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情人。


    憑他這個在白家岌岌可危的上門女婿,真的養得了地下情人嗎?


    曹真認真地思考著,借以驅散自己內心為她不甘的叫囂。


    現在白一蓮一定在家中大鬧,白靖廉也一定雇傭了偵探團隊來清查自己的案底,如果這關都過不了,他就徹底沒了白家女婿的入選資格。


    可他一點兒回憶自己做過的爛事留沒留隱患的心思都沒有,全心全意地想著,如果真的得到了這個水晶似的小情人,該如何保護她。


    【訂個保險櫃把她鎖起來吧。】


    曹真苦笑著,一晃神居然闖了黃燈。


    他咒罵一聲,在小區門口的十字路口違反交規可真是夠倒黴的。


    經過保安崗亭的時候,抬杆的保安叫住了曹真:“曹先生,這有個給您的包裹。”


    沒有任何署名的牛皮紙包裝讓曹真的心沒來由地狂跳。


    這是種和她有關的預感,非常玄妙,他說不出緣由,卻迫不及待地衝回家第一時間拆開,連車都停的不當不正。


    裏麵是一個黑到發亮的木頭吊墜,指節那麽大,像極了棺材。


    “為什麽,是棺材……”曹真迷茫得把這吊墜往頭上套,和他頭徑剛好匹配,抽帶收短之後,正卡在他的鎖骨上,是領帶會勒住的位置。


    他對著鏡子看了許久,試圖讓自己的大腦回想起什麽,卻一無所獲。


    這東西似乎帶過許久了,盤的光滑至極,就像個跟了某人一輩子的老古董。


    曹真腦子裏忽然蹦出個極其荒誕的想法:【難道,她和前世的我是一對情人,現在她還記得,我卻忘記了?】


    他甚至不再覺得自己中二,而是為自己找到了二人的合理關聯而充滿幸福感。


    他像個小男孩收到心愛的玩具一樣在屋裏轉了幾圈,把項墜摘下來,拿在手裏反複把玩,又帶回脖頸,少女一樣對鏡子看個沒完。


    這一時的快樂掩蓋了所有煩惱和思念,曹真躺在沙發上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他又夢到了晁千琳,她瑟縮在一塊大石頭上,眼神驚惶到極致,沒穿衣服,身上淨是青紫的傷痕,卻不知道掩蓋身體,被自己狠狠地按倒。


    他的欲念灌滿了整個夢境,卻又被明知不可為的自我譴責和傷感拉扯著,矛盾至極。


    醒來時,他不得不衝了個澡,心情沉重得遠超前日。


    【如果這是我前世的記憶,她為什麽還要回來找我,這不就是……強暴嗎?】


    他在水幕中輕輕搖頭:【瞎想些什麽,隻是我太想她,才會夢到這種事,看來,我真的,是個惡人。】


    再次出現在莫妮卡麵前的曹真看似恢複了往日的淡漠,但他時而對著麵前任意一物放空的眼神依舊在提醒她,他還沒做出決斷。


    不過,到底是決斷什麽呢?


    莫妮卡隱隱有種感覺,這家夥估計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曹真頂多算個梟雄,應用在這句話裏卻更加諷刺。


    時間緩慢推移,莫妮卡明知曹真比自己過得更加煎熬,卻依舊感到每分每秒的漫長越發明顯。


    她甚至開始查看其他公司的招聘啟事,隨時準備著自家上司失勢後,自己的下一頓飽飯該從哪裏討。


    可是日子平靜得讓人窒息,白一蓮似乎真的說服了那位六指魔頭,白靖廉的偵探也似乎真的查無所獲,讓這個便宜女婿順利過關了。


    莫妮卡會這麽想自然是因為近來公司風向大變,湧向設計部的過剩“善意”讓她應接不暇,而且,她還在眾多郵件中一眼看見了標了紅頭的那一封。


    曹真向來不介意她這個秘書查看自己的工作郵件,她也就毫不客氣地打開了。


    “曹真,星期五晚六點,白家公館家宴,期待你的表現。”


    短短一句話,讓莫妮卡暫且放下心來。


    很快,曹真那邊的回執也在她的屏幕上出現:“感謝您的邀約,我會按時抵達。”


    【可算是……熬過去了。】莫妮卡這麽想著,瞥了一眼百葉窗裏曹真僵直的影子,忽然發現,這男人無聲無息地倒在了桌上。


    曹真早就知道自己瘋了,卻不知道自己瘋的這麽徹底。


    雙手打出那行文字的動作根本就不受他大腦的控製,按下發送之後,那雙手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尋找撤回按鍵,就好像手的思維也和他腦殼裏那個玩意兒一樣糾結。


    他已經完全沒精力去想那些肮髒下作的事了,每天應付那些真正憧憬和欽佩的眼神甚至比應付那些虛偽和諂媚的笑臉更讓他心累,他隻想縮在沙發上等待可能被敲響的房門,連一絲被她錯過的可能和遺憾都不願留下。


    他太想她了,想到沒有餘力裝扮成另一個人,去接受另一個人的愛。


    可明天就是星期五,他有能力編出個理由推掉這人生中不會再來第二次的機會嗎?


