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漸漸照亮天際,秦睦三人興奮過後就覺得疲倦地很。


    因傅歧還要處理軍務,便回去和衣睡了個囫圇覺,爬起來洗了把臉便坐在案前,不禁打個哈欠,又讓隨侍煮些濃茶來。


    秦睦回了帳中也未睡著,隻是因眼睛酸澀不得不閉上眼睛休息會兒,時不時捶一下過疼了的腦袋。


    “您先睡,周茅他們應該沒那麽快回來。”扶枳坐在秦睦床邊說到。


    秦睦又是燥熱又是頭疼,臉色煞白、一頭汗水:“不大睡得著。”


    說是實在睡不著,可沒大一會兒也就沉沉睡過去了。


    無多時,周茅同林七進了帳篷,扶枳引二人去了秦映亭處。


    吳岸正與秦映亭說話,見三人進來起身,退至一邊。


    周茅、林七二人得秦睦之命後,去賈誠家中,發現賈誠已經收拾細軟,怕是不日就要跑路。


    林七本就是熟手,悄無聲息地將賈誠從枕邊人背了出來。


    周茅見林七跟麻杆兒一樣背著個壯實的男子一點兒不吃力,佩服得很。


    “現在怎麽辦?”林七托著賈誠絲毫不喘。


    周茅拍了拍身側的刀:“找個地方割了腦袋。”


    林七“嘖”一聲,背著賈誠到賈府門口,將他向門內擺成跪姿,又問周茅要了刀削了賈誠腦袋。


    其中詳情,周茅並未稟告秦映亭,隻是將裝有賈誠腦袋的麻袋扔在了地上,從懷中掏出幾張紙:“公子,這是陳吉的罪己書。”


    “那陳郡守呢?你們殺了?”秦映亭接過紙張,逐字逐句看過去,這裏頭隻說他勾結幾人一起倒賣香魂子以及誤殺荼靡奴的事情,其他並未承認。


    周茅回:“沒有,主子說了,陳郡守尚且還算朝廷命官,定罪再殺不遲,我們把他關了起來。”


    “好。”秦映亭將陳吉的罪己書放在一邊,微微起身,準備更衣,“小先生醒了嗎?”


    扶枳微微低頭:“並未。”


    秦映亭挪到床沿邊:“那就讓小先生好好休息吧。”


    扶枳、周茅、林七三人退出帳篷後,秦映亭穿上外袍:“吳岸,再抄幾份,你先去幾個城門口張貼起來,我隨後就去。”


    二人並頭伏在案上抄書,吳岸吹幹紙上墨跡之後,將陳吉自己寫的那份歸還給秦映亭,將那幾份抄寫的揣在懷裏,一路快馬出了軍營。


    秦映亭略等了片刻才拿著陳吉親筆來請傅歧。


    傅歧方問過大夫秦映亭傷勢,見秦映亭,起身相迎:“四公子。”


    “傅都尉,快來看看。”未等說完,秦映亭將罪己書鋪開遞給傅歧,“陳吉如今畏罪而逃,澄郡群龍無首,都尉以為如何?”


    傅歧瀏覽一遍,條條罪狀清晰明了,言辭懇切懺悔:“郡守不在尚有郡丞應付,此事該上報王州牧。”


    本是該如此,文書來往至少兩天,更何況這也不是能當即做出決定,所以重要的是現在。


    “但,四公子近在眼前,若是公子欲救澄郡百姓於水火,傅歧與招提營但憑公子驅策!”


    扶枳等人聽得外頭士兵來回走動時發出的鎧甲碰撞之聲和馬蹄噠噠聲,想也是傅歧帶著兵馬往澄郡去了。


    林七忍不住探頭窺視:“人還挺多。”


    “不然怎麽鎮住場麵?”周茅示意他放下簾子,悄悄指了指坐在床邊為秦睦扇風的扶枳,“睡會兒,指不定晚上又出什麽事兒。”


    扶枳打了個哈欠,爬起來伸個懶腰,他也是一夜沒睡,尋思著趁現在趕緊眯會兒。


    沒等他走半步,秦睦突然抓住扶枳的小臂:“扶枳?”笑涔涔的。


    “二爺?”扶枳也是看出來了,她這是發夢了。


    “嗯。”秦睦應了聲,轉而閉上了眼睛,鬆開了手,嘴角還揚著,可見是個好夢。


    吳岸從澄郡回來,準備告知秦睦如今情形,被碰巧撞見周卻從裏頭出來。


    “周先生,秦先生可醒了?”


    周卻引他進去:“澄郡有了消息?”


    “是,公子讓我回來秉明先生。”


    天快大亮時,賈府的兩個看門人懶懶起身,燥熱的揮著袖子散熱。


    “這大熱天的,搬什麽家啊?”這些天折騰得人沒一日安生覺,煩死了。


    二人左右抽出兩個臂膀粗細的門閂,倚在門上喘了幾口氣。


    “左左右右死了那麽些賣香魂子的,誰不怕?”門子一抬下巴,“開門吧。”


    賈府乃是當地豪富,這門臉修的很是氣派,門戶寬敞、門檻半個膝蓋高、門板厚實得很。


    兩個年輕小夥兒到底壯實,略施些力氣便聽著門合頁吱呀呀響。


    “撲通。”


    一個東西摔了進來。


    二人聽見沉悶的一聲響,也沒停,直至門洞大開,二人才從門板後走出來。


    “死人啦!”一個門子嚇得連忙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跑去後院兒找自家老爺。


    剩下那個也不是什麽膽大的人物,方才未看得真切,隻看見了門上有些發黑的血跡和屍體大概的輪廓,可又忍不住好奇,斜著眼睛又仔細看了一眼。


    屍體渾身赤裸,光溜溜一團白紅相間的肥肉,腦袋已經沒了,濃稠的血順著脖子、突出的胸肉、肚腩一路向下,血跡交織錯雜,有的已經開始發黑、發暗,腥甜味兒甚至招來了蒼蠅。


    就看了這麽一眼,那門子兩眼一翻,摔倒在地,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嘴裏直吐白沫。


    那告信的門子風風火火一路奔到賈誠三姨太那兒,使勁兒地捶門:“老爺!老爺!出事兒了,咱們家門口死人了!”


