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虹橋機場內。


    一個個子高高,年輕漂亮的男子,坐在長椅上,雙腿交疊,意態閑適地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看著徐徐起航,最終劃過頭頂天空的一架藍色飛機。


    身後,立著一個穿著米色大衣,杏紅色碎花長裙,烏發盤起,襯得一身雪般皮膚更加凝白可愛的漂亮女子。


    “他走了。”她輕輕掠了一下滑落耳際的長發,無意間撥動了下雪白耳珠邊的珍珠耳墜。


    “嗯,她也一塊兒走了。”男子笑得可親,目光溫柔似水。


    女子低下頭,看了他一眼,笑道:


    “今天我頭一次見他……難怪你總懷疑你們倆根本就是一個人。真長得太像了。連眼角的疤都一模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洛錚,你真的願意看著她跟了他走?我以為……”


    洛錚含笑,溫柔地轉頭看著她:


    “以為什麽?”


    “我以為你會舍不得。”女子俯下身子,趴在他肩頭笑著低語:


    “畢竟,我還從來沒見過你會對一個女人這麽上……呃……”


    她一句話未說完,便捂著頸子急促地喘了口氣——就在這個當兒,殷紅的鮮血,已經從她的指縫中汩汩而出!


    洛錚笑吟吟地收起夾在食指與中指間的手術刀,伸手輕輕地撫摸著表情驚駭又狂熱的女子麵頰:“這隻是個小教訓……放心,待會兒我就會好好兒幫你把斷了的氣管縫起來——也不會太久,最多就幾分鍾的事兒……


    總是得讓你知道規矩,是吧?”


    他徐徐起身,看著女子:


    “真真,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了。要知道,人的氣管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耐磨,再多割一次,你就真的死了。以後不該說的話,就別說了,知道了嗎?”


    看著溫柔勸哄,如同一個體貼父親般的洛錚,周真愣怔怔地點了點頭。


    ——


    半個小時後。


    上海,某著名星級酒店內。


    看著滿地散落的男女衣物,再看看全身未著寸縷,隻蓋了條真絲薄被曲線畢露地躺在床上,頸子上也包了好幾層紗布,安睡如天使般的周真——推門而入的陸小敏,眼底沉著滿滿的嫉妒。


    但她不動聲色地轉過頭來,看向傳來嘩嘩水聲的浴室,然後咬了咬下唇,走近前,伸手輕輕敲了敲門:


    “少先生,你在麽?”


    “小敏回來啦?”裏麵傳來愉快的應和聲,很快水聲停了下來,又一會兒門開了,洛錚探了頭出來,笑嘻嘻的表情像個孩子一般,看著五官明豔如混血兒的陸小敏:


    “你等我一會兒啊!穿了衣服,我馬上就出來。”


    陸小敏嘴角勾起一絲笑容,點了點頭。


    轉過身,她的笑容停在臉上。躺在床上的周真不知何時醒來,隻將薄被裹在身上,半倚於床頭,挑釁似地看著自己。


    當洛錚開門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


    一溫婉,一明豔,兩個風格截然不同卻同樣美麗的女子,互相瞪視著。


    他忍不住嗤地笑了起來:


    “你們兩個幹嘛呢?不過是真真不聽話,總是愛嘮叨,我有點兒煩了就賞了她一記調教……瞧瞧小敏你,氣得跟什麽似的。”


    陸小敏轉頭看著他,明亮的貓眼裏閃過一絲委屈:


    “我還以為你……”


    “我說過,你們是我的左手和右手。”洛錚的笑容消失了,表情淡薄至極:“除此之外,別的什麽都沒有。明白麽?”


    兩女齊齊點頭,陸小敏還應了一聲。


    洛錚轉身,優雅地坐下,由著陸小敏上前來替他擦拭幹頭發,頸上還纏著紗布的周真起身,替他從櫃子裏挑衣服出來。


    “那邊兒怎麽樣?”洛錚垂著眼睛,一邊兒穿著周真遞來的雪白襯衫,一邊兒漫不經心地問。


    陸小敏看已然擦得半幹,立刻自己去取了一件燕尾服給他,嘴裏也不停事道:“東西已經拿回來了,對方看過,非常滿意。款子也到位了。不過有一點,老林這次不太地道,把扣成加高了——帳上隻回了七百萬。”


    洛錚停下手,轉頭看著陸小敏:“抽三成?”


