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榮幼清處理完公務,往芳澤殿來,進門見若衝趴在窗前看著門外飄落的雪花。


    “把窗戶合上吧,別受涼了。”


    若衝平靜地:“臣妾在這宮裏待得太舒服了,也悶得太久了。”


    “嫌悶了?那等過幾日,朕陪你出去走走?”榮幼清強顏歡笑。


    若衝扭過頭來:“臣妾想知道皇上推行的優撫之策如今怎麽樣?”


    榮幼清端起一支花瓶欣賞著:“你不是都知道了嗎?對了,你屋裏的陳設都換新了,不錯,是該有點新氣象了。”


    外殿傳來魏大寶的聲音:“主子,晚膳準備妥了。”


    榮幼清放下花瓶,轉身朝餐桌走去,入座。


    若衝看了一眼菜色,將碗放下。榮幼清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見若衝不吃問:“飯菜不合口?”


    “不想吃,沒胃口。”


    榮幼清瞥了一眼魚蓮,魚蓮夾起一片肉放在若衝碗中。


    榮幼清說道:“你要吃好了,才能把身子養好。”


    “好了,然後接著做皇上的靶子嗎?”


    榮幼清臉色一沉,放下碗筷:“你又聽說什麽了?”


    “我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得而知。”


    “你說話別這麽陰陽怪氣兒地……朕今天在內閣憋了一肚子火,你就別再給朕添堵了。”榮幼清端起碗來,大口大口的吃飯。


    “皇上,我哥還活著嗎?”


    “要是天氣好,你明早就能見著他了。”


    “什麽意思?”若衝問。


    榮幼清瞥了一眼若衝:“等朕把飯吃完了再說。”


    一陣沉默之後,榮幼清放下碗來,麵對著一桌子豐盛的菜品。


    “你不好好吃飯可不行。”


    “臣妾不餓。”頓了頓,問:“能和臣妾說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嗎?”


    榮幼清歎息一聲:“龔光傑被朕罷免了,如你所願,可以放手查他了。”


    “皇上以什麽理由罷免的他?”


    榮幼清遲疑了一會,才開口:“龔宗宇昨天燒了明通觀,全觀無人幸免。”


    若衝詫異地站起身來:“明通真人呢?”


    “未能幸免。”


    若衝氣憤不已:“他為何要做這種事?”


    “龔宗宇說太子藏在明通觀,說明通觀中有反賊,兩邊鬧了起來,龔宗宇點了一把火燒了明通觀,其中的緣故你可以去萬壽宮看相關的奏折。”


    “傷天害理,可是沒根沒據的,怎麽就鬧了這麽一出?”


    “龔光傑在優撫之策上做文章,朕赦免的罪臣之後大多手中有他們把柄,如此他們隻能銷毀罪證,這其中也有你哥的事呢,要不是他在曠兮的死上大做文章,龔宗宇不會被逼得狗急跳牆出此下策。現在麻煩大了,太學生說你哥是義士,可有人說你哥是反賊,收留罪臣之後實則是圖謀不軌,所以,朕明日要見他。”


    “可他對你,你不是不知。”


    榮幼清淡然一笑:“朕和你打賭,你哥哥不會對朕下手。”


    “我哥前不久傳遞來的消息裏說過,殺一人而三軍震者,殺之。”


    “荊軻不是也要刺殺秦始皇嗎?最後呢?”榮幼清一臉溫文爾雅的笑容。


    “他要是動手,你會下手嗎?”


    “他要是敢對朕下手,朕也不會手下留情。”


    若衝一怔:“你不會是想借用這件事,鏟除異己吧?”


    “這麽好的機會放在眼前,朕不用會不會太可惜了?”榮幼清此言一出,隻見若衝將手中的筷子砸下,濺起湯汁弄髒了榮幼清的臉。


    魏大寶連忙給榮幼清擦臉,榮幼清一把推開,扯過手絹,擦幹淨臉龐脖頸,低頭見自己的便裝上的湯汁輕輕擦拭,可湯汁已經浸入其中,無奈隻能放棄。


    “若衝,朕是為了你好。”


    “你為的是你自己的權利,與我無關。”


    “隨你怎麽想,恨也罷,怨也罷。無論你怎麽想,你哥明天都不會活著離開萬壽宮,他要是動手刺殺朕,朕就拿下他,要是他不願意動手,朕幫他動手刺殺朕。”榮幼清將雙手放在若衝肩膀上,躬下身貼在若衝的耳畔:“朕最恨的就是有人威脅朕,朕的天下朕說了算。”


    “你太下作了,你一直都在利用我。”若衝木愣愣地坐著。


    榮幼清的手指從若衝的臉頰劃過:“沒辦法,龔光傑龔宗宇濫權殺害無辜,朕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可是也有些事要適可而止,殺你哥就好比在潮汛來臨之前修建一座大堤,龔家的髒事到此為止,不要弄得滿朝遍野人人自危,前朝的事過去了,朕答應你今後也不會有那樣的人,朕不會讓他們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


    若衝轉過頭望著榮幼清苦笑:“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嗎?”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明晨之後,你除了依靠著朕,你還能怎麽辦?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皇上的意思是此後,若衝要和世世代代宮裏的女人一樣,憑著寵愛生活?”


    榮幼清抱住若衝:“這樣才是有規矩的後宮,你做了皇後,就要和所有皇後一樣的生活。”


    若衝掙開榮幼清的懷抱,扶著他的臉含情脈脈地:“現在看你這張臉,出了無恥,虛偽,我已經看不出其他了。”


    “朕做皇帝這些天,知道悟出了什麽嗎?”


    “洗耳恭聽。”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若衝笑了笑走到殿門外,拉開門:“皇上,您該回宮了。”


    榮幼清剛剛離開芳澤殿,若衝大喊了一聲:“來人!”


    魚蓮領著太監上前來:“娘娘,有何吩咐?”


    若衝望著榮幼清的背影,說道:“把芳澤殿裏裏外外都給本宮清洗一遍。”


    榮幼清扭過頭來,與若衝遙遙相望,若衝望著他:“本宮嫌髒!”


    若衝原本以為榮幼清會踅回來與若衝爭辯一番,可榮幼清隻是接著離開,若衝望著照壁,輕聲歎息。


    “娘娘,這麽晚了,要不明早再打掃?”


    “你也違抗本宮了嗎?”若衝質問。


    一整夜,芳澤殿都是燈火通明,裏裏外外擦洗了一遍又一遍,若衝搬了一把太師椅,坐在廊廡下,懷中抱著熟睡的九蛋。


    “九蛋,想不到這歌宮裏,能洞悉一切的竟然是你……”


    魚蓮守在一旁給若衝麵前的炭盆添加炭火,說著:“娘娘,都三更天了,您也該休息了。你身上又傷,太醫讓您早休息。”


    “明天早上嬪妃們來拜見我的時候,就說我病了,不見人。”若衝望著麵前燒得通紅的火炭,反手就將自己手中的茶水倒了進去,聽見滋滋的聲音。


    魚蓮頜手,屏氣凝神地問:“文貴妃也這麽回應嗎?”


    “恩,一樣吧。她回去的時候,你記得把我這裏的補品都給她送去,和她說,煦廷的事我會想辦法的,讓她安心養好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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