    賈誠的三姨太頗有姿色,出身勾欄瓦舍,自入府後備受疼愛,賈誠多數還是在此休息的。


    三姨太的丫頭急忙忙開門,頭發也沒挽:“林二哥,老爺不在這屋,什麽人死了?”


    “不曉得,被人扒光了衣服、砍了腦袋放在了咱們家門口。”林二也顧不得和小丫頭多講,拔腿就跑去了賈誠正妻那處稟報了情況。


    賈誠妻子劉氏已經四十來歲了,因過瘦了些,稍顯刻薄,卻是個極有主見的人物,聽了林二的話,立馬隨他去門口。


    丫頭、婆子圍了一大圈,就沒有人敢上前將


    畢竟沒見過這場麵,賈妻被血的味道灌滿了鼻子,硬著頭皮睜開了眼睛,捂著鼻子仔細瞧了瞧屍體,沒一眼就深覺惡心,幹嘔了一聲,又強迫著自己睜開眼睛。


    “老爺的扳指!”


    賈妻一看屍體的左手,身子一軟,跌在身後婆子的懷裏。


    賈誠最新得了個玉扳指,很是喜歡,卻因過於胖了些,戴在拇指上勒得難受就挪到了食指上。


    “快去報官啊!”


    “好!好!好!”


    賈府家人一路跑到官衙門口,還沒開門兒,握著拳頭砸門:“開門!開門!死人了!快點兒!”


    夜裏當差的衙役被擾了清夢,不打客氣地耷拉著鞋子開門:“咋了,誰死了?”


    澄郡地界上盤踞著幾個倒賣香魂子的勢力,經常起衝突,死傷幾個人在所難免,衙役門見怪不怪了。


    “官爺,我們家老爺,賈誠賈員外,被人害死了!”


    衙役腦子清醒了許多,賈誠可是陳吉的“好兄弟”,整日廝混在一起,他可不敢不上心:“怎麽回事兒,先進來,我給你去找郡守去。”眼珠子一瞟,就見門上一張寫滿了字跡的紙,拿了下來,讀了幾行,罵了一句,立馬從官衙的東南角落的小門去找陳吉,鬼嚎半天也不見人影。


    衙役心中直呼大事不妙,一把推開蒼蠅似的賈府家人,去請郡丞。


    澄郡郡丞姓黃,單名一個桂字,聽了衙役陳清始末又讀了罪己書,不由一陣膽寒。


    包括賈誠在內的七個死者都與陳吉交好,這些黃桂是知道的,他們常一起狎妓、博戲,關係很是親密。


    身為一郡之長官,陳吉用職務之便欺淩女子、助紂為虐、私賣禁藥,可黃桂覺得這正常得很,誰人沒些上不得台麵的毛病,朝廷多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那七個死了,陳吉不可能穩如泰山,可就算他要跑,肯定也要帶上自己妻兒家眷,也不可能良心發現寫下書信承認罪行再離開,多半也是被人殺了。


    不對啊,陳吉屍體呢?之前幾件案子,屍體很快就被人發現了。


    如今陳吉失蹤,暫代郡守之職的黃桂不由惶恐起來,忙催促衙役帶人在郡中尋找陳吉蹤跡。


    黃桂打發了衙役之後,心裏不安得很,在廳堂之中來回踱步,最終是一拍手,讓下人趕緊備馬。


    賈府家人在黃府門前等了許久,衙役出來之後隻是讓他在這兒等著,他就傻愣愣地在大太陽地下那麽傻站著,見黃桂出門,連忙跪在地上扒拉著他的褲腿:“黃大人,我們家老爺。。。。。。”


    黃桂一腳踢開他:“一邊去。”連忙上馬出城去了。


    賈府門人心知等不出什麽結果,回府將事情來往同夫人說了一通。


    “陳大人不見了,黃郡丞也出城了,根本沒人管我們家的事兒。”賈誠平日待下人還算仁慈,故而他們這些下人多少還有些傷心的。


    劉氏聽聞,眉頭一皺:“誰知道陳吉是死了還是逃了?”


    黃桂要麽是蠢要麽是壞,這個時候離開澄郡,上頭查下來都要問責於他。


    賈誠的兩位小妾皆是懦弱之輩,隻得依靠賈妻,劉氏此事自然是說一不二。


    劉氏安排人將賈誠的屍首停在院子裏陰涼的地方,且命身邊的老婆子替自己安排喪葬事宜。


    “你們二人換上素衣素服,與我去衙門請願。”


    兩個妾室皆疑惑,陳吉失蹤、黃桂出城,哪裏有做主的人?


    劉氏鳳眸微冷:“沒有做主的就等做主的來,再怎麽樣都要尋一個說法。”


    傅歧領五百人隨秦映亭入澄郡,率先分四隊,每隊七十人將四個城門給看管住,隻許進不許出。


    “公子暫管澄郡,安撫賈妻後,派人搜了宅子,名簿到手。先生,公子還讓我問您,他唯恐有人暗箭傷人更加坐立難安,先生可有解法?”


    秦睦聽言,笑答:“且讓公子放心大膽地施為,後顧之憂某自然會解決。”


    “暗箭”者秦映桐也,使之難安者二公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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