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睦、周卻二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這個時候還開著的多是客棧、酒肆與青樓,借著斷斷續續、時有時無的燈光,二人一路行走,又出了一身汗。


    又在水雲間逗留一日後,三人才啟程回凜陽,方到家中,孫凱便匯報這幾日凜陽的情形。


    澄郡封鎖第四日,凜陽中終於有人察覺不對勁,趕到澄郡,進了城門發現隻能進不能出,趁夜逃出來報信。


    “所以三公子那頭有什麽動靜?”秦睦問到。


    孫凱說著自個兒也笑了:“也兩天過去了,沒見什麽動靜,不過來找您一次,您不在。陸先生撞見了,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陸先生說什麽了?”秦映桐不聞不問不應當,但要如何動可要考慮清楚了。


    這些事日,但凡有耳朵的人都聽說了一個漁夫從海邊撈回來一條兩人長的大魚,拉到集市上買的時候還是活蹦亂跳的。


    兩人長的活魚啊,有幾人能見過,漁夫一到集市上,就被人團團圍住,他便在眾人麵前剖開魚腹,場麵之惡心不必說,自然是內髒留了一地,結果就是在一片內髒之中發現了一塊半抱的石頭,上頭隻有幾個字“桐者,王也。”


    野狐夜嚎、魚腹藏書這些看起來玄妙的事情多數也是有心之人操控,且多數是得利最多之人。


    如今,秦映煊下落不明,海垠上下自然是秦映桐暫管,可凜陽侯舊部還留了不少,那些人能信這種東西、當即改弦易張?自是不可能,多數都會懷疑這東西是秦映桐自導自演。


    秦映桐自己在香魂子一事上本就不清白,劉家欲殺秦睦與香魂子不去幹係,很難徹底否認秦映煊之死與秦映桐沒有關係。


    這個當口,秦映桐可不敢動亦不能動。


    陸璋自然也是這麽與秦映桐說的,秦映桐門口眾多,來尋秦睦用意不明,還是不要見麵為好。


    孫凱道:“陸先生還說,若是想要證明自己與二公子失蹤沒有關係,不僅不能責怪四公子將澄郡封城之事,應當出力支持。”


    香魂子可是秦映桐進項中最為盈利的一樁,陸璋此言莫不是要他自斷臂膀?


    秦睦當即失笑:“這話也太毒了些。”


    一路車馬勞頓,當日眾人便早早休息了。


    翌日清晨,秦睦晨起盥洗後,給秦不忌請過安後,回了自己院子難得拿了劍,懶懶散散練了套劍。


    扶枳便在一旁默默看著,這套劍乃是青雲山廣霽尊者座下大弟子鄺乙子親手秦秉儼兄弟三人,本是休以劍運氣、暢通經脈所用,秦秉儼運劍利落、秦秉昭執器瀟灑,皆不似秦睦這般。。。。。。


    像什麽呢?剛接上筋骨的熊瞎子怕也舞得比秦睦好些。


    陽處則喊秦睦吃早飯,進了北院就聽扶枳指點秦睦。


    “您大早上服了軟骨散?鄺乙子看了要氣死。”


    秦睦本就是提神所用,自然不願一招一式板板正正的:“鄺乙子早死了,他唯能氣活過來。”


    陽處則一路小跑,要瞧瞧秦睦瘦弱的小身板兒練武的奇景:“我瞅瞅是哪個白斬雞?”


    扶枳冷冷一眼刀就講陽處則快要退口而出的揶揄詞句全都吞了回去。


    “日後,我會好好練的。”秦睦雙手奉上自己的見,“若是不可以武器自保,舌頭是做什麽用的?”


    陽處則笑著攬過秦睦:“我覺得你還是小看了自家二爺,他那些招數不用動用刀劍,陰也將人陰死了。”


    會心跟著笑,拿著帕子親手給秦睦擦汗,一下一下將陽處則擠開:“該吃早飯了。”


    “好。”秦睦這劍法稀稀拉拉練了半套,居然覺得腹中空空。


    一直跟在扶枳身邊、快要融於綠葉的李狷跟在眾人後頭,突然發問:“師父,我該幹些什麽?”


