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吻,能讓他們二人回憶起柔軟的從前嗎?


    或許可以。


    至少他們的唇舌還那麽熟悉彼此,依舊會擁抱,也依舊會十指相扣。


    路上的十四人同時停下了步伐,因為晁千神的全部身心都必須歸回自身,才能足夠他回應晁千琳的親吻。


    “別怕,我在這兒呢。”晁千琳輕輕在他耳邊說著他從前最常說的話。


    這番話終於逗笑了彼此,可這位置的互換已經說明一切早已不複從前。


    安撫好了晁千神,晁千琳覺得早飯越發索然無味。


    她幾乎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


    他的精神被分成太多份,沒有充裕的情緒,眼神自然空無一物,可是晁千琳卻又有了讀懂他情緒的感覺。


    若是說他變了,也不過是變了表象,他的行事風格依舊如初,隻不過因為勢力更強,波及範圍和強度比從前更大,戾氣也更重了些。


    可是骨子裏,他還是那個小氣的男人,在她麵前,甚至是個小氣的男孩。


    他沒有大抱負大胸襟,一切的一切都隻為她。


    冷靜下來想一想,他也真是沒出息。晁昭明明把他放到更廣闊的天地去見更多世麵,他卻和晁千琳這種窩在小院裏幾乎一輩子的人一樣,隻希望顧好自己和小家,從來不曾想過為國家、為社會、為人類努一努力。


    不過自己做不到的事怎麽好苛求別人,晁千琳也沒立場去指摘他,畢竟她目前最迫切的願望也隻是在接踵而來的兩件大事裏,保證晁千神和白明都能活下來。


    至於她自己,恐怕也蠻難死掉的。


    可是此時此刻,晁千神的精神全部收回到了這具軀體之中,他的愛和欲望與之前的淡漠對比過於鮮明,讓晁千琳再難習慣,沒法和那雙能把她浸透溺斃的眼睛對視。


    晁千神絲毫不會覺得在她麵前掉眼淚或示弱是尷尬的事,這時平複好情緒,又像是沒事人一樣繼續剛剛的話題:“你一會兒要去找那幾隻狐狸嗎?”


    “嗯,我先問問老任他們在哪裏……其實我最近也不知道做些什麽才能安心,但又無所事事……”


    就算她這麽說,晁千神還是不打算帶她去看看自己每天都在做什麽,讓晁千琳跟蹤他一探究竟的決心更加堅定。


    但經曆過這一番波折,她突然不忍辜負他的信任和愛,強壓著恐懼,決定給他一個機會自己說出來:“大哥,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麽?”


    “……吃早飯?”


    “我是說,你在什麽地方工作?”


    “我還以為我們都有默契,不去問這些。”


    “可我的事你都查的一清二楚,這……不公平……”


    晁千神長長歎了口氣。


    他就是在有意回避晁千琳,甚至為她之前沒勇氣詢問暗自慶幸。


    他得怎麽告訴她自己做了邪教頭目,和魔同黨共謀,視人命如草芥,還準備繼續變本加厲?


    衛語信說的沒錯,晁千神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不正義心知肚明,自我譴責不亞於他人。


    但就像刑罰裏的每一條都是不勞而獲大發橫財的辦法,所謂的不正義,往往都是最快捷的方法,他越是懂得就陷得越深,依舊這樣選擇,也就讓自己背上了更重的負擔。


    他比晁千琳更明白現在的情況有多麽刻不容緩,就算這表象再平靜,他們再無所事事,也阻止不了時間的流動,阻止不了“那一天”的到來。


    他沒時間讓自己一點點追趕她的腳步,隻能用最快捷的方法攀到她身邊。


    晁千琳的表情在他的猶豫中越來越不佳,甚至無奈地移開了目光。


    他也知道藏是藏不住的,到他用出手段的時候,她必定會知道。


    可剛剛被她那麽一嚇,他更加膽怯了。


    他很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她知道一切後,可能給出的反饋。


    十五個身體既能分擔也會增幅,自己心念一動,無論是憤怒還是悲傷都會被共鳴十五次,痛到他一個人的精神難以承受。


    等他再準備準備,把手邊的事處理得更幹淨一點,到去找齊升逸算總賬那個所有仇恨都能轉移到冤大頭身上的時候,他在把自己的努力告訴她,會不會更好一點兒?


    等待未知的恐懼感每秒都在加重,終於超出了晁千琳的負荷,她主動叫停對峙:


    “算了,大哥,昨天晚上我還說過,你不想說就不用說,隻過了一夜就反悔,是我不對,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之敷衍勝過之前的情真意切千萬倍,晁千神暗道不妙,隻能解釋:“等這段時間過去,我會告訴你的,隻是現在情勢太複雜,對吧?”


    他伸出兩個指頭在眼睛附近比劃了一下,提示她周圍依舊不幹淨。


    晁千琳點點頭:“我知道了。”


    “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你知道,對吧?”


    “我知道。我也不會。”


    晁千琳在話出口的瞬間忘記了晁千神被她的玩笑傷到什麽程度,晁千神也忘記了她為了安撫自己遵循本能用出了最後的手段。


    兩個人眼中的彼此越來越陌生,也越來越模糊。


    越是強調越是缺乏,他們都明白,卻都忍不住一再強調。


    終於,連信任,都沒有了。


    “我得走了。”晁千神急不可待地想逃離這些。


    晁千琳為了跟上他,也立刻起身:“我也要出門了。”


    她已經收到任道是的回複,因為和晁千神共同出門,零五、十一之流也不出所料沒有出現。


    趁著晁千神沒注意,她把紋盒塞進了他的西服口袋。


    他們在小區門口分手,已經收到消息的洪秀秀和白玉如三人也在一顆行道樹後現了身。


    “陛下,你找我們有事?”洪秀秀有些緊張又有些討好,居然學了任道是的口風。


    晁千琳把自己的紋盒遞給她:“你們拿著這個。一會兒我打車往北走,你們坐公交往南走,就這點兒事。”


    洪秀秀一眼就看出端倪:“這是,帶血咒的法器?”


    紋盒上的血咒鏈接的二人是不會變的,也需要二人同時佩戴才能發揮作用,為了防止自己接下來的自傷晁千神感受不到,晁千琳當即割開手掌念動憫火訣,把一柄短劍交給洪秀秀。


    “你應該有辦法讓它保持這個狀態吧?”


    “這個我倒是能做到。”洪秀秀說著,用自身法力包裹住短劍,塞進包包裏。


    “一會兒到了終點站,你就把保護罩撤開,讓血灑在紋盒上,如果我大哥去找你們,你就把東西交給他,告訴他是我讓你們這麽做抵債。”


    知道越多就越危險的道理洪秀秀非常明白,她不再追問,當即帶著那兩隻狐狸上了一輛公交。


    晁千琳交代好一切便要攔出租,剛一伸手,就有個妖媚的女聲忽地貼在切近,呼氣輕輕打在她耳後:


    “找晁千神需要這麽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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