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是房陵王的女兒?”


    江都城中,唐國公府。


    李世民聽到近侍傳來的消息,不由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你可是真的認準了?”


    “認準了。”扶英一邊兒說,一邊兒從懷裏掏出一幅畫:“這是彩繡院被燒之時,一個宮女從院後西門撿來的東西——上麵的女孩,正是這個叫阿若的孩子的母親。她是房陵王舊日在東宮之時,身邊的掌燈宮女。聽說,當年房陵王就是因為酒後寵幸了她,才引得文皇後大怒,以為她失德失品,不配為皇子。”


    李世民接過畫像,仔仔細細地李世民看了一遍,又努力回憶著那個被孫思邈勒令不得離開杏林一步的小小少女。突然道:“這個孩子若是房陵王之後。那……那崔家大娘子……”


    “知道,是知道的。”扶英一聽發問,便立刻明白了他想知道什麽,點一點頭,輕聲道:“隻是,於她而言,這掌燈宮女都是間接引起房陵王失寵被廢的一個禍根。能留她活在世上,都已經是難得。再讓崔家大娘子給她一條生路,甚至讓她入了房陵王族譜……隻怕是不能的。”


    扶英看看那畫像裏的女子,歎了口氣:“否則,這畫像上也不會有許多被針紮刀戳過的痕跡了。”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那被紮成了篩子的少女麵目上,也歎了口氣:“便是房陵王臨終有遺言,也是不成麽?”


    “不成的。”扶英再輕輕一搖頭:“崔家大娘子在出宮前,便已告知了她弟弟,一旦發現小阿若,便要立刻斬草除根。”


    “好狠的心……”李世民低歎一聲,收起畫卷,又想了片刻,才問扶英道:“阿慈知道此事麽?”


    “多半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令人傳回來這樣東西了……”扶英拿出一卷脈案,遞給李世民:“這是房陵王生前最後的兩卷脈案了。”


    李世民接過,看著上麵的解方,很是歎息了片刻才道:“鴆毒是何等的毒性。一抹毒,便是無數人命。若要解之,也的確隻能依靠鶴頂紅了。”


    “以毒攻毒。的確是唯一能解此毒之法。唯有一樁——若用之不當,則解之無力啊!”扶英也跟著歎息一聲,然後轉看向李世民:“公子,你說長孫小娘子能不能從這脈案中,找出那天機庫的所在?”


    “她既然把這東西叫人送了過來,說明便是多少有了分寸了——”李世民一笑,定了定神,而後輕聲道:“況且,便是她不知道,也還有我呢。”


    這句話一出,直噎得扶英翻白眼,好一會兒才淡淡道:“公子,我看您還是盡快地去跟夫人提一提,待此事一過,便將您與長孫小娘子的婚事定下罷。免得日後您一旦丟了長孫小娘子,哭都沒地兒去。”


    李世民登時眯起眼,上下打量了扶英好一陣,才輕聲道:“那,我是不是要先給你找個媳婦?免得你家公子我定了親,娶了媳婦,落你一個人孤獨。”


    扶英隻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燒得慌,滿頭滿臉地發燙。


    他咬牙切齒瞪著李世民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您就嘲笑我罷!早晚有一天,我便等著看您被長孫家小娘子,吃得死死地。”


    “那倒是不至於。”李世民斜著眼,衝他笑一笑,轉回頭細聲道:“再且,若是她真想吃我吃得死死地,那也是我倆的事,你隻消好好兒看著,聽著便是。”


    扶英一時無語,隻覺得自己一顆心都浪費到了狗肚子裏。


    “好,好好。”他看著李世民的臉,隻是咬牙切齒:“扶英真是白費了心思——公子是何等人物呢,咱們這些人便是好心,也難讓公子覺得貼心的——說來說去,還是長孫小娘子最懂公子,最知公子,最解公子了……對吧?那便這樣罷。”


    扶英也懶得再跟這個隻差把孔雀尾巴開到頭頂來的主子多說什麽,轉個頭便向著門外走。隻是還沒走兩步,便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回來,向著李世民伸手:“公子。”


    “什麽?”李世民看著他,笑吟吟地問。


    扶英隻覺得自己恨不得鑽地縫裏去,可又不得不開口直言:“地址呀!”


    “什麽地址?”李世民笑得更愉快了,嘴唇抿得更高。


    扶英咬著牙,好一會兒才將幾個字從齒縫裏擠出來:“崔氏大娘子的落腳處!”他要是敢再問一句,為何要崔氏大娘子的落腳處,他便要與自家這位討人厭的公子翻臉了!


    ——扶英這般想。


    可惜,李世民也沒有打算給他這個翻臉的機會。隻是笑吟吟地將一張裁成方寸的小紙條交給扶英,笑道:“拿著罷!尋得那位崔氏大娘子後,告訴她一聲,便說眼下風聲正緊,不能讓她出城。隻要捱過了這些時日,我自然會安排她離京。”


    扶英默默接過紙條,突發奇想,問道:“公子,若是我將這話兒原封不動講給長孫小娘子聽,你說……”


    “你敢!”李世民眼一瞪,揚手欲打人。奈何他手舉得快,扶英跑得更快。他手剛揚起,扶英便跑到了一丈開外。


    不僅如此,這小家夥還生怕氣不死人似地,回頭看著李世民,哼哼一笑:“公子,你再這般打我,我便去告訴長孫小娘子了……你說,若是她知道,您是這樣的人……”


    “你說你說你說!你有本事自去說啊!”李世民氣得哭笑不得,隻管上前,想要捶他:“每次都是你要去說,你要去說,你倒是真去說一次啊!”


    “公子真當我不敢麽?”


    “我不是當你不敢,我是知你不敢。”李世民呸他一聲,順手拿起旁邊的筆山子便要丟他:“你再在這裏磨嘰,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扶英扮個鬼臉,這才轉身離開。李世民站在原地,笑了兩聲,突然又斂起笑意,向著房頂打了一聲招呼:“下來罷,我知道你一直在看著。”


    順著他的聲音,一道身影翩然落下——卻正是長孫慈身邊的陸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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