    若衝一臉驚愕地向正清道長奔來,他聽到若衝哭喊著,他慘淡地笑笑,眼中盡是告別之意。


    楊夫慈在門外做暗哨,看見曠兮跟在若衝身後,楊夫慈看身邊連忙上前一把攔住她。曠兮正欲拔出劍來與楊夫慈打鬥,隻見楊夫慈抬手便打在她的頸出,將她打昏之後帶走了。


    若衝環抱著正清道長的屍首,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正清道長的臉上。


    裕王也不知道,為何若衝會過來,這將會是他今夜最大的敗筆。裕王站在原地,看著若衝痛哭流淚。


    “請節哀。”


    若衝放下正清道長已經僵硬的身體,站起身來,靠近裕王,二人對望著。


    “你生來就是殺我親人的嗎?”若衝揪著他的衣領,仰視著裕王那波瀾不驚,平靜如水的臉龐若衝痛苦不已。


    “我無話可說。”裕王眼中噙著淚水。


    “剛才了個女孩子告訴我的,他是我的外曾祖父,他是我的親人呀,也是養育了我八年的師父……就算他有錯,我都能原諒他,你為何不能?你一定要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嗎?!”


    裕王雙手顫抖著,“咣當”拐杖落在地上。


    項子虛欲上前說明:“祺王妃,你……”


    裕王打斷他,吼道:“人就是我逼死的,他該死!君父要他死他不能不死,他做得惡事還少嗎?就算是對簿公堂,也不見得他能活下來。你是我大榮的王妃,你信道,你就該知道什麽叫做王道,霸道!不要和我扯沒用的,他就是刺殺祺王的凶手,我已經查清楚了。”


    說完,裕王見儼兮身前使用過的飛鏢取出,舉在麵前。


    “兩個案子並成一個案子,你們祺王府安全了。”


    此時若衝怒不可遏朝著裕王用力以推,裕王身體有殘疾,頓時倒在地上,若衝上前便是一陣拳打腳踢,裕王蜷縮起身子,沒有反抗讓若衝發泄。若衝一麵打,還一麵啐他,吐沫星子一淚水一同落在裕王身上。


    張歡上前拉開若衝,可因為男女尊卑種種緣故,他不敢似平日裏押犯人一般對待若衝,若衝掙脫了張歡,推開了上前攔她的項子虛,對著裕王就是一頓打。


    張歡朝著身旁的內衛怒喊:“你們都是死人呀!快去扶王爺起來!”


    躺在地上的裕王伸出手:“你們別過來,讓她打,讓她打死我算了……”


    若衝淚眼迷蒙,往裕王走去,張歡拔出劍指著她:“王妃娘娘,請您自重!”


    撲通。


    若衝朝著坐在地上,臉上青紫的裕王跪下了。


    “是我背叛了你,我對不住你,你恨應該是我,我把命給你,把我親人換回來……”說著,若衝撿劍來,夾在肩上。


    裕王奮力起身,握住劍刃,裕王掌心傳來一陣鑽心的疼,他的血與正清道長的血混在一起。


    院中一陣沉寂。


    裕王的雙眼直直地盯著若衝,若衝低下了頭。


    “人死不能複生,你換不回他們。”


    若衝沉重的閉上眼。


    “我才知道自己不是孤兒,你就殺了我唯一的親人,你是報複我嗎?你為何要殺他?你告訴我好嗎?他有什麽錯?”


    裕王凝望著若衝,心中說了千遍萬遍自己是為了她才設了這麽一個局,為了保護她差點成為棄國棄家的千古罪人。


    “不!我沒有,我不恨你,我一點也不恨。”


    “那你怎麽就不能放過我的親人,我爹,我娘,我師父,你要把我們全家一起殺了,我們一家去陰曹地府在一起我也心甘情願。”


    “住嘴!誰說你沒有家人,你現在是祺王妃,你得等祺王回來。”


    說完祺王,再望著眼前的裕王,若衝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刺耳之極。聞訊而來,躲在院外的徐鳳看見若衝痛不欲生的模樣,不知所措。


    若衝放下閃著寒光的劍,垂下眼簾。若衝想抱起正清道長的屍體,可她抱不動,背不動,張歡上前來,抱起正清道長的屍體,問:“娘娘要把道長送去哪兒?”


    若衝隻說:“我帶太外公回家去……”


    裕王目送若衝離開之後,抬頭望見了朝霞。這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刻,朝陽初升,萬物複蘇。太陽落下之後,萬物陽氣從盈餘轉為虧損,太陽初升時,虧損到了極致也是補足開始的時刻,否極泰來。


    項子虛拾起一旁的拐杖,遞給裕王。


    裕王沒有接,他做坐在地上,看著天,一麵笑,一麵流著淚。


    “起來吧,地上涼。”


    裕王搖搖頭:“好險呀,還好她不知內情。”


    項子虛心中百感交集,表情複雜。


    “最痛的莫過於此吧?你是在護她,也是在傷她,明明為她願意舍命,卻讓她恨你入骨?”


    “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師父要造反,應該回更難過吧?”


    “她會因自己誤解了你而難過。”項子虛回答說。


    裕王視線從朝霞落在劍刃上。


    “就像你一樣,你最愛的那個人,在別人身邊受苦受難,你隻能看著。老師,我曾經從心理嘲笑過你無能,我覺得有些事總能說清楚,可現在,我想抓住的人,離我遠來越遠了。”


    “你就忘了她。”


    “我試過,可人越是想要忘記的,就越是不會忘記,因為不會忘,才想忘了它。”


    “那就去說清楚,不要讓自己後悔。”


    裕王拒絕:“我不後悔……我們都兵戎相見了,還怎麽說清楚,你讓她忘了自己的親人死在我手上嗎?即便我是對的又如何?即便正清該死又如何?讓她和自己仇人相逢一笑泯恩仇,執手白頭嗎?她做不到,我也沒那麽無恥……”


    裕王舉起沾上鮮血的劍,他望著血凝固在劍刃上。


    裕王接著說:“我和她之間,隔著這麽多的亡靈,在一起太難了。我太累了,我想就在這兒,睡下了……”


    說完,裕王放平身子躺在冰涼地上,閉上眼睛。


    項子虛看見裕王躺在地上,他整個人都鬆垮了下來,望著劍刃,他想自己也參與了正清道長的事,是不是也應該隨他而去呢?


    項子虛手還未碰到劍柄,就讓從外頭趕來的林楠奪了。


    林楠命人將項子虛關押在自己臥房中,不得令不可外出。


    林楠和官軍在天亮之前,將反軍的屍體搬出了城,一桶桶水潑在地上,清洗斑駁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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