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幫第一百三十三分寨,從西南往外走,是最末一站,從外往西南走,卻是第一名。


    既是最末,又是第一,一百三十三分寨的重要性可見一斑,它是僅次於總寨的一個大分寨,再沒有比它更大的分寨了。


    薄雲天二人傍晚抵分寨,分寨主柳逢春盛宴款待貴客。


    柳逢春笑顏逐開,高舉酒患道:“今日恭迎貴客,柳某公私兩顧,故而特別高興,柳某先幹為敬。”咕嚕嚕喝下一盅酒。


    薄雲天好奇道:“分寨主說公私兩顧,這話如何說?”


    柳逢春深深看他:“於公,少爺是馬幫少爺,也是未來馬幫幫主,柳某身為屬下,能接待少爺,與少爺同席,柳某榮幸之至;於私,不是柳某要占少爺便宜,我若叫你一聲外甥,也是使得的。”


    薄雲天驚奇道:“這話如何說?”


    “少爺的二娘,如今的老幫主夫人,正是是柳某的妹子,不是柳某倚老賣老,少爺若叫我一聲舅舅,也不吃虧。”


    薄雲天與鐵騎迅速交換一個眼色,薄雲天機伶道:“既如此,就稱你一聲舅爺。”


    柳逢春眉飛色舞,親昵的拍他肩膀,說:“身在馬幫,已是自家人,何況你我還是甥舅,不是柳某要高攀,這不叫親上加親,叫什麽?”


    薄雲天愣了一下,湊趣道:“不錯,是親上加親,親上加親。”


    柳逢春樂得哈哈大笑,笑完,見薄雲天臉色突地一黯,訝異問:“剛才還好好的,這會兒為何不歡?”


    “聽說爹臥病在床,令人十分憂心。”


    柳逢春臉色一凝,說:“老幫主積勞成疾,年老體衰,也是無法之事。”


    “西南難道無名醫麽?”


    “藥醫有緣人,恕我直言,老幫主病人膏盲,名醫也束手。”


    不隻薄雲天天臉色沉重,鐵騎也好不到哪裏,隻見他眉頭緊皺,憂形於色,柳逢春急忙陪笑道:“少爺不必太憂心,老幫主積德行善,吉人天相,病情轉好,也未可知,二位從盛京跋涉至此,必有一番辛苦,二位請喝酒吃菜,今晚一醉,煩憂盡去,明日便可啟程,早日回到總寨。”


    旅途勞頓,二人與柳逢春事寒暄後,各自加到客房,略作打點,準備就寢。


    薄雲天床上輕喟,今早走得匆促,也不知玉兒父女,究竟怎麽樣了?


    突聽得叩門聲,接著有人問:“少爺可睡了?”聽出是柳逢春,薄雲天開門問:“舅爺有事麽?”


    “有客夜訪,指明要見少爺。”


    “客人要見我?”


    “是,一老一少兩父女,聽說兼程趕了整天的路,才尋到這裏。”


    薄雲天納悶:“一老一少兩父女?”


    “是,那女的大約十七、八歲,生得十分標致,說是在近馬客棧受少爺大恩,少爺昨夜為她父親紮針,今早又救了他父女性命,他父女二人感激,非要親自向少爺道謝。”


    薄雲天喜出望外,忙問:“他們莫非姓張,姑娘名叫玉兒?”


    “不錯,姑娘名喚玉兒,他們的確姓張,少爺若不想見,柳某令人打發便了。”


    薄雲天微笑道:“他父女二人不辭辛苦趕來,自然要見。”


    柳逢春似笑非笑,深深看他,低低道:“少爺若有屬意女子,也不妨早結連理,人逢喜事,說不定老幫主逐漸康複也未可知。”


    一番話,聽得薄雲天耳根發熱。


    “我看那叫玉兒的姑娘,對少爺一往情深,少爺可別辜負人家。”


    片刻之後,玉兒果然亭亭玉立站在眼前,她一身紫色衣裙,頭紮紫巾,臉上無任何脂粉,清麗的教薄雲天眼睛發直。


    玉兒在老爹耳邊說了一句,父女倆立即往地麵一跪,那張老爹顫聲道:“老朽張海容給公子磕頭,叩謝薄公子救命大恩。”


    薄雲天說:“老爹快別折殺在下,在下照顧不周,愧對老爹,姑娘,哪裏敢受如此大禮?”說著,先扶老爹,再扶玉兒。雙手觸碰玉兒纖手,微吃一驚,手是冷的。薄雲天憐惜道:“姑娘的手,何其冰冷,姑娘用過晚餐沒有?”


