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的那個春天,攻離7歲,薑乞靈6歲,正值她們的生辰,薑偶夫婦便與幾個族人一起帶她們出來遊玩,下午選了一處地勢不錯的地方,準備支起帳篷在此地休息一晚。


    攻離除了一開始有點怕人,自小便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什麽豺狼虎豹,飛禽走獸,根本就不放在眼裏。


    青要山薑氏平時很少出山,這次有機會出來夜遊攻離更是心中歡喜,她也不顧薑氏夫婦的反對,一個人蹦蹦跳跳到處亂跑,東瞅瞅西看看,好生快活。


    而薑乞靈一直都是攻離的跟屁蟲,自從攻離開始學習武藝以後,她在薑乞靈心裏就是一個超級大英雄的存在,在青要山,很少有女孩子學武藝,更別說像攻離這樣比很多男孩子都厲害的了。


    雖然薑乞靈的行動力和平衡能力都很差,但她偏偏就要跟著攻離,若是跟不上就遠遠的看,自己也倒是落得個開心自在。


    ……


    小攻離追著蝴蝶跑到一個小山坡上,突然看到山下茂盛的樹木,潺潺的流水,一時覺得美不勝收,不自覺地挪動了腳步,可突覺腳下一空,整個人都滾了下去。


    在不遠處的薑乞靈看到了這一情景,嚇壞了,趕緊回頭喊她爹娘,可距離太遠,她聲音又太小,大家忙著搭帳篷根本沒人搭理她。


    此時的薑乞靈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一個人走到了山坡邊緣,又喊了幾聲攻離,沒有反應。於是看了看山下的樹,狠了狠心,就按著攻離滾下去的路線往下爬。


    山坡有些陡峭,樹木也十分茂密,乞靈身上手上被劃了不少口子,她隻能咬著牙一邊爬一邊喊攻離。


    她知道肯定沒有人回答她,但她總覺得喊一喊攻離的名字,自己就沒那麽怕了。


    天漸漸暗了下來,乞靈終於在一個樹邊找到了昏迷的攻離,她連忙跑過去看了看攻離身上的傷,衣服都被劃破了,臉上手上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


    內傷薑乞靈也看不出來,外傷便學著父親的樣子,嚼了嚼草藥草草地敷在了傷口處。


    處理完傷口,薑乞靈等了半天也沒見攻離醒來,突然就開始不知所措,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而昏迷的攻離隱隱約約中聽到一個小女孩的哭聲,漸漸恢複了意識。


    她剛醒來就看到身邊的薑乞靈衣服破破爛爛的,滿臉都是鼻涕和眼淚,一邊哭還一邊拿著個小棍兒戳自己,嘴裏還抽抽搭搭念念有詞。


    仔細一聽,好像在說:“你快走開,離她遠一點,你踩到她了,你走開啊,嗚嗚嗚嗚…”


    攻離費勁的開口問:“薑大小姐,你在幹嘛?”


    薑乞靈還是邊抽泣邊戳邊說:“你身上……有一個大蟲子……嗚嗚嗚嗚……”


    攻離:“那你把它拍下去不就好了。”


    “我……我害怕嘛……哇……”薑乞靈看到攻離醒了,哭的更大聲了。


    攻離抬了抬右手,不能動,抬了抬左手,哎!能動,於是靠著左手把自己撐著坐了起來,靠在樹上,拍掉了身上的蟲子,然後安慰乞靈說:“好了,蟲子沒了。”


    乞靈終於慢慢止住了哭泣,看著虛弱的攻離說:“阿離姐姐,你流血了,你痛不痛啊…”


    攻離衝著乞靈勉強一笑,搖了搖頭。


    乞靈又問:“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阿爹啊娘到現在都沒有來找我們……”


    攻離看了看天,說:“感覺要下雨了,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再加上烏雲遮月,有些看不清路,兩個小姑娘相互攙扶慢慢摸索著。


    ……


    路峰一轉,她們發現不遠處不知何物泛著五色的光。


    乞靈激動的說了一句,“快看!”然後突然腳下一滑,黑漆漆的不知道要墜落何處,多虧攻離眼疾手快拉住了乞靈。


    薑乞靈懸在空中,感覺馬上就要掉入萬丈深淵,抬頭眼淚汪汪的說:


    “阿離姐姐,我快要掉下去了。”


    “別瞎說。”


    攻離胳膊很痛,根本使不上勁兒,隻能咬牙堅持著,不一會臉上就冒出了冷汗,低落在了薑乞靈手上。


    薑乞靈感受到了攻離的體力不支,便抽泣的說:“阿離姐姐你鬆手吧,不然你也要掉下去了,我不能連累你。”


    “薑大小姐,你好重啊。”


    “我……”


    “不許哭!”


