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晁千琳已知的情報看來,奚成必借法陣事由分散她和晁千神的事情一目了然。


    奚鉤月因為入魔愈深而愈見偏執,了解了父親的用意後,便想蠱惑晁千琳,讓她為自己與奚成必抗衡。


    想必奚成必早就察覺到了晁千琳和奚鉤月近來的不正常,也摸清了她和晁千神這兩個靈轄背後根本就沒有晁家撐腰。


    他拿偏執的女兒沒辦法,用強硬方式控製晁千琳對抗杜秋風和齊升逸卻能一勞永逸。


    隻是,晁千琳沒想到這個強硬方式還包含除掉可能已經察覺到他用意的晁千神。


    對四大家族來說,晁千神這個惹事精確實也夠礙眼的,且不說他之前給四大家族添過的各類麻煩,至少隻要有他在,晁千琳就不可能會任由他人擺布。


    她還有一個關鍵的理由,認為主使就是奚成必。


    他在她身邊安了“眼睛”是齊升逸都知道的事,如果來殺晁千神和綁架她的人不是奚成必指使,“眼睛”會在那麽緊急的情況下都不動手嗎?


    以上都是晁千琳盛怒之下的分析,雖然也算合情理,卻存在不少邏輯漏洞。


    可是,最親近的人正自生死未卜,晁千琳急切地需要一個可以怪罪的對象來分化自己的恐慌和悲傷,奚成必就這樣成為了最佳人選。


    “那個襲擊我大哥的家夥長得什麽樣子,你記得嗎?”


    藍晶點點頭:“嗯,那個人特征很明顯。他有一道燒傷疤從右側耳根一直繞到喉嚨,右耳基本是撕裂的。


    “他逃跑時的身法也很奇怪……與其說那是身法,不如說是在跑酷,而且稍微有些跛腳。”


    “這聽起來不像是四大家族中的天師,道家的身法都很類似,連這都要掩飾起來嗎……老狐狸……”


    晁千琳喃喃著,對奚家的不滿已經攀上了頂峰。


    切實傷害了晁千神在晁千琳心中是天誅地滅的重罪,更何況她對奚成必還有不近人情、物化奚滿月姐妹的舊怨。


    她已經暗自打定主意,不論晁千神能不能脫離生命危險,她都要讓奚成必付出相應的代價。


    好在,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大夫走出來,對這個讓人不忍愧對的女孩露出了笑容。


    晁千琳安下心來,兩腿一軟,眼眶又有些濕潤,跌坐回了椅子上。


    病床邊,晁千琳仔仔細細地看著晁千神。


    從夜裏折騰到現在,窗外已現些微曦光,她卻依舊揪著心放不下來。


    她就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他,沒再靠近,沒再說話,也沒再碰他,保持著距離,卻膠著著視線。


    他這樣平靜至極的睡臉實在是稀有。


    他總是比她起得早——做早餐,睡得遲——處理學業或事業,幾乎從不偷閑。


    對其他人來說,他的死魚眼是日常,可是對晁千琳來說,他這樣不帶笑容才比較少見。


    晁千琳心中對奚成必的憤怒漸漸被平靜驅散,恐慌卻沒有。


    這談不上失而複得,畢竟這次不算真正“失去”,而他的樣子也算不上“複得”。


    雖然大夫說他的狀態不錯,但也給自己留了餘地——他要靠自己的生存意誌才能醒來。


    晁千琳深知,就算是為了她,他也一定會醒過來,便捂著臉苦笑了起來。


    為什麽他的一往情深就真的可以那樣深,而她卻要瞻前顧後到連自己的心意都被自己懷疑?


    【我到底愛不愛你呢,大哥?】


    在這種時候,晁千琳終於拋下了那份對兄妹身份的顧忌,認真地詢問著自己。


    可是,這個問題僅僅是出現在她腦海,就讓她掉下淚來。


    【怎麽辦,我不知道……】


    若說不愛,她怎麽會想要回應他的親吻和觸碰,對他的一切感到安心?


    若說是愛,她又為什麽從不像他那樣決絕深刻,毫無顧忌?


    生理反應是最直觀的動情,可是愛又比那複雜太多。


    猶豫不是否決,但也絕不是肯定。


    而此刻最讓晁千琳想要落淚的,是他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絕對會毫無保留地把一切都給她,可是,她做不到。


    他此時因為她躺在這裏,不會有一絲怨言和後悔,醒來的第一件事一定還是尋找她。


    反觀晁千琳自己,若是為他受傷至此,她也不會有怨,可醒來的第一件事又是做什麽呢?


    那不確定。


    或許是需要水,或許是感到痛,或許……


    這個“一定”和“或許”就是兩人間最大的不對等。這種不對等把她陷入不義之中,無論是作為妹妹還是作為戀人。


    被愛的人沒有錯,可是越處於強勢地位,她心中的虧欠感就越是明確。


    晁千琳寧願選擇藍晶這樣要求回報的人幫助自己,也不願選擇不會拒絕她任何事的晁千神。


    她真的怕越欠越多。


    欠得越多,就越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對晁千神的感情到底是補償虧欠的希求、是以任何方式與他相處都習慣,還是愛?


    她不知道。


    但是誰都幫不了她。


    icu的儀器“嗶嗶”作響,晁千神被包圍其中,在細沙般的晨光中靜臥不動,隻有呼吸器上的白霧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盡管如此,他在晁千琳眼中依然堅毅可靠,絲毫沒有虛弱之態。


    就好像,隻要她叫一聲“大哥”,說一句“我餓了”,他就會坐起身來,笑一笑,然後去洗手作羹湯。


    藍晶也一直在病房門口默默坐著。


    心愛的女孩正為別的男人落淚,他一點兒也不好受,可是他沒有任何立場做出任何行動。


    他也知道晁千神隻要能從手術室活著出來,就一定會為了那股執念醒過來,剩下的隻是時間問題。


    這樣的靜坐中,他也在打量著晁千琳的背影。


    她低低啜泣,肩膀顫抖得像細雨中的梧桐葉,他卻因為知道不該走過去而理智地選擇留在原地。


    藍晶懶惰的根因是理智。


    因為不想承擔做錯事的後果,不想費心力解決額外的麻煩,他幹脆不去做有可能出錯的事。


    這種時候,一個舉動就有可能從此影響他和晁千琳的關係,他還不如就這麽沉默,保住下仆的地位,保住她身邊的空缺。


    因為閑著,他在默默地分析著晁千琳盛怒的原因,卻覺得她的想法不甚理智。


    奚成必如果想要強行帶走她,根本就不需要采用這樣真正的暴力手段,把她騙過去再控製起來豈不是更容易嗎?


    至於不動手的“眼睛”,他若是一直跟著晁千琳,一定會看到奚家不受寵小女兒在火車站前差點兒入魔。


    這對道家修者不是小事,平時就愛沒事兒找事兒的奚成必可能視而不見嗎?


    由此看來,“眼睛”的事一定另有隱情。


    而且,就算要處理掉晁千神這種眼中釘,後台強硬的奚成必應該也不需要直接派殺手暗算。


    因為藍晶還年幼的時候,就聽說過他結親的鍾家對晁昭其人及其“子女”發出高額懸賞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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