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某知名廣式餐廳。


    洛錚一身精氣神十足的黑西裝白襯衫,配上磚紅印花領帶走向坐在位子上等著的老人。


    老人一整套的雪白唐裝,挽袖挽腿,大背頭梳得一絲不亂,手裏把玩著一隻玉麒麟。


    “陳老好。”洛錚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呼,被稱作陳老的老人抬眼看了一下:“洛少先生來啦,請坐。”


    洛錚謝過,坐下,笑:“難得今兒陳老請我這小輩,隻是不知到底什麽風能把您這位大神給吹來?”


    陳老淡淡一笑,手向後一伸,立刻有個同樣穿著黑色唐裝的年輕男人恭恭敬敬地遞了張照片到他手裏。


    掃了一眼,他把照片穩穩遞到洛錚麵前:“老頭子前些日子丟了件心頭舊好,聽說洛少先生知道它在哪兒。所以今天放了膽子來,請洛少先生幫個忙,給個準信兒。”


    洛錚揚眉,接來一看,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人也不說話也不生氣,很平靜地看著他笑,直到他停了笑才緩緩開口:“看來洛少先生是見過這件東西了。”


    洛錚“唉呀”一聲,搖搖頭,向後倚進太師椅的椅背中,放鬆地翹起二郎腿:“陳老剛剛說,這是您的舊好?”


    “沒錯。”


    “可我知道的是,這東西好像是另外一個人所有啊!而且那一位還明說了:這是他家傳的寶貝……”洛錚向前一傾身子,衝老人擠了擠眼:“人家可是有祖譜為證的啊!”


    陳老倏地揚眉,目光如刀:“是嗎?這麽巧?還有人也有這樣寶貝?”


    “可不是怎麽說來著?”洛錚嗬嗬一笑:“我還勸過魏老,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那咱也隻說命裏與他無緣了,您說是不?”


    陳老一直巋然不動的神色,出現了一絲動搖:“魏老?他也有件同樣的寶貝?”


    “可不怎麽說來著?我聽說也嚇了一跳,畢竟我們家先生可是說過了,無論這寶貝是哪位的心愛,隻要人家肯讓,那咱們就好好兒地跟人商量著來,好好求了這寶貝回來就好。偏偏魏老說這是他的傳家寶,不肯讓。這不,我家先生才說過,要是魏老實在舍不得,那就算了。不過總歸是與心頭之愛失之交臂嘛,我家先生,心裏可不快呀!”


    洛錚說完這番話,就見陳老點了點頭,默默起身,說了句:“既然是這樣,看來老頭子是問錯人了。抱歉,改天必然要請洛少先生與大先生好好兒聚一番,親自賠罪。今日就不打擾了。”轉身向外走。


    洛錚笑吟吟地起身,微微行了一禮,看著他走出去,然後目光一斂,轉頭看向一邊的陸小敏:


    “怎麽回事?”


    “估計是金大牙壞的事。行裏誰不知道他那兒就是個消息鋪子?可惜當時護士沒把那邊兒清洗幹淨,落了點兒病根在,叫這姓陳的老頭子尋著了底。”


    陸小敏哼了聲,淡淡地說:“不過這姓陳的也太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什麽樣的老東西,居然也敢在少先生麵前擺這麽大架子。”


    “他有這個資格擺。”洛錚淡淡一笑:“怎麽說也是唐人街老字輩的,咱們之前也好,以後也好,肯定都少不了要受他的照顧幫忙。客氣點兒吧!再說了,這麽大件寶貝,是人都會心動。他要是不急不動,我反倒不安心了。”


    他又停了一停,轉頭看著陸小敏:“這個信兒要透給先生知道,早就準備。”


    陸小敏是了一聲轉身剛要走,就被洛錚叫住:“我哥那邊兒怎麽樣?”


    “人已經送進去了,一切正如計劃。”


    “好。”洛錚再不說話。


    ……


    同一時刻。


    陸家嘴一幢金融大廈內。


    34層。


    挑高設計的辦公室,配著柔和而不失明亮的燈光,很顯得空間廣闊。藍白相間的配色,更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但就算如此,也不能打消一走進這間大辦公室裏的每個人心頭的緊張感。


    藍色地球,金色寶劍與天秤,雪白的橄欖葉……以及那底下的一行英文單詞:


    internationalcriminalpoliceorganization。


    洛寧一行九人由雍惠南帶著進來,立刻就換了張臉,連鳳簫也忍不住緊張起來。


    “怎麽樣?在麽?”雍惠南走向一個正在複印機前複印著什麽東西的高個男人,問。


    男人轉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鳳簫,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裏麵一間單獨被隔出來的辦公室。


    雍惠南拍拍他的肩膀,說聲謝謝,帶著大家一塊兒走過去。洛寧跟鳳簫走在最後,許是看到鳳簫有點兒緊張,洛寧就低聲告訴她:“別緊張,咱們隻是去看看我們的大老板。”


    “你們的大老板?”


    “嗯。”


    “是個外國人嗎?他說話我不一定能聽懂啊!”


    “沒關係,他中國話溜著哪!”