    玉兒一臉難為情,說:“我父女急著尋找公子,兼程趕路,哪裏還顧到吃飯?”


    “為何尋我?”


    “我爹說,若非公子,我父女早就沒命了,我爹要當麵向公子子致謝,才能安心。”


    薄雲天心中一蕩,急吩咐柳逢春:“有吃的沒有?快端來,別教老爹、姑娘餓壞了。”


    吃食饒是臨時張羅,仍舊豐盛得有若酒席,溫酒熱萊吃得玉兒雙頰粉紅,俏眼晶亮,好看極了。


    昨夜病容早已一掃而光,張海容食指大動,頻頻喝酒吃菜,不多久輕拍肚子,喃喃道:“飽了!飽了!”


    玉兒手執酒壺,輕顰淺笑為一老一少一再斟酒。


    薄雲天瞧張海容停了筷子,心念一動,笑道:“老爹以看相占卜為業,想必十分靈驗?”


    張海容慢吞吞,似笑非笑說:“賣瓜的還有不說瓜甜麽?”


    薄雲天忍不住笑了:“老爹可否為在下測個字?”


    “可以,恩人請賜一字。”


    薄雲天稍一沉吟,順手抓起一支筷子,蘸了殘酒,草草寫下一個“真”字。


    “恩人問什麽?”


    “在下,打算回到昆明總寨,路上可有凶險?”


    張海容朝他臉上瞧了瞧,說:“眼前暫無凶險,不過……”稍一遲疑,住了口,撫髯微笑。


    “不過什麽?”


    “桃花臨身。”


    薄雲天偷瞧玉兒一眼,她掩著嘴偷笑,薄雲天雙頰陡然熱起,道:“老爹說暫無凶險,又說桃花臨身,從何看起?”


    “恩人驛馬宮有蹤可尋,第一,驛馬方位有青氣色,不過並無凶險。”


    “桃花臨身,又怎麽說?”


    “恩人眼角的天倉門,已見喜氣。”


    “天倉門見喜氣,與桃花臨身有何關連?”


    “天倉門乃是夫妻宮,老朽從恩人夫妻宮上,見各種氣色交織,可見紅鸞星動。”


    薄雲天迅速睨玉兒一眼,這回她粉頸低垂,不勝嬌羞,薄雲天臉頰更加熱燙,尷尬問:“老爹莫非根據氣色下定論?”


    “不錯。”


    薄雲天納悶:“在下請老爹測字,老爹為何竟觀起氣色了?”


    “老朽占卜吉凶休咎,一向多種方式相輔相成,一般而言,桃花有好有壞,有成就善緣,有惹禍上身,恩人的夫妻宮,多種氣色交織,黃紅一種吉色最明顯,另有不易覺察的淡青色,如此觀來,原本大好中有些小小麻煩,但恩人方才寫下這個‘真’字,這桃花臨身,也就無礙了,將來可成就美滿姻緣。”


    薄雲天聽得一頭霧水,說:“老爹並未提到主題,在下寫這‘真’字,問的是路上有無凶險。”


    “老朽說過,暫無凶險。”


    “老爹的意思,眼前暫無凶險,日後即有凶險?”


    張海容輕輕道:“恩人要去昆明馬幫總寨,那裏正是是非之地,表麵平靜無事,底下卻波濤洶湧,說無凶險,恩人相信麽?”


    薄雲天倏然輕拍桌麵,說:“是了,在下置身馬幫分寨,老爹、姑娘何以能追蹤而至?老爹又何又斷言,昆明總寨,是非之地?老爹難不成也是馬幫中人麽?”


    張海容深深視他,說:“老朽哪裏是馬幫中人?昨夜老朽高燒,事後玉兒提起恩人大名,薄雲天三字何人不識?既是馬幫少爺,到了馬幫地界,豈有不找上馬幫分寨的?再說馬幫數十年來,以保鏢、販運私鹽、福壽膏起家,恕老朽說句不當的話,馬幫是塊肥肉,眼前老幫主病入膏肓,各幫派、各好漢,誰不是明爭暗鬥,瞪直眼睛想搶肥肉?甚至……”聲音壓更低,神秘說:“馬幫中人,也不乏蠢蠢欲動的。可惜礙於老幫主尚在,馬幫組織龐大,馬幫總寨,自然表麵平靜,底下波濤洶湧。”


    薄雲天神色一凜,說:“老爹豈是一般相士?老爹真知灼見,在下肅然起敬。”


    “好說。”張海容淡淡道:“恩人放心,馬幫若有是非,恩人不免卷入其中,但隻要恩人願意,亦可跳出事外。”


    薄雲天愕然道:“老爹根據什麽論斷,不免卷入其中,亦可跳出事外?”


