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千神越發感覺這張大網籠住了自己生活的全部。但凡在他和晁千琳生活中出現的人,幾乎都沒能擺脫這未知的擺布,來這個憑空冒出來的衛語信也不例外。


    現在看來,衛語信通過接觸他人來獲取情報的能力看來是自幼就有的了。


    可是,四凶所知的事都是相同的,晁千神又寄生在鍾爻的意識之中,他此時的認知和衛語信的情報大有出入,難道衛語信關於成神的歪理都隻是臆想?


    剛剛的地縫又一次拉長了鍾甫的路程,因為那種詭異的吸引力,鍾甫根本就不敢從那上方躍過,隻能抱著衛語信從邊上繞過。


    意識之中,鍾祥大聲嗬斥著:【你帶個累贅幹什麽!】


    【這麽放著他的話……】


    【還差這一個嗎?】


    鍾甫無奈地歎了口氣,遠離地縫之後還是把衛語信放在了地上。


    衛語信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生怕被丟下,鍾甫剛要把他扯開,又是一陣格外猛烈的餘震襲來。


    他隻好把衛語信甩到肩上,身形又化成一陣黑沙,往一側的爛房子上靠。


    這位置地勢很低,又是一處破裂下水管的所在,長久的暴雨之後,積水已經連成了一片小小的湖泊。


    鍾家的返塵訣將術者身形化為沙土的原理是提煉人體土係靈子,用周遭土係靈子來替代身體中其他種類靈子。這個法術對精神力的巨大消耗四凶可以輕易克服,但是對他係靈子的幹擾卻需要四人聚集一處各自解決才能更容易。


    此時此地隻有鍾甫一人,存在大量水係靈子的情況下,他的身法嚴重受限,還要托著一個孩子,更加力不從心。


    意識之中,鍾祥再次呼喚:【快把那小子扔下!】


    鍾甫抿著嘴唇,沒有放手。


    正常來說,他不是個愛心泛濫的人,他也知道自己的荒唐,可是這是他剛剛親手所救的孩子,若是轉眼就又扔下,無異於一種對自己的否決。


    鍾祥何嚐不知他的想法,但鍾甫險象環生之時,他們根本就幫不上忙,怎麽可能不焦急。


    離得最近的鍾爻早就想要趕上去,可此念一生,她腳下被拖住的感覺便油然加重。糟糕的預感和憑空裂開的地縫同時出現,她竟然陷入了和鍾甫一樣沒有對手的苦戰,大半天不僅沒有靠近,反倒越繞越遠了,另外二人也是一樣。


    “真是夠了……”


    鍾甫抱怨一聲,化作沙土的身體被雨水衝得越來越重,濕漉漉的沙子掉落在積水中,那部分身體居然已經無法調動起來。


    緩緩而來的痛感被四人共同分擔,顯得輕描淡寫,卻不是個好兆頭。


    返塵訣在此時已經比步行快不了多少,不可控的代價更是讓鍾甫不敢再用,他化回原身,拖著沉重的步子和少了一大片皮肉的胳膊盡力朝嬰孩奔跑。


    按理來說,另外三人應該和他分擔一切感觸,可是他現在有種靈力和體力都被吸進地底的感覺,這似乎沒有被任何一個人讀到。


    前所未有的恐慌讓鍾甫幾乎失了智,他手忙腳亂地借歸堙訣產生的引力把自己扯向更遠的地方,雙腿邁出每步都和跳躍一般用力,口中念動持力訣,想要借此加強自己與夥伴之間的聯係。


    然而這樣分心的後果就是無暇顧及路線。


    眼見著他就要被地縫圍在正中,鍾陌的意識和聲音同時大叫起來:【傻瓜往左跑啊!】


    可惜為時已晚,鍾甫腳下一聲巨響,一大片土地像塊被摳下的拚圖一樣猛然向地心陷落,他腳下連力都借不上,整個人飛速下墜。


    他隻能把手中的衛語信往遠處狠狠拋出,自己躍到地縫的裂壁上,用盡全力扒住泥土往上攀。


    堂堂鍾家四凶,居然被一場地震搞得九死一生,這事說出去估計沒有人會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鍾陌的吞山訣念了千百遍,鍾甫就是無法將自己的身體溶進麵前的黃土地。


    這搏命的時候,他根本就顧不上痛和累,插進土中的指甲統統翻落,牙都快咬碎了,總算從地縫之中探頭而出。


    然而,天要人亡。


    地麵塌陷的斜坡和被泥漿雨水降低到底的摩擦力讓周遭的廢墟都向坑底坍倒,磚頭瓦塊劈頭蓋臉地朝鍾甫頭頂砸落。


    眼前落入黑暗之前,他看到那個目標繈褓也在濕滑的地麵上向坑中滑落。


    【哈,至少用這條命換了個完成任務。】


    正當他這麽想著,一隻血淋淋的小手一把撈過已在陷坑邊緣的繈褓,往後一撲,拚盡全力避開了瘋狂下墜的世界,往坑外逃去。


    胸口的聽神牌又是一亮,鍾甫爆了句粗口,意識驟然變成一片空白。


    【不會吧……】


    盡管正在親曆,三人還是很難相信這真的會發生。


    共感的意識裏出現一個無物的空間感覺非常微妙,像剛剛建立起四人聯係時一樣難以適應,三人都愣了半晌,沒有悲傷,沒有憤怒,隻有震驚。


    在他們意識鬆散的同時,腳下的開裂的地縫竟也放緩了追擊。


    鍾爻恍惚著一路突圍,靈覺中的那個異常點越來越弱,到她趕到已經合攏了大半的陷坑邊時,那個異常點居然消失了。


    她探頭往陷坑中看,這猙獰的裂口深度正漸漸變淺,被擠壓碎裂的磚石和家私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響動,融合在漸漸稀落的雨聲之中,掩蓋著這張巨口吞吃了她胞弟的事實。


    鍾爻連忙往鍾甫視野和感知中繈褓存在的方向去尋,可那裏既沒有剛剛的嬰孩,也沒有那個僅存於一瞥的手的主人。


    鍾甫被吞噬之後,餘震已經許久沒有出現了,連雨都逐漸停歇,似乎在證明這一頁就要被強行翻過去。


    他們除了失去一位至親,什麽都沒做到。


    三凶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不需要彼此催促,鍾爻與趕過來的那二人就紛紛繞著這裏尋找著那個嬰孩和抱走嬰孩的孩子。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憑空顯影在陷坑邊緣,懷裏抱著迷迷糊糊的衛語信,緩緩朝他們走來。


    “別找了,已經過去了。”


    雖然隻在十六歲那年聽過一次,但鍾爻瞬間就認出了他的聲音。


    “東方前輩?”


    東方捷溪把衛語信交到鍾爻手中,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別找了,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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