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千裏。


    上海某碼頭上。


    廢棄倉庫後,鳳簫與一個黑色皮衣過膝長靴的長發女子並肩而立。


    “你叫我來吹海嗎?”鳳簫開口問。


    長發女子紅唇勾起,精心描就的明眸眨眨:“之前你不是一直嚷著要月夜吹一吹海風的嗎?”


    “是啊,不過不是在這個時候,這種情況下——天太冷,我怕會凍死。”鳳簫淡淡地笑:“而且是在今天之前,發現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梅君之前,就算冷一點也沒關係,現在……不行了。”


    她轉頭,盯著那張雪白嬌豔,一如海棠的容顏:“你真的叫梅君?”


    “這是真名字。”梅君轉頭,看著這個已經不再用溫暖目光看著自己的好友,點了點頭,深吸口氣:“也許你會說這是我唯一沒有騙你的,不過這麽說也沒錯。”


    鳳簫沉默,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費了那麽大心思,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埋在我身邊……你要我幫你做什麽?”


    “我想找回屬於我爸爸的東西。”她看著鳳簫:“隻有你才能幫我。”


    “屬於你爸爸的東西?那東西本來就不屬於任何人。”鳳簫淡淡地一笑。


    “或者是吧!不過我爸爸為了它把自己的一切都賠了進去,真的是一切都賠了進去……簫簫,我不想讓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寧。”梅君的目光,追著鳳簫的臉。


    皎潔月光照得鳳簫原本平平的容顏尤如潔白無瑕的雕像般美麗——尤其眼睛,仿佛月光都投進了她的眼底,溫潤而柔和叫人無法忽視,也叫梅君一時看得呆住,沒半點兒想移開目光的念頭。


    鳳簫又轉頭來看著漆黑的海麵:“你爸爸?”


    “趙萬鈞,這個名字你應該很熟悉吧?”


    梅君報出的名字叫鳳簫沉默了好一陣才輕輕道:“幹這一行的,誰不認識?我當然知道趙老。可據我所知,他的前妻沒有替他育得一兒半女的。”


    “有的,隻是我媽媽跟他……”梅君頓了下繼續說:“我媽媽是他的學生,懷我的時候,爸爸還沒跟他的前妻離婚。媽媽也不希望看他聲名盡敗在自己身上,所以主動離開了他。嚴格說起來,爸爸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鳳簫眨眨眼輕問:“你要我幫你什麽?”


    “我要你幫的已經告訴你了。我隻想把那件屬於我爸爸的東西找回來,然後……”梅君咬了咬嘴唇:“然後按我爸爸臨終前的願望處理它。”


    “難道趙老也想把它毀了?”鳳簫盯著她。


    “怎麽會?這樣的東西,別說是爸爸,就算是我,又怎麽可能舍得?”梅君失笑搖頭:“我……我爸爸已經安排好了它的結果,我隻是想讓它按爸爸的希望……你明白嗎?”


    鳳簫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才搖頭:“我不明白,不過,”她把雙手插進上衣口袋裏,縮縮肩膀,然後才伸手掠開麵前吹得散亂的長發:“我相信我自己,也願意最後信你一次。”


    梅君目光裏浮出一絲亮光:“你答應了?”


    “不答應也不成,畢竟已經把那兩位給狠狠地耍了一通。”鳳簫淡淡一笑:“他們很聰明,尤其是洛寧,他應該已經猜出是我在搞鬼,肯定很快就會尋著線索追到這兒來,然後就會再次把我好好地‘保護’起來。所以就算我想置身事外也不成了。何況……”


    她轉頭,目光坦然地盯著梅君:“從兩年前第一次見麵,你裝成是個義工接近我的時候,就沒打算把我從這件事裏摘出去不是嗎?”


    梅君低下頭。


    ……


    12:35。


    當洛寧跟莫迪凱到達碼頭時,看到的就隻有鳳簫一人躺在大風呼呼吹的碼頭上看著月亮。


    莫迪凱看了眼表情平淡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的洛寧,腳步微一停,又跟在他身後走向鳳簫。


    洛寧平靜地走到鳳簫身邊坐下,然後輕輕地問:“人走啦?”


    “嗯。”鳳簫點頭。


    洛寧咂咂嘴,皺眉看著鳳簫:“不打算給個解釋?”


    “朋友不喜歡見外人,隻想見我一人。”鳳簫聲音平平地說:“所以隻能對你們說抱歉。”


    “沒誠意。”洛寧撇撇嘴,長舒口氣向後一躺,也跟她一樣倒在碼頭上,瞪著天空中的月亮:“不好奇怎麽找到你的?”


