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山入口處有一坊門,寫有“青要山薑氏”五個大字。坊門外迷霧圍繞,可見度極低,非薑氏族人不得其法便入不了此山,兜兜轉轉卻仍停在原地,也算是一道天然屏障。


    青要山中四季常綠,依山傍水,繁花似錦,五色繽紛,多花草矮植,少高大樹木,植物藥材頗豐,還有不少稀世靈藥。此地氣候濕潤,清晨傍晚都會彌漫著薄薄霧氣,飄散著淡淡藥香,花影人影在其中影影綽綽,說是世外桃源也不為過。


    青要山薑氏便依山而聚,北望青要湖,每到夏季,便會棲息著成群的天鵝,天鵝飛舞,魚躍湖中,宛如仙境。南邊是郊野平地,族人多在此農耕,土地豐沃,自給自足,水田中也有許多蝸牛田螺。


    薑氏族人男耕女織,精通醫術,與世無爭。


    攻離就這樣被帶入了薑氏。


    ……


    “族長!族長!”一個人慌慌張張跑進薑氏族長的家中。


    薑氏族長薑偶正和妻子看著搖籃中剛剛被哄睡著的女兒薑乞靈,一臉寵溺,結果被來人這麽一喊,剛睡著的女兒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薑偶皺了皺眉道:“薑潮,何事這麽慌慌張張的?”


    名叫薑潮的人緩了緩,咽了口唾沫趕緊說:“我們在荒野裏救了個孩子,問她家在哪裏,她也不說話,我給她看了看,也不是聾啞之人啊…結果剛剛,她突然抓起地裏的黃土就往嘴裏塞,我不讓她吃她還和我急!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趕緊來找您給看看,這孩子…不會有什麽隱疾吧?”


    薑偶看著眼前這個小丫頭,亂糟糟的頭發,身上的布把她裹成了一個蠶蛹,又黑又髒的臉和白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攻離盯著眼前越來越多的人,不敢動,也不敢跑,她知道小黑狗的下場。


    “真醜”,是薑偶對攻離的第一印象。


    初為人父的他對這個小丫頭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隻能說:“還是先給她洗個澡吧,這黑不溜秋的也看不出來啥啊……”


    “我…我這個大男人,還是個單身漢,我怕不方便。”薑潮竟紅了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還是我來吧!”站在一旁的薑夫人雲瑾看不下去了,瞪了薑偶一眼,將女兒塞到薑偶懷中,再從盤子裏拿出一塊點心,走到攻離身邊,攻離躲避,遞給她,攻離扭頭不要。薑夫人思忖了一下,又掰了一小瓣放到自己的嘴裏,然後再遞到攻離嘴邊。


    攻離打量著她,心想,吃的?不能餓死。於是也學著薑夫人的樣子咬了一口,恩,味道還不錯,比土好吃。


    薑夫人笑道:“這小丫頭警惕心還挺強。”


    等她吃完,薑夫人又溫柔的摸了摸攻離的小臉蛋,微笑著柔聲說:“我帶你去洗個澡好不好呀,然後給你換一件漂亮衣服,好嗎?”


    攻離聽不懂,隻覺得所有的人笑起來都很危險,好像要隨時用那個亮亮的東西打人一樣,下意識的想跑,一抬腿卻被身上的布限製住了,差點摔在地上。


    薑夫人嫌棄的看了薑潮一眼,好像在說,你怎麽把人家整成這個鬼樣子,然後把攻離抱起來,進了內室。


    而薑夫人剛走,薑族長懷中的小娃娃突然又哭了起來,他一臉驚恐的看向薑潮,哆哆嗦嗦的問道:“這這這這怎麽辦啊!”


    薑潮也一臉驚恐的看著薑族長,連連擺手說:“不不不不知道啊!”


    薑族長轉身便跑,邊跑邊喊:“夫人啊,你等等為夫啊!”


    薑夫人立即回應:“你自己生的自己管!”


    隻剩薑偶原地飄零……


    ……


    薑夫人終於把黑不溜秋的攻離洗幹淨,可算是看到她長得什麽樣子了。


    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圓圓的臉,又多又蓬鬆的頭發,胳膊腿又瘦又短。說不出來多可愛,總讓人覺得很有距離感的樣子,但至少,看起來還是很乖的。


    她渾身上下,除了那些疤痕,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脖子左側的一個胎記。


    這個胎記顏色火紅,形狀似熊熊燃燒的火焰,看起來很漂亮,但放在攻離身上,總有種看起來很危險的感覺。


    薑夫人給攻離換上了一身紫色的新衣服,準備把她抱出來,可攻離扭啊扭啊使勁掙脫了懷抱,站到了地上,揚起臉看著她,意思是,我自己能走,你不用抱我。


    薑族長薑偶看到夫人出來了,忙把懷中的小丫頭交給夫人,鬆了一口氣,可當他轉身看到攻離胎記的時候,眼神明顯一滯。


    薑偶吞吞吐吐的問薑潮:“你……是從何處撿到的這個小丫頭?”


