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當長孫慈得了此物時,第一個念頭,便是要給自己的舅母與母親戴——這樣珍貴的東西,一得便是一雙。她一個小小女兒家,如今又在宮中行走辦事,帶在身上顯不是什麽好事。


    隻是她卻不曾想到,就偏偏這麽巧,她今日早上還念叨著想找人給送回家,午後便得了消息,說舅舅進宮了。


    倒也是巧了。


    阿瑥自然知道這東西珍貴,也很是歡喜道:“是了是了。如此珍貴的東西,小娘子如今在宮中行走,自然不方便帶著。若是打了,碎了。那難保有些愛嚼舌頭根兒的,會說小娘子將皇後娘娘的賞賜當成了等閑物事兒……好。那阿瑥這便將東西給高大人送去!”


    阿瑥上前一步,長孫慈便一笑,從懷裏掏出裝著那對交玉環的荷包,與另外一隻繡工極其精美的小荷包,一並放在了阿瑥手上。


    那玉環荷包倒也罷了,倒是那小荷包,雖然用料隻是普通的素銀綢麵,但上麵的繡工卻極是精美,便是自小兒金嬌玉養,見慣了珍貴之物的蕭映容也忍不住多打量兩眼。


    加之荷包入手極沉,且放下時,明顯有些叮當之聲,顯然裏麵很是裝了些大錢,阿瑥便不由錯愕,抬頭看著長孫慈。


    “這……這怎麽好使得……”


    長孫慈笑吟吟:“阿瑥身為後宮中人,往前廷走,難免要碰上些老相識的。這荷包兒裏有幾十個大錢,雖然宮中各位都不缺使用的金銀,可到底阿瑥碰上了,請著喝個茶水吃個點心的,也算是阿慈與阿瑥這番認識的緣分。另外……”


    長孫慈上前一步,又笑吟吟地指著那個小荷包:“這裏麵的錢倒不值什麽,可外麵的荷包,材質一般,上麵的圖樣,卻是一位與我相識繡娘的雙麵蜀繡。而那位繡娘,則是蜀中姓李的一家……”


    聽到這裏,莫說是阿瑥,便是蕭映容也吃驚不小。


    隻見蕭映容兩三步上前,握著那銀綢小荷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的確,布料實在是再普通不過的宮綢,但上麵繡著的墨葉白荷,卻是光彩灼豔,非同尋常。


    迎著日光看去,竟然還能生出無數變色來!


    蕭映容隻覺得那小荷包都長進自己眼裏心裏了。直到阿瑥驚惶萬分的聲音響起,她才回過神,錯愕地看著阿瑥。


    阿瑥滿頭大汗,向著長孫慈連連行禮:“這……這莫不是蜀中李家大娘的雙麵飛天繡?!這!這可怎麽使得!”


    “蜀中李大娘的雙麵飛天繡?!”蕭映容聽到這話,也是錯愕萬分,轉頭仰起小臉,看著身邊大不了自己多少的少女:“阿慈姐姐,你是怎麽有這寶貝的?!我聽太子表兄說過,這位李大娘神跡難尋,之前皇帝陛下想尋她繡件錦袍都還沒得呢!”


    阿瑥也是一迭聲地道:“是呀是呀!既然是被陛下點了名兒的,那便是入了聖寵的!她手裏的東西,一旦現了世,便是要入了宮冊的……”


    這不是給他添亂麽!


    長孫慈一笑,向著阿瑥安撫:“阿瑥不必心急。我將此物與你,自然不是要害你——這東西雖然是李家大娘的雙麵飛天繡不假。但布料卻是普通的宮綢,是市麵兒上常見之物。而且繡的也是貴家有了白喜,才能用的墨葉白蓮——若我沒記錯的話,過些日子,阿瑥便得隨著皇後娘娘前往先帝陵前侍孝的吧?若得了此物奉給娘娘,娘娘想必就不會再為陛下的使用發愁,自然會很喜歡你的。”


    此言一出,阿瑥便登時明白了,目光中閃出些感激之色:“是阿瑥的見識太短了!小娘子盡心盡力,竟是在為阿瑥求個更好的前程呢!謝謝小娘子!謝謝小娘子!謝謝小娘子……”


    阿瑥真是喜歡壞了,竟跪下來,實實在在地給長孫慈磕了好幾個響頭。驚得目瞪口呆,長孫慈卻不移不動,笑吟吟地生受了,又扶起他,低聲道:“無妨,本就是互助之事……”


    見長孫慈如此大方,阿瑥自然極是喜歡,便依著長孫慈起身,又向她謝了又謝,捧了東西歡天喜地地離開了。


    蕭映容看著他離開,這才愕然看向長孫慈:“姐姐,就算姑母會喜歡,可到底不過是個荷包而已……得了那雙麵飛天繡,他至於這麽喜歡麽?”


    “這隻是個荷包兒,可卻也是個救他一命的荷包。”長孫慈低聲道:“你有所不知,他是打那淨人所裏被皇後娘娘親自挑出來給你的……”


    “這個我知道呀!可……”蕭映容還是沒明白,一個荷包,怎麽就跟阿瑥的性命扯上關係了。


    長孫慈搖一搖頭,拉著蕭映容走到一邊兒坐下,低聲道:“皇後娘娘何等人物,她為了讓你能夠在宮中無憂行走,親自前往淨人所挑人,自然選的都非常人。而那淨人所裏,除了宮外采買的民間兒郎外,更多的,卻是些罪臣之後,充入宮中為奴為侍的。


    我看阿瑥雖然不過是五六歲的年紀,可談吐不凡,言容舉止,都頗有些貴家公子的相兒。多半前身顯赫。


    這樣的人物入了宮,便是被皇後娘娘挑了來,做近侍,那也必定會被其他與之有些糾葛的人,輕視,欺負……


    而他若是不能在皇後娘娘麵前掙點兒恩寵,換個好前程,隻怕……是活不長的。


    這些日子他待你盡心盡力,今日又為了我思量如此周全。我是對他有感激的。


    是以我才覺得,與其給他金銀,不如給他一個能夠得了恩寵,保下性命的機會。”


    蕭映容立刻掩了小嘴,小臉刷白:“我,我想起來了,阿瑥的長相……可姐姐,你怎麽就斷定他來路不凡呢?”


    “他的名字啊!他的名字!”長孫慈拉起蕭映容的手,以指為筆,在小小的掌心慢慢寫下一個“瑥”字。


    蕭映容到底也是蕭瑀親養之女,自然立刻意識到了:“瑥?!此字從‘玉’從‘溫’,又近顯字……多見於世族華門中的嫡長子之名……”


    蕭映容小臉兒突然一怔:“他……他是崔家的……”


    長孫慈重重點了點頭。


    蕭映容突然變得驚恐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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