    “看著就好。”


    秦睦水雲間一行感觸頗多,一事求法於鄧囿、二是為金容踐行。


    求法於鄧囿,解惑不能缺更添煩惱,索性暫且擱置。


    金容要回雲因,這本是秦睦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金容性情一如雲因多數文人,已經懶散慣了,有濟世之心卻沒有易強孤勇可以一人之力獨逆洪流。


    秦睦自詡是個俗人,不如鄧囿、金容二位,所見不過是為什麽二人不得重用。


    早飯過後,秦睦讓人請陸璋一同過來。


    “周兄與我剛從水雲間回來,這些時日,二位過得如何?”秦睦多日不見,虛禮客套寒暄一番。


    陸璋嗤他作怪:“你要說什麽便說,從哪兒學的陰陽怪氣的,和我們還這般在意繁文縟節?”


    “昭華既然這樣,那我直接問了,你們那條大魚是怎麽來的?”


    陸璋、陽處則前些日子早出晚歸、神神秘秘的,回來說時候總是一股子魚腥味,秦睦很難猜不到。


    陽處則一嘖嘴:“要知道這個幹什麽?”


    周卻回:“好奇。”兩人長的大魚的確少見,而且那是海邊可不是什麽有始有終的河流,他們這番舉措可是處處都僥幸。


    說到這個,陸璋倒是比秦、周二人還激動:“這事兒,多虧了金乜。”


    “金乜?”


    方才周卻不過是意圖拋引真相,這下的確是好奇了。


    想起當日場景,陸璋還是覺得驚奇,連歎:“我覺得金乜是真的會法術。”


    周卻麵色一沉:“怎麽說?”


    當日,本來魚腹藏書不過是陸璋、陽處則計劃中的第一環,不過實施起來也是最難的。


    野狐夜嚎、龜背負圖、魚腹藏書,這些東西本就是先人用過的伎倆,陸璋、陽處則不過是欲先行鋪墊鋪墊。


    不過,兩人計劃的第一個環節就出現了問題,無論是哪個,都太過偶然。


    正當惡人準備放棄時,金乜出現了。


    他們三人相遇無非一個地方——酒肆。


    計策越早越好,陽處則、陸璋自然是苦於此計太需要機緣巧合,想著去酒肆和一趟再想想辦法,剛進酒肆,便看見一個道士。


    諒誰在酒肆看見和尚道士之流都會驚奇,陸璋、陽處則自然也是如此,但也沒有閑到上去搭話。


    金乜此行可是專門來尋陸璋與陽處則的,見了來人,等了許久見二人隻是角落裏喝酒談天也忍不住了。


    “我們隨金乜回了他的住處,之間他拿了個盆子叫小二打滿水,那紙疊了個紙船、隨手捏了個紙團子充作小魚。”


    金乜當著陸璋、陽處則的麵將紙船和紙團都扔在水裏,作惡似的攪起水盆裏的水,好好一盆水竟莫名起了偌大的波濤。


    “我和陽處則親眼所見,金乜攪水的動作很是緩慢,起些漣漪也就差不多了。”


    金乜“施法”從始至終未念一句咒語,過程很是簡單,當時陸璋、陽處則隻當他是有癔症,待金乜囑咐他二人三日後必有結果後,當即轉身離去。


    秦睦越聽越覺得陸璋、陽處則二人不太清醒,怎麽聽都像是故事,可周卻從始至終都沒反駁一句。


    金乜既然是周卻師兄弟,有什麽能耐周卻應當是知曉的,秦睦不由追問:“周兄,金乜當真有這份能耐?”


    “他都做完了。”如何不是真的?


    幾人當即又是一陣沉默,各懷心事。


    周卻長歎一口:“金乜與我們不同,他是一心求道修仙之人,若是幫我們自然有他的道理,平日裏莫要與他走的太近。”


    “既然周兄如是說,那也隻能如此了。”秦睦今日叫幾人原也不是未此事,這麽一說倒是沒了幾分興致。


    陸璋見眾人興致缺缺,便問秦睦:“你起初喊我來是做什麽的?”


    水雲間時,秦睦與周卻有更多空閑暢談。


    周卻少時隨母親遊走四方,見地、經曆自然不少。近些年秦睦遂隻在雲因、海垠等地卻也是親眼目睹許多,感懷也能倒出許多。


    “如今各地戰火紛紛,海垠尚且安定乃是得益於秦重治理有方。目前,海垠與其他諸侯是盟友,可不知哪一日,昔日盟友倒戈相向也是極有可能的。”


    這些都是最為平常的道理,陽處則、陸璋豈會不懂。


    “我此前說,欲以四公子取小皇帝而代之,可若是四公子成為新帝之後所為所行甚於常培呢?”