    “離開家鄉時,我可從沒想過自己會遇到這種隻有電影裏才看過的事。不過既然遇上了那就隻能好好應對——哪怕明知你們肯定能找著我,知道是我出的主意攔住你們。”鳳簫的聲音很柔和,好像夢囈。


    洛寧笑了笑,抬眼看看坐在鳳簫另一側狀似無聊的莫迪凱,用手肘捅捅鳳簫:“不過你這回玩兒太大了,你不知道,他最恨別人說他是gay,尤其拿來跟我湊一對兒。上回有個人這麽跟他開玩笑,結果被他錘斷了兩根肋骨——那還是他因為念著那個蠢貨是我二哥,所以手下留了點兒情麵勁兒的。”


    鳳簫一怔,轉頭看著他:“那些白癡?”


    洛寧也怔住了:“你不知道?”


    “他們是我朋友的人,我隻是跟她說你們多半在我身上做了些手腳方便時刻探取消息,所以叫他們攔你們一會兒,給我們留點時間,我可沒出這種餿主意。”


    洛寧又咂咂嘴:“那你真該跟你朋友說一聲:該給這些人發點兒補償金——這貨動起手來完全就是玩兒真的。”


    鳳簫低頭掃了眼他有些紅腫的指節:“打架什麽感覺?”


    “看人家疼,然後自己也疼。其實不好玩。”洛寧聳肩:“所以下次你要是想單獨跟誰見麵了,說聲就行了。多信任我們一點兒不好嗎?你省事,我們省心。”


    “從西安那晚開始,我就沒這麽想過。在我看來,現在的我,身邊每個人都要好好甄別過才能考慮如何對待。哪怕是你們。”鳳簫平靜地說。


    洛寧深吸口氣點頭:“也對,那咱們能不能回去了?要咱們再不回去,老大就得發那個什麽什麽了。”


    鳳簫淡淡一笑起身,剛想說些什麽就打了個小噴嚏。接著一件衣服就披在了她身上,她轉頭看著脫下外套的洛寧,真誠地笑了笑:“謝謝你。”


    “沒關係~~現在可以走了吧!”洛寧擠眉弄眼地笑了笑,起身伸手給她。


    她看了看他,也笑笑,伸手搭上他的,借力起身。


    莫迪凱哼了一聲,也默默起身跟上來。


    ……


    一點五十七分。


    古北。


    窩裏。


    二層最大的書房,雍惠南坐在梨花木書桌後,桌麵上隻開一盞台燈,目光來回掃著麵前立著的兩個弟弟:


    “沒了?”


    兩人一齊搖搖頭,像是看到貓的耗子。


    雍惠南點點頭:“行啊!真行!”


    他冷笑一聲看著他們倆:“特研組的魔術師,外加機械師,兩尊大神一塊兒出去,就能把一剛從小城市來的還沒見過世麵兒的姑娘給丟了……”


    “不是找回來了麽?”洛寧尷尬地笑笑。


    “要不是這樣我早就叫老七把你骨頭給碎了!”雍惠南沉了聲線下來:“還好意思說?”


    洛寧緊緊地閉上嘴,莫迪凱看他一眼,也緊緊地閉上嘴。


    好一會兒,雍惠南才歎了口氣:“還好人沒事,對方的身份弄清了麽?”


    “問五哥!”洛寧吐了三個字就繼續緊閉嘴,惹得莫迪凱瞪著他,可看到雍惠南投向自己的目光,他又轉過頭來點頭:“弄清了。”


    “哪方的?”


    “美國。”


    “美國?不是俄羅斯的?”


    “不是。”


    “奇怪,”雍惠南沉吟:“照理說應該是先跟俄國那邊兒打照麵的……”


    “她好像早知道鳳小姐手裏有這件東西的線索,所以很早就埋在鳳小姐身邊。也是跟著鳳小姐來的上海。”莫迪凱難得地說了句長的。


    雍惠南點點頭:“這就說得過去。那跟上了麽?”


    “算是吧!”


    雍惠南眼鏡後的眼睛眯起來看著莫迪凱:“什麽叫算是?”


    “不能怪五哥,要怪也隻能怪咱們的被保護人太……”洛寧張嘴說了半句就咽下了話尾巴。


    雍惠南明白了:“她還是不信任咱們?”


    “咱們的身份她多半是肯定了,不過以她的出身與經曆,這種事兒也太懸了,她再聰明也得一段時間理解消化,然後才能接受吧。”洛寧回答。


    雍惠南點了點頭:“也隻能這樣了。接下來你們把她看好了,別再整這種幺蛾子出來——實在不行叫老二一家子都來吧!你們二嫂那樣的個性對她也算是劑鎮定劑。”


    “是!”洛寧與莫迪凱響亮地回了一句。


    雍惠南看著他們,從鼻孔裏出了口氣:“我做的飯就那麽難吃?”


    兩兄弟不說話,雍惠南又歎口氣:“算了,由你們去。不過……”


    他慢慢地說:“你們還是要好好看著這位鳳小姐。能把你們兩個都玩成這樣,這姑娘……還真是胸中自有大丘壑啊……”


    洛寧看了眼莫迪凱,不約而同地微微低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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