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千神的不告而別帶給晁千琳的打擊比他和她想象的都要大。


    晁千琳沒有擔心他的身體狀況能否承受他所說的“要事”,沒有費心思考對他的感情,也沒有像曾經想念晁昭一樣想念他。


    整整三天,她渾渾噩噩,根本沒法把精神集中在任何事上。


    逃避,可能就是她將死的身體和將要崩潰的精神狀態對自己進行的雙重保護。


    在醫院起居的第四天,晁千琳終於開始從身體和精神上的混沌中脫出。


    而她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又一次變成了那個“完美”的樣子。


    藍晶和白明正坐在她病床邊一起玩著手機遊戲,下午的太陽從窗戶探進來,在白明的手機上形成反光,映照出她不應存世的容貌。


    晁千琳盯著那個小小的倒影看了許久,突然開口:“我餓了。”


    藍晶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是在正常說話,不是重傷中的夢囈,急忙問:“你想吃什麽?”


    晁千琳差點兒脫口而出“栗子燉雞”,可話到嘴邊卻含糊成一團,變成一聲歎息。


    被兩個男人凝視,她沒有尷尬也沒有不適,隻是又歎了口氣:“醫院裏有什麽,就買些什麽吧,清淡點兒就好。”


    藍晶應了一聲,離開了病房。


    晁千琳看著依舊盯著她的白明,朦朦朧朧地記著他似乎一直在這兒,幾乎沒有離開過,便問他:“你是怎麽來這裏的?”


    白明笑著搖搖頭,和他們第一次在醫院中見麵一樣。


    “你吃過飯了嗎?”


    白明又搖搖頭。


    晁千琳忽然覺得這就像是大夢一場,這個傻乎乎的家夥曾經說出過的驚人言論和驚人舉動或許都是自己的幻覺,她隻是被日常巨大的壓力逼瘋了。


    她不再說話,就這麽靜靜坐在病床上,等著藍晶回來。


    當天下午,格外勤奮的醫生來查過六回房。


    因為晁千琳已經能正常地和人交流,他既急於在晁千琳麵前多說些話,又為內髒缺失卻能自行恢複的奇跡讚歎,到第四回,晁千琳已經煩得直接忽視他的存在了。


    即便藍晶表現出他在為人處世方麵的油滑,一遍遍替晁千琳下著逐客令,到最後也變得懶得委婉,極為直白。


    就這樣又過了四天,晁千琳的身體幾乎恢複得和常人無異,隻是整體狀態上的虛弱還需要一段時間調整。


    第五天,她準備出院,任道是卻比她下的決定來得早。


    他把杜秋風和奚成必同盟後等同於囚犯的現狀向晁千琳交代一番,又把他和寧家登最近處理的法陣有多豐富多彩大肆誇張。


    晁千琳為了應付他,憑空擺了許多笑臉。


    這些都說完了還不到中午,晁千琳卻已經疲於應對,沒想到他又幹巴巴地在病房裏坐了一整天,用盡力氣尬聊到太陽下山,離開前還告訴她明天寧峙要來。


    晁千琳想著這可能是和寧峙重歸於好的最佳機會。


    她現在格外珍惜這個確實是正常人的朋友,又把出院的日程往後推了一天。


    第二天寧峙真的來探望她。


    她們各自不痛不癢地聊了聊自己的近況,都有意避開了讓彼此難受的部分。


    雖然兩個人看上去很是融洽,卻總有些微隔閡體現在寧峙言辭的邊角。


    晁千琳莫名傷感,她甚至感覺自己和寧峙之間隔著表裏世界的距離。


    寧峙臨走前告訴她,明天特偵隊要來看她。


    第三天,奚南、寧家登和寧家川真的作為嵐城特偵隊的代表來慰問,雖然隻停留了半個多小時,卻告訴她明天隊長可能會親自來探病。


    晁千琳發覺事態有異,便對他們講自己下午就準備辦理出院手續。


    結果寧家登說:“這次桃灼堂的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給奚隊長個機會表達下歉意吧,出院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他都一把年紀了,拉下麵子來不容易,最近事兒太多了,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也是一番心意嘛。”


    話雖如此,晁千琳還是覺得這班人就是故意要把自己控製在醫院。


    她猜想他們一定是怕奚鉤月一個回馬槍殺回來。


    畢竟奚成必和杜秋風已經是同盟關係,對齊升逸的討伐被搬上日程,她這個“電台”必須控製住。


    可是他們不能直接把她監禁起來,讓齊升逸徹底放棄和她聯係。


    恐怕他們還沒想好什麽讓晁千琳自由行動也能保證安全的策略,所以才這麽笨拙地保護她。現在醫院附近一定也都是層層暗線、銅牆鐵壁,之前調集的人手可能一點兒也沒被浪費。


    其實,晁千琳也不想回家。


    她來嵐城才三個多月,好不容易習慣了自己的臥室,習慣了那張軟綿綿的床。


    可每天夢裏的場景都是幻象中所見的那座小山和那個陽台,晁昭和晁千神血淋淋的樣子讓她本能地回避那個空間。


    而且,那間公寓有他們為一件道袍的爭吵和他做的混蛋事,有他們深夜的坐談和他那句“隻要你說,我什麽都可以做”的告白,有他們和白明像真正的家人一樣消磨掉的單純時光,有他們為彼此的情不自禁交換的溫柔的吻……


    還有,她與齊升逸深淵般的兩次交談,她與藍晶締結契約的罪孽,她被白明煽動萬物的懷疑……


    沒有他存在,那座塞滿了煩心回憶的公寓,根本就配不上“回家”二字。


    應該振作起來向這種軟性監禁對抗的理智,和不願回到那間屋子的情感在晁千琳腦海中交戰。


    【奚成必肯定會說些什麽正事的,還是聽一聽吧。】


    她這樣勸慰著自己,卻在和奚成必會麵的時候雙雙沉默。


    寒暄之後的冷場格外尷尬,奚成必還以為晁千琳有很多問題要問自己,沒想到她單刀直入地隻說了一句:


    “對我大哥下手的是你嗎?”


    “不是。”


    看她聽到回答後就這麽麵無表情地對著點滴發呆,奚成必突然有些心虛。


    他不由得解釋道:“那天奚北被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絆住,也沒看到到底是誰向晁千神動手。”


    “戴眼鏡的年輕男人?”


    奚成必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齊升逸的人,不過我覺得他應該不會這麽做。”


    晁千琳仔細回憶齊升逸的手下,可除了劉浪和李立青,她隻見過一眾齊姓女眷。


    還來不及再說些什麽,病房的門忽然被粗暴地打開:


    “晁千琳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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