    洛寧笑著解釋,鳳簫也稍稍安了下心。


    很快,鳳簫看到了這洛寧口中的大老板。


    跟她想像的有點兒不一樣,這位看起來很像英國紳士的老先生斯文,儒雅,雖然也戴著幅眼鏡,可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像雍惠南那麽強勢,更像一位英國大學的老教授。當然,這也可能是他善於偽裝。


    洛寧上前一步,跟著大家一起行了個標準的警禮,然後報告:


    “報告莫先生,魔術師歸隊。”


    “很好,很好。”被稱為莫先生的老人笑著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很高興你回來了,寧。”


    洛寧嘻嘻一笑,可笑意未達眼底。


    其他幾個人也一一問候了老人,老人和氣地回了寒喧之後,目光終究還是落到了鳳簫身上。自然,洛寧帶來的人,負責介紹的也是他。


    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就是此次的目標之後,莫先生也沒有過多地說什麽,隻是點頭,向鳳簫一再保證,他們會保護好她的安全。然後就請鳳簫出去了。


    鳳簫前腳走,門一關,除了年長的雍惠南和冷著臉的莫迪凱還有點兒樣子,知道先向主人告個請才坐下,其他幾兄弟卻立刻沒了剛剛良好的形象,一個個歪三倒四地各自在房間裏找了地方坐。最自在的當屬洛寧,他還跑去一邊兒小冰箱裏翻出盒冰淇淋吃。


    “怎麽樣?這個姑娘?”莫先生也坐了下來,神情平淡地問。


    “眼下看起來,應該不是跟他一路的。”回答的是洛寧,他的表情平靜得近乎空白:“不過很難說。不到最後,我也不能說看透了。”


    莫先生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雍惠南:“美國那邊兒已經證實了,他是在三個月前逃獄的。至於周真和陸小敏麽……自然也逃了,而且也比他早了剛剛好半天時間,正好教黑獄那邊兒不及反應,又方便她們救人。”


    頭一個跳起來的就是王重:“那邊兒怎麽搞的?當初跟咱們胸脯拍得震天價地響,說一定不讓他逃出來,咱們才由著他們把人帶走的!現在可好,出了事兒就隻會悶著了?


    三個月,三個月啊!他們到底都幹嗎去了?!這麽重要的犯人跑了,就不會吭個氣兒啊!”


    莫先生歎了口氣,搖頭示意他別激動:“你也不用生氣……說起來也不能怪人家,畢竟當時誰都沒想到他居然是活著的。”


    王重一怔,脫口問了一句:“沒想到他還活著?難不成當時他死了?”


    “黑獄是什麽地方?進去之後,再悍的漢子也隻有一條死路走到頭。要是他不先把自己弄成一個死人,怎麽也出不來。所以老板說得沒錯,不能怪人家。”洛寧接了嘴,他把冰淇淋全吃完了,然後就伸手去拉冰箱門,扒拉半天,拉了一包真空包裝的五香醬牛肉出來,撕開,放在嘴裏啃著:“不過我倒是好奇,按著那兒的規矩,就算他死了,也是得在裏麵火化之後再把骨灰送出來的吧?他怎麽就破了例了?”


    莫先生沉默了。


    一直沒說話的雍惠南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來:“看來是那位先生又出了什麽招了吧?”


    莫先生沒有否認,淡淡地說:“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去追究任何人都是沒用的。其實就像南之前跟我通電話時說的那樣,他逃出來,對我們也是一件好事——一來當年的計劃可以重啟,二來……”


    他看向洛寧:“這個國家沒有廢除死刑,你應該高興。”


    洛寧正啃著牛肉的嘴停了下來,兩秒鍾之後,繼續嚼了起來,然後蠻不在乎地點頭,說了一句:“我的確是很高興。”


    周圍一片沉默。


    ……


    辦公室外。


    由一位女文員陪著在會客室裏小坐的鳳簫,正非常愉快地跟這位看起來漂亮精幹,一口流利中文字正腔圓的法國美眉說笑。


    話題從工作說到了服飾,又說到了香水與美妝,接著說到了時下的流行色。


    正在她們說得開心的時候,門上傳來輕叩聲,法國美眉說了聲請進,一個工作人員走進來,說最新的紅色通緝令(icpo的紅色通報的俗稱,他們內部當然不這麽說,這裏作者采用這種說法)已生成,需要莫先生簽字。


    法國美眉點頭,告訴對方莫先生正在跟特研a組的人開會,一會兒出來就會讓他簽,叫他先放下。


    於是,鳳簫便得以看到了正好放在離自己不遠處的那張紅色通緝令上的臉,然後愀然變色:“這……這是……”


    法國美眉看到她的表情,意外地揚了揚眉:“你不認識他?”


    鳳簫坐直身子,仔細掃了一遍,目光落在以中英雙語標示出的通緝犯名字上:“洛錚……他……”


    “嗯,他是洛寧的雙胞胎弟弟,隻比他晚出生三分鍾。”法國美眉歎息:“這麽一雙漂亮的兄弟,可是個性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甚至……”


    她閉口不語。


    鳳簫沒有發現她表情的怪異,因為她的目光隻盯著通緝罪名一欄裏的字:


    洛錚,33歲,出生年月1981年9月27日。罪名:多項謀殺,爆炸,縱火,走私軍火,搶劫……


    她咬了咬唇,突然覺得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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