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長本來想通過這種方法來防止瘟疫擴散,但已經來不及了,不僅老族長一家人染上了瘟疫,白日裏他在給夫妻二人診治的時候,那三個孩子早已接觸到了許多族人,很多族人也開始有了症狀。


    當時老族長十分自責,覺得是因為自己第一次的診斷失誤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麵,於是他帶病夜以繼日的研製藥物,隻希望能夠挽回自己的錯誤。


    他還為了防止疫情擴散到青要山以外的地方,下令封山,不允許任何人出入,族人們也都閉門不出,生怕被傳染。


    但這場瘟疫簡直無孔不入,還是在整個青要山慢慢蔓延開來,胸悶、咳血、呼吸困難,種種症狀輪番出場,整個青要山都籠罩在了陰影之下。


    不幸中的萬幸,族人們都懂得醫術,平日裏還能自己給自己開藥緩解一下,而且這個瘟疫發病慢,也給老族長留了足夠的時間。


    四五個月以後,老族長終於找到了治愈這場瘟疫的方法,而他的實驗對象,就是自己的兒子——薑偶,他是第一個被治愈的人。


    薑兄在那半年內究竟受了什麽樣的苦,我不知道,但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那時老族長夫婦已病入膏肓,他最終還是沒能救回自己的父母,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在了自己的懷裏。


    就在老族長臨死之前,將族長之位傳給了他,所以在那樣的環境之下,他根本來不及難過,隻得挑起重擔繼續救人,不然,薑氏很可能就這樣被滅族,而他的父親則會背負永生永世的遺憾。


    老族長死後,薑兄一直沒有哭過,就算有些人會埋怨當時老族長的失誤,他也沒有掉一滴眼淚。


    可就在薑兄救治那個外氏小男孩的時候,小男孩忍不住告訴了他了一件事,其實他們一家人是從疫區逃出來的,他們的氏族裏已經死了不少人了,他的父母為了活命,帶著三個孩子來到了青要山求醫,還要求他們不許提及瘟疫這件事,否則薑氏是不會幫助他們的,他們隻得乖乖聽話。


    薑兄得知這件事後,沒有什麽反應,麵無表情的繼續給那個男孩喂藥,而那個男孩卻再也忍受不了,摔碎了藥碗,用碎瓦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薑兄沒有阻攔,也沒有挽救。


    事後,他一個人跑到父母的墳前大哭了一場,然後繼續救人。


    一年以後,這場瘟疫總算結束了,薑氏族人隻剩下了一半,而因為那一年人們幾乎都沒有勞作,地裏也沒有什麽糧食,那年冬天,真的很難熬。


    薑兄十二歲那年,就已經見慣了生死,青要山有近四成的族人都死在了他的懷裏。


    那時的青要山就如同一個亂葬崗,了無生機,活著的人默默埋葬著死去的人,失去父母的孩子被其他的人收養,所有族人都在沉默中互相支撐著。


    從那時起,大家都知道了真相,雖然沒有人說出來,但大家心裏都有些恨外氏族人。


    雖然我們知道,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可青要山一次又一次的劫難都是外氏族人帶來的,所以,薑兄再也沒有提過開山的事情,我們所有族人也都同意這樣做。


    從那以後,青要山外再也沒有駐守之人,也再沒有外氏族人進來過。


    之後,又過了十多年,青要山才漸漸恢複了繁榮,人們也漸漸從陰影裏走出來,組成了家庭,彼此都心照不宣,對這件事絕口不提。”


    聽到這裏,薑乞靈已經忍不住流下了眼淚,自己的爹爹以前竟然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她竟全然不知。


    攻離聽到這裏,心裏也很不是個滋味,她突然想起自己與薑偶爭執時說他說的那句:“我隻希望能長久駐於此地,守一方淨土,處一世紅塵。”


    她一開始不理解,但現在她明白了。


    他們以善意的心去對待惡人,卻永遠換不來感謝。


    薑潮看著沉默的攻離,又說道:“臭丫頭,你剛來青要山的時候,我承認,的確有一些族人不太喜歡你,甚至有點排斥你,尤其是年長一些的人,恩……我知道這話我現在說有點晚,但還是得說,你別太放在心上,他們不是針對你,隻是有些坎,還一時過不去。”


    “我沒感覺到有什麽不妥。”


    攻離聽了薑潮的這句話,仔細想了想,她真的不是故作堅強,而是真的沒有感覺到被針對和排斥。


    相反,那些年輕的女孩子還挺熱情的,雖然她也從不在意這些。


    可能是因為……未得溫暖,不懂薄涼吧。


    屠宣夜看了看外麵的天,雨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停了,偶爾房簷上滴落一滴水,砸進了所有人的心裏。


    遠處的天空已經開始微微泛白了,不經意間他們已經聊了一整夜。


    屠宣夜:“天快要亮了,馬上就要出發了。”


    攻離看著薑乞靈,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想好了嗎。”


    薑潮也看著薑乞靈,有些緊張的說:“大小姐,薑兄小時經曆了那麽多還能有如今的心性,多虧了你娘,若不是她陪他度過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他怕是早就撐不下去了,而你的到來更是給了他巨大的幸福,所以啊大小姐,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可他怎麽辦啊。”


    薑乞靈:“可我也是薑氏大小姐,如果今天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卻在這個時候臨陣脫逃,豈不是更要被別人說我薑氏學醫術卻不行醫德了?”


    薑潮:“大小姐,我們薑氏要的從來都不是那些虛名,更不需要你用自身的安危來換取,我們隻要安心的過好我們的日子就好了,為何要管別人怎麽說。”


    薑乞靈內心十分掙紮,她不知道究竟該作何選擇,求助似的望向攻離。


    攻離也直勾勾的看著薑乞靈,淡淡開口:“你不要考慮那麽多,扔掉所有的借口、掩飾和自欺欺人,也不要去考慮後果,隻需按照你心裏的那個聲音去選擇,不求盡善盡美,隻求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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