    陸小敏點頭,看著表情淡漠的洛錚:“也是該給他點教訓了。這些年,他一發不知道收斂。以為少先生不說話,就是默許了他了。”


    洛錚眯了眯眼:


    “這些人的確都該收拾收拾了,不過不急。眼下我還有得玩,先不理他。不過……這回的確是不太好。”


    陸小敏微憂地看著他:


    “是啊,先生那邊,隻怕會失望。”


    洛錚皺眉,淡淡一笑道:“他失望?那就太好了。我還真希望看一看他最失望的時候,會是什麽樣一副表情。”


    頓了頓,他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眼下正跟大哥玩兒得開心,先不理他們了。真真,去傳個口信給angelina,讓她明天回美的時候,順便把美國那邊兒打掃一下。”


    依舊隻裹著一條真絲薄被的周真點了點頭,轉身拾起自己的衣物,默默走出去。


    ……


    同一時刻。


    上海飛西安的航班。


    經濟艙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並非節假日,又或者剛好趕上淡季的理由,總之機艙內人真的不多,所以洛寧盡管沒有跟鳳簫買到同一排座位,還是得以在空姐的安排下,跟鳳簫坐在了一塊兒。


    “還好吧?”從殷勤的空姐手中接過兩杯飲料說過謝謝,洛寧轉頭遞了一杯給鳳簫。


    “還好。”鳳簫說了聲謝謝,接過熱騰騰的可可:“你真的幫我很大忙,不然警察肯定不讓我離開。要是這樣,我的工作就麻煩了。”


    洛寧眨了眨眼,看著鳳簫:“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好像不太害怕,反而更擔心自己的工作?”


    “對我而言,這些都是非日常性的事情,所以早點兒放下才對。接下來的工作才是最麻煩的。”


    鳳簫很平淡地說,然後似乎又覺得不好意思,不由笑了一笑:


    “總不可能從今天開始起,我每天都能看到身邊有死人出沒是吧?”


    洛寧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


    “是呀,要是你身邊天天都有死人出沒,那不變成滿世界都是僵屍了?太可怕了。”


    鳳簫皺皺眉,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然後才轉過頭來,有點兒好奇地問:


    “不過話說回來了,我還真好奇,你怎麽對這方麵這麽精通的?你不是個攝影師麽?”


    洛寧明白她意下所指,點了點頭:


    “怎麽說……看多了唄。看多了,自然就久病成良醫。沒什麽奇怪的。”


    鳳簫一怔,但也不便多問,隻笑:


    “嗯,的確。雖說現在不是什麽戰爭時代,可每天死的人也不少。不過隻是可惜了你這一身本事,剛剛那位老爺子隻差沒出口留你下來幫忙了。”


    洛寧淡淡一笑:“我是不會幫他的。說到底這是他們的工作,與我何幹?”


    鳳簫又點了點頭,然後半晌才道:


    “那個惡魔護士是怎麽回事?我看你一說這個人,大家都很吃驚的樣子。”


    洛寧目光怪異地看著她:“你從來不看新聞的嗎?”


    鳳簫搖了搖頭,目光還是如新生幼貓般好奇:“工作原因,消息非常閉塞。”


    洛寧看了一眼她,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左右看看空姐不在,甩開,打開數據信號,快速地點開網頁,調出“惡魔護士”詞條之後保持網頁不丟,隻把數據關了,恢複成飛行模式才給她道:


    “看看吧!”


    鳳簫揚了揚眉,看了眼頻頻望向這裏的幾個年輕空姐,點了點頭,低頭快速地掃了起來。


    不一會兒,她眼看著空姐就要走過來了,立刻就合上手機,從兩人並坐的位置交還給他,然後輕輕說:


    “這個惡魔護士不是專殺自己照顧的老人麽?為什麽要來殺這麽一個不相幹的人?”


    洛寧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你怎麽知道他們不相幹?”


    “直覺?雖然這麽說很對不起逝者,可我覺得那個男人也不像是什麽老實本分的人。不過要招惹上這種國際上都知名的殺手……


    恕我再冒犯一下逝者,他看起來還真沒到那個級別。”


    鳳簫簡單地回答。


    洛寧也點了點頭,淡淡道:


    “是呀,我也這麽覺得,所以才建議警方好好兒查一查他丟的那些東西是什麽的——也許對方衝著的不是人,而是東西呢?”


    鳳簫看了他一眼:


    “是嗎?隻是衝著東西的話,不必這麽麻煩地殺人吧?大庭廣眾之下,還是那種特殊的,標誌性的手法……怎麽看都像是在給什麽人留訊息說這是我幹的似的……哈哈,抱歉,多看了兩集犯罪心理啊!”


    洛寧卻沒有笑,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才笑了笑:


    “是啊……我也這麽想,說不定還真是這位惡魔小姐傳的口信呢!”


    鳳簫聞言,也笑了起來:


    “是麽?那你覺得是什麽口信?”


    “嗯,也許就像你說的一樣,她就是想告訴別人,這事兒是我幹的,也許……”


    洛寧淡淡一笑:


    “也許她這麽幹,也隻不過是替別人傳達一條消息,比如說……


    比如說我回來了,這就是份見麵禮什麽的呢……”


    鳳簫沒有察覺他聲音裏的異樣,反而是被這話吸走了心神,專心地想著到底會是怎麽一個真相——


    唯有如此,她才能將今日所見到的一切,暫時拋於腦後,不去想,不去憶,更不必去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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