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門,衛語信就急切地問:“就那麽放著他沒關係嗎?”


    奚鉤月滿不在乎地說:“先摧殘他的意誌,然後就什麽都好說了嘛。”


    “這個我明白啦,但是動靜這麽大,其他教眾肯定會詢問,萬一柳小柏過來看他,那就不太好了吧……”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願意做教主了嗎?”


    衛語信被她噎得苦笑一聲。


    【這鍋甩得太幹脆了吧,搞了半天,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給她收拾爛攤子?】


    衛語信再次為棄置晁千神的決定感到後悔。沒了他的晁老師,他根本就搞不定奚鉤月這顆定時炸彈。


    他沒敢和奚鉤月去吃飯,而是焦頭爛額地去平息剛剛的事端,可算是暫時擺脫了她。


    讓他欣慰的是,睡覺時,奚鉤月並沒有來找他,似乎她之前所說的一切隻是個充滿惡意的玩笑。


    但是,他依舊提心吊膽,諸事煩心,徹夜未眠。


    其實他並不想把安靈教遷走。


    現在的千名教徒都是最近三個月匯聚過來的,真正向教派奉獻身心的教徒有五分之一就不錯了,願意跟他離開衛城,離開自己生活的,恐怕更少更少。


    可是他居然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最最重要的一點,搞錯了該培養的“神使”。


    而那個真正的目標遠在嵐城,受到諸多勢力牽製,根本就不可能被他“搶走”。他隻能帶領教派向真正的神使靠攏,才有可能趕在“那一天”之前,完成一切。


    前半生的奮鬥完全搞錯了方向,巨大的衝擊讓他慌了手腳,忘了還可以先穩住晁千神,留下回環餘地。


    在被奚鉤月纏住的當下,他甚至感覺自己為之奮鬥的一切很有可能因為這個決策上的錯誤和晁千神的存在,功虧一簣。


    他也知道自己今天對晁千神的處理太過衝動了。


    可是,以他對晁千神的了解,那個男人壓根就不可能隻憑他的口舌相信他的教義,也絕對不可能做出把他妹妹晁千琳卷入新爭端的事來。在那個檔口,他根本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而事情發展到現在,因為奚鉤月的存在,他對晁千神已經從尊敬發展到了敬畏。


    這男人的不正常可以和魔媲美,並且受到魔的承認,衛語信想要在他麵前全身而退,近乎癡人說夢。


    他隻能讓自己往好處想。


    無論他能從那個女人那裏學得什麽,至少他會知道自己的教義並非空穴來風。


    若是他和自己遭遇相同,他或許有機會拋下這個困擾他前半生的男人,或是哄騙他加入自己的事業,為那一天的到來做好準備。


    “那一天”,一個和衛語信總結的所有教義一樣,一開始就存在於他頭腦中的特殊日子,到底源自哪裏也和所有一切一樣沒有結論。


    他覺得自己真的是特別的,除了常人沒有的能力,還有這些常人不知的見識。他背負著“神”賜下的使命,必須把它們全部承擔起來,絕對不能辜負“神”的美意。


    誤導他的晁千神隻是這艱辛使命中的一次挫折。


    天降大任,匹夫何德,他必須邁過這道坎兒,證明自己的一生,不是個笑話。


    奚鉤月那邊就逍邀自在多了。


    晚餐時間,她發現食堂大師傅本地點心做的極好。


    雖然嚐不出味道來,但那種琥珀般的顏色和透明感,以及點心被牙齒切斷時發出的清脆聲響讓她極其著迷,導致她一時把所有籌謀都拋到了腦後。


    其實,看似毫無目的的她,也有著無法拋下的目標。


    她確實不是站在晁千神一邊的,但她絕對是站在晁千琳一邊的。


    如果她沒猜錯,晁千神帶領的安靈教一定會在之後對齊升逸的討伐戰中登場,並作為奇兵占據一席之地。


    可是晁千神和她自己一樣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因為一時的情緒波動搞出難以預料的大問題。


    梁寬就是劉浪這件事,她故意壓到現在都沒跟晁千神說,就是因為她確定晁千神一定會對與齊升逸相關的事上心,衛語信也可能對那個資源龐大的老頭兒有興趣,自己掌握著這張牌,就能製衡衛語信和晁千神兩方的平衡。


    隻是,她沒想到,衛語信居然靠自己發現了這一點,率先打破了這種平衡。


    讓晁千神居於劣勢,很可能會引發極端後果。


    若是在安靈教壯大之前,這兩個男人的交手搞出大動靜,導致這方勢力被先一步蕩平,無法參與之後的一切,那晁千琳可以選擇投靠的勢力就更加有限了。


    衛語信把晁千神支開的方法很高明,她雖然不知道劉浪背後的秘密除了齊升逸的存在還包含什麽,卻能利用這張牌牽住這個滑頭,給晁千神爭取時間。


    不過,衛語信的表現證明劉浪的價值遠超奚鉤月的想象,她也難免對他們所知的內容在意起來。


    總而言之,現在她要做的,就隻有把衛語信遷移教派的動作拖住,直到晁千神做好準備。


    回到空空蕩蕩的房間,獨占那張大床,奚鉤月莫名有些惦記晁千神的情況。


    【那個衛語信沒安什麽好心,死人臉應該占不到便宜,不過……萬一他真的知道了些什麽,這種事,關係重大,會不會……】奚鉤月摸著自己僅餘三寸的左臂,眉頭顰起些許。


    【嘛,換個角度想,如果他一點兒事兒都沒有,還知道了些怪力亂神的玩意兒,就說明全都是瘋子們的妄想嘛……】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千琳的臉……老任的缺弦兒,姐姐的缺弦兒,白明的缺弦兒,藍晶的缺弦兒……誒?怎麽大家都是少了什麽,隻有千琳的東西,多了……?】


    【不對,還有我和晁千神!啊……完了,徹底,理不出頭緒來了……】


    就算境界與之前不同,各項能力都大有成長,奚鉤月也隻是涉世未深便入魔境的十六歲少女,參透他人的想法尚且費力,參透天機就更加為難。


    不過對於“嫉妒”之外的事,情緒化的她根本就不鑽牛角尖。


    想不出來索性就不去想,奚鉤月跳下床,把打包回來的鴨尾酥和糖酥煎餅清潔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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