    正這麽混沌著,郵箱的圖案突然閃動,曹真想也不想地打開,看到了莫妮卡發來的三行字:


    “曹真,你可以的。


    “如果真的做不到,你不會回複。


    “既然已經回複,就說明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曹真這才發現自己早就已經變成了抱頭蜷縮的姿勢,像個課堂上藏在教科書後偷懶的中學生。


    他直起腰杆,回了一句:“謝謝。”


    星期五,一切順利,人模狗樣地贏得位高權重者的青睞是曹真最擅長的事情。


    回家的路上,他發現事情並沒有他想象得那麽糟糕,因為虛偽已經刻進他的骨髓,身體記憶就能幫助他說出那些違心的話,做出那副高傲與謙卑並存的樣子。


    他癱在沙發上,捏著那個棺材形的吊墜,在心裏默默念著:【棺材,難道是給我準備的嗎?千琳,我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麽委頓的時候……好像,連脫掉襪子都做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心力交瘁的程度已經不僅僅是相思病那麽簡單,接近半個月的焦慮和失眠讓此時此刻稍感鬆懈的他真的病了。


    三十九度八的高燒把曹真的意誌力和意識統統融化,他像個嬰兒一樣蜷成一隻蝦米,很快就混沌到捏著吊墜喃喃:“你在嗎,你真的在嗎?如果莫妮卡沒找到你,我甚至懷疑我就是瘋了……千琳,千琳,千琳,我到底是誰,我到底是誰……”


    溫度順著他的眼眶和鼻孔滴滴答答,曹真抹了抹唇上的黏膩,發現自己流了鼻血。


    血汙了那枚小小的棺材,他慌張地用領帶擦拭,重重耳鳴聲裏卻忽然聽到房門被扣響。


    淩晨兩點,會是她嗎?


    曹真趔趄著猛撲向那扇門,又握著門把手停住。


    他好怕不是。


    好怕這一刻燒得他幾乎成灰的希望變成把這抔灰衝盡的絕望。


    他倚在門板上,呼吸沉重得要把它砸穿,可門卻再也沒響,反而有極輕的腳步聲漸漸走開。


    【是她,是她,是她!】


    原來他對她的記憶精細到他自己都不曾發覺,他頂著鮮血淋漓的思念走在她前麵時,每分每秒間聽到的聲音都未曾離他而去。


    他拉開門,衝到走廊,扳過她的肩膀,把她拖進家門,關門落鎖,按在門上親吻。


    曹真吃到自己的鼻血,卻連她會不會嫌棄的疑惑都沒有,像個土匪一樣不管不顧地想要放掉所有的思念。


    可思念沒有盡頭,直到他體力不支地拖著她跪坐在地板上,還沒了結。


    晁千琳滿臉是血,顧不上擦拭就先抵上他的額頭:“笨蛋,發燒了?”


    “沒有,沒有……”


    曹真也不知她怎麽會那麽有勁,居然把自己扛起來,扔到了臥室裏。


    她急匆匆地跑出去,捧了兩條濕毛巾回來,幫他擦淨臉上的血汙,又把幹淨的那條搭在他額頭,還是沒想起來擦一擦自己。


    曹真癡癡地傻笑,看著她像個花貓,搶過毛巾把她也擦幹淨,又癡癡地說:


    “好晚了。”


    “是啊。”


    “好遠的。”


    “是啊。”


    “別走,好不好。”


    “不走。”


    “天亮也不要走,好不好。”


    “我還要回去上課。”


    “不行。”


    曹真狠狠把她摟進懷裏,拖到床上,反複念叨:“不行,不行,不行……”


    這是他竭盡全力的撒嬌,奈何此時此刻,他根本就沒有力氣,之前的強硬已經透支掉他的全部,抗他像抗孩子的晁千琳輕而易舉地掙脫,撫著他的臉說:“聽話。”


    曹真眼中瞬間湧上淚水,卻還是強忍著,癡癡地笑著:“騙騙我吧,求你。”


    晁千琳堅定地搖頭:“不行。”


    “你為什麽,總這麽冷酷?”


    “我已經做的太多了。”


    曹真居然覺得自己聽懂了。


    她就是在有意遠離自己。


    她明明就也和他一樣,想念對方想得發瘋了。


    可是曹真沒有一絲得到回應的欣喜,反而嫉妒她的隨性,脫口而出:“為什麽?”


    “什麽?”


    曹真愣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麽。


    他想問的太多太多,根本不知道從何說起。


    晁千琳歎了口氣,抽回被他壓著的手,拾起掉落一旁毛巾,想去盥洗室。


    可曹真眼中的她就像道影子,好像走出這無光的臥室就會消失在燈光下。


    千言萬語,隻有一句話具備了主謂賓,能立刻說出口,留住她。


    “你還愛我嗎?”


    晁千琳的表情第一次鬆動得如此徹底。


    不同於上次晚飯後崩潰的哭泣,這一次的她好像靈魂都在跟著身體顫抖,連五官都不知要如何擺放,隻能下意識地回了一個:“愛。”


    一個音節,讓曹真淚如雨下。


    “……你愛我,我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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