    薑潮不明所以,說道:“就在青要山西邊迷霧入口處的毋逢山裏。”


    薑偶:“她身邊可有其他人?”


    薑潮:“沒有…就她自己。”


    薑偶:“你說…他食黃土?”


    薑潮:“對啊,吃的和個黑猴似的。”


    薑潮不免嫌棄的看了一眼攻離。


    攻離雖然聽不懂,但能感覺到這眼神肯定沒含什麽好意,何況他還打死了自己的狗,於是就衝著薑潮翻了個白眼。


    薑偶想了想,然後風風火火的衝進了書房,邊走還邊磨叨:“她身上的胎記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我得去翻翻書,我絕對看到過,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鍾粟!”


    薑夫人看著薑偶的背影,咒罵了一句:“顏如玉你個頭!”然後就抱著女兒,帶著攻離去吃糕點了。


    ……


    一直到天蒙蒙黑,薑偶才從書房裏出來,看到大家已經在吃晚飯了,隻有攻離默默盯著桌子上的東西一動不動,便不開心的問了一句:“怎麽吃飯也沒人叫我啊。”


    薑夫人用鼻子瞅了他一眼,說:“書中自有千鍾粟,你快撐死了吧。”


    薑偶也不敢頂嘴,瞟了一眼正在逗攻離的薑潮,嗬斥道:“還有你!在我們家吃飯也不記得叫我!吐出來!”


    薑潮嚇得一哆嗦,剛想說點什麽,薑夫人就拿了一碗飯“當”的一聲狠狠放在了薑偶麵前,說:“行了,你快說說你一下午找到了點什麽?”


    薑潮又嚇得一哆嗦。


    薑偶趕緊扒了一口飯,然後說:“如果書中記載沒錯的話,這個小丫頭應該是無啟族人。”


    薑潮疑惑道:“無啟族?怎麽從來沒聽說過啊。”


    薑偶瞪了他一眼,道:“你能知道個啥。”


    然後衝著夫人繼續笑嗬嗬的說:“這天啟族是一個很古老的種族,據說天啟族人都生活在無啟族中,很少出城,也不與外族人聯姻,終身無法生育,但他們,卻可以起死回生。”


    薑潮突然一驚:“起死回生!”然後一臉陰險的扭頭看向攻離,還把手指頭掰得嘎巴嘎巴直響,攻離頓時警戒起來。


    薑偶沒理他,繼續衝著夫人說:“無啟族人死後,都會被統一土葬在城中的啟靈塚中,沉睡120年,然後就會以嬰兒的形式重生。若是有族人經過啟靈塚看到了孩子,一般都會抱回家中撫養。”


    薑潮聽到120年,默默收回了手,安心吃飯。


    薑偶:“這無啟族人有幾大特點,其一,食黃土便可生存,其二,在哪裏死亡便在哪裏誕生,其三,可攜帶前世的記憶,其四,便是在脖子左側有火焰型標記。”


    薑潮不免有些羨慕道:“那這無啟族人豈不是相當於長命百歲?”


    薑偶回答道:“也不是,無啟族人也有弱點,那就是與生俱來的怕火。傳聞,若無啟族人被燒成灰燼,則魂飛魄散,永不能重生。”


    薑偶看了看正在嚐試用筷子夾菜的攻離,說道:“看來這個小丫頭自小便沒有與族人生活在一起,也不像有前世記憶的樣子。她應該不是啞巴,而是一個人在荒野長大,沒有人教她說話罷了。就讓她先在這裏住下吧,也與小女乞靈做個伴,夫人意下如何?”


    薑夫人點了點頭,說了句“也好”,又關切的給攻離夾了一筷子菜。


    薑潮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拍腦袋,然後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牌牌,說:“哦對了,撿到她的時候,她脖子上還有塊小牌子,上麵寫著‘攻離’,不知道什麽意思,可能是她的名字吧?”


    說著就把小牌子帶到了攻離的脖子上,喊了一聲“攻離”,看著她迷茫的眼神,大家都笑了起來。


    攻離不明所以,隻是覺得經過一下午的相處,他們並沒有想要傷害自己的意思,這裏有比黃土好吃的食物,還有溫暖舒適的環境,她有些想待在這裏,在這裏活著比野地裏舒服。


    但她還是提醒自己要小心,尤其是他們笑的時候。


    自此,攻離便在青要山住了下來,慢慢的學會了說話,學會了穿衣吃飯,學會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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