    陸璋問到:“所以你不光想要換掉小皇帝更想徹底更換舊製?”


    “昭華懂我。”


    “我以前也想過若是天地一新,不過舊製根深蒂固,怕是難啊。”陸璋與秦睦一拍即合,隨後當即覺得此路艱險、難以恒繼。


    可人定勝天,做了方能知道到底會如何,不是嗎?


    陸璋旋即問秦睦意欲如何:“與外相抗,要麽強兵勁旅,要麽文臣縱橫捭闔,你想如何?”


    “從治一國的角度去想如何才能使得海垠煥然一新。”周卻提醒陸璋莫要眼光淺薄了。


    秦睦笑看眾人:“我們要建造一個大同世界好上百倍、千倍的世界!”


    整治軍隊、革新律法、興辦學校。。。。。。


    但凡有人說上一句,必然有人接著往下論述,眾人無所限製、漫漫而談,會心進來添了兩次茶水,每一次都見有人吵得麵紅耳赤。


    既然吵不出結果,幾人決定各自回去寫下,各自規整好類別,約定好時間下次再論。


    幾人散後,秦睦想起吳岸夫人,與周卻一道先去秦不忌處。


    秦不忌見她不用眉眼彎彎,問到:“怎麽了,方才不是在書房中吵得凶嗎?”


    “姑姑,我想修學校。”秦睦在之前就有過這個想法。


    秦不忌疑惑:“你又不是沒錢,休唄。”


    “我之前問過伯父,為什麽太學裏沒有女子、為什麽女子隻可以在家中請個老先生念‘關關雎鳩’、為什麽她們不可以走進學堂讀書,伯父沒有回答我,說古來就是如此。”


    女子何必讀書,男子讀書尚可以光耀門楣,女子最終是要嫁人、生子的,讀書有何用?在家孝順父母、在夫家相夫教子即可,好似世世代代的人都這麽做,可見是不錯的。


    “女子依附於男子,所以事事要聽男子的,父親叫女子不讀書、女子就不能讀書,夫家叫女子生育、女子隻有生育,那是女子除依靠父親、丈夫之外不知如何活命。若是她們無需依靠旁人呢?”


    無需依附旁人活著,那就不會為人控製,做自己的主、不當別人的牛馬。


    “姑姑說過見多了為丈夫打罵的女子、被父親賣了的女兒,不過最後都無可奈何,因女子是丈夫的妻、是父親的兒,因是妻、是兒所以隻能任人擺布?”


    秦睦目光如炬,秦不忌甚至可以從她的眼中看到那種強烈的希望。


    “我想所有的女子和男子一樣。”和男子一樣,可以自由走出家門、可以識字讀書、可以在酒肆飲酒談笑、可以出入廟堂。


    不過是這樣,秦睦不以為然,熟婦女子上千年的怪異規矩,她要親手打破,不過是上千年的吃人的規矩而已。


    秦不忌問到:“你也知道女子要不依附於男子,那你可知那些女子並非每個人都如你我,她們該何以為生?”


    “我可以供養她們到完成學業。”


    秦不忌很不讚同:“那麽學成之後,她們又該如何,若是不能維繼生活是回家去還是幹什麽?”這些女子若是回去,後果甚至比淫奔的下場還要淒慘。


    “你不僅要讓她們讀書,更要想辦法讓她們可以養活自己、過上自己想過的日子。”


    秦睦重重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找到辦法的。”


    前路困難重重,卻不能停滯不前,修一所學校以供女子讀書是勢在必行,她顧不得其他。


    此事與會心一說,會心當即喜笑顏開:“若是如此,我定然是第一個讚同的,若是天下女子都可以自己仰仗自己,那麽天下間苦命的女子又要少上許多。”


    當年,錦全初建朝便有女將與女官,如今,秦岱也是以女子之身殺敵的,天底下沒有什麽是不可的。


    比天下大同更好的國家,定然是要使受惠之人更多、更廣,既然如此,除卻賢妻、孝女、禍水、妖婦不被載入史策的女子為何不能夠一同創造那個世界、為何不能夠一同建造那個世界的秩序?


    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女有所成,比之於大同世界更為公允、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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