    “恩……”


    “你用腳試試能不能踩到什麽,自己爬上來,讓我省點力氣。”


    乞靈乖乖聽話,摸索著踩到了什麽,慢慢爬了上來。


    等她剛一上來,趕緊湊到了攻離身邊,愣了一會,立馬抱著攻離放聲大哭:“阿離姐姐!如果沒有你我就掉下懸崖摔死了!是你救了我一命!你就是我的大英雄!”


    攻離:“胳膊,很疼。”


    乞靈:“啊對不起!”


    乞靈終於鬆開了手,兩個人這才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光的方向走。


    在她們走後,從遠處飛來了兩隻螢火蟲,慢慢飛到了她們口中的“懸崖”底——隻是一個小土坑而已。


    ……


    兩人走進了光源才發現,這是一棵樹,樹幹和枝丫都是紅色的,長著圓形的葉子,還開著五色的花朵,發光的正是這個花,旁邊還結了幾個紅色的果子。


    攻離摘下咬了一口,特別甜,然後遞給了薑乞靈一個,果子裏麵的果肉是黑色的,還包裹著一顆五色的果核。


    兩個人摘了幾顆果子,就趕緊躲進了旁邊的山洞裏,黑漆漆一片。


    “阿離姐姐,我們要不要生點火啊?我怕黑……”


    “不要!”


    “哦~我忘記了,阿離姐姐怕火哈哈哈哈哈!”


    薑乞靈正在哈哈大笑,突然一道閃電,緊接著一聲悶雷,嚇得她尖叫著捂住了耳朵,縮在了攻離身邊。


    攻離嘲笑了她一下,看著瑟瑟發抖的薑乞靈,心裏還是動容的。


    雖然她十分討厭肢體接觸,但這回還是用沒傷的左手摟住了乞靈,輕輕拍著她表示安慰,兩個人靠在一起,昏昏的睡了過去。


    攻離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從那以後,她漸漸接受了薑乞靈對自己的親昵舉動。


    ……


    第二天一醒來,兩個小姑娘已經躺在家裏的床上了,原來,薑氏夫婦冒著大雨在山洞裏找到了兩個孩子,連夜帶回了家。


    攻離迷迷糊糊中聽到薑乞靈在問薑偶,說:“阿爹,昨天我們看到了一顆會發光的樹,那是什麽樹啊?”


    薑偶摸了摸乞靈的頭說:“那叫丹木,他結的果子叫做五色果,據說啊可以辟火。”


    薑乞靈:“哦~”


    “丹木……五色果……辟火……”攻離在心裏默念著,然後抬手摸了摸懷中,那顆五色果核還在,微微一笑,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


    從那以後,攻離每年都會送給薑乞靈一顆丹木五色果核雕刻的珠子,除了她親手雕刻的花紋外,還會刻上一句送給乞靈的話,隻不過乞靈從來都沒有發現過。


    攻離看著手裏的珠子,算了算,從乞靈6歲起,這已經是她送給乞靈的第十顆珠子了,乞靈每次都單純的以為是因為攻離大大咧咧,覺得珠子好看,為了圖省事才送她同樣的禮物的。


    可能剛開始確實有這個意思,但隨著攻離的長大,便不單單是這個了,這其中的原因有三:


    其一,攻離認為,力所能及但不作為,無可厚非;力所能及且作為,知恩圖報;力所不能及仍作為,念念不忘。


    薑乞靈便是這第三種,明明膽小怕黑,仍舊孤身一人保護自己,這種恩情,此生攻離定將念念不忘,而丹木也算這一事件的紀念品,便選擇了它。


    其二,因丹木辟火,自己又怕火,便讓此珠代替自己守護在乞靈身邊,彌補自己遇火無法保護她的遺憾。


    其三,便是讓她和自己記住,珠多一顆,情長一年。


    因攻離可食土,一日三餐對她來說並不必須,也就沒有“有奶便是娘”的概念,反而是薑乞靈的糾纏與陪伴,讓攻離這個無父無母、有名無姓的小孩開始有了家的感覺,有了被牽掛的溫暖。


    想到這裏,攻離不由的揚了揚左邊的嘴角,然後開始往珠子上刻字。


    ……


    春天的夜晚,雨總是悄悄地來,薑乞靈看著外麵淅淅瀝瀝的小雨,也不由的想起了九年前的那個夜晚。


    她突然腦子裏靈光一閃,終於知道要送攻離什麽了!


    於是趕緊從櫃子裏拿出布料,開始穿針引線。


    兩個女孩便在月色下為對方準備著生辰禮物,再過幾天,便是她們的生辰了。


    而她們想不到的是,生辰宴上的一封信,將徹底打破她們現在生活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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