    張海容指指桌麵的“真”字,“就根據這個字。”


    “這個字如何?”


    “恩人剛才用手寫?還是筷子嗎?”


    “筷子蘸酒。”


    張海容端詳一下,微笑:“依老朽看,筷子,正是一隻代用的假手,恩人以假手潦草寫就,字跡看來嫌亂,在老朽眼裏,正是以假亂真之意。”


    薄雲天臉色驟然一變。


    “既有這以假亂真,恩人隻要願意跳出事外,自然就跳出來了。”


    薄雲天越想越奇,站起身,門口張望一下,折返,低低問:“何謂以假亂真?莫非指的……”突地,噤住口,硬生生把“身分以假亂真”幾字咽了回去。


    張海容緩緩道:“恩人想必心裏有數,不須老朽點破。”


    薄雲天大驚駭,想此次與鐵騎同行,原是江供奉為掩人耳目,所作的巧計安排,料不到對方居然僅憑一字,即斷言“以假亂真”,“請老爹進一步說話。”


    玉兒乖巧聽著動靜,薄雲天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在下有一同伴,可否請老爹為他測字?”


    “寫吧!”


    薄雲天沉吟一下,指頭蘸酒,瞧玉兒一眼說:“就借玉兒姑娘這個玉字好了。”


    剛才那個“真”字寫亂了,被論斷“以假亂真”,這一次,他慎重其事,用指頭端端正正寫下玉字,料不到把玉字寫好,點下最末一點,手上已幹,一點並未顯出,薄雲天再要蘸酒,張海容攔阻道:“好了,玄妙就在此處。替同伴問什麽?”


    他想了想,編了個說詞:“不瞞老爹,此次在下回總寨,在下恩師怕途中凶險,特地派江湖朋友相護,在下並非懷疑恩師,這年頭人心險惡,有些事難免出人意表。這數日,在下雖與同伴朝夕相處,卻覺這人未免古怪,故而對他身分十分猜疑,老爹可否根據這字,測出他真正身分或意圖?”


    張海容瞧瞧字跡,笑顏逐開道:“恩人放心,這人不害恩人,這人才是正主兒!”


    薄雲天聽他說:“這人才是正主兒!”幾乎彈跳而起,他按捺著,強作鎮定道:“老爹從何斷言?”


    “恩人原本寫的玉字,酒汁不夠,一點未顯,看來成了王字,這字寫得端端正正,端正的王,不是正主兒是什麽?”


    薄雲天怔忡望住張海容,暗忖,這老爹若非未卜先知,就是知道他與鐵騎真正身份。他沉思半晌,繼續道:“老爹知道在下以假亂真,老爹知道在下同伴是正主兒,老爹還知道什麽?”


    張海容輕緩搖頭:“老朽以字測出吉凶休咎,恩人以實情印證,自然心裏有數,老朽又能知道什麽?老朽若什麽都知道,不就是蓋世活神仙?老朽若是活神仙,何須拖著一個嬌嬌弱女,四處奔波?”他打了一個嗬欠:“老朽困了,想必醉酒了。老朽……”


    他再打了一個長長嗬欠,呼出滿嘴酒氣,整個人趴倒桌麵,睡著了。


    薄雲天覺得很熱,很熱。體內有股熱氣,從暖呼呼的胃部竄向四肢,奔向心髒,熱得人受不了,脫去兩件外衣,依然燥熱。


    血液像羼進什麽,有股怪異衝動。


    很快驚覺,不隻肌膚被一波波熱氣衝擊,連血液也熱起。


    或者應該說,他血液火熱,導致渾身躁急難過。


    不錯,是血熱,熱血奔騰,直竄小腹,向下延伸。


    他清楚感覺,小腹之下,起了變化。


    是今晚的酒嗎?他的酒量好,一壇酒不在話下。酒一壇可溫六壺。今晚與老爹三人,也不過飲下兩壺溫酒。饒是兩壺酒他一人喝下,也不應如此!


    倒像飲下的是“衝酒”。


    “衝菜”衝鼻,“衝酒”衝心。據說飲下“衝酒”,能教人春情蕩漾,衝衝不能克製。他聽過,可沒喝過。


    “衝酒”是加了春藥的酒。誰會在酒中下“春”?薄雲天忍不住笑了。


    如果一個男人想誘拐女人,或女人想勾引男人,“衝酒”可能是方法之一,吃進對方肚腹,很快血脈翻湧,觸動春心,春情於焉爆開……


    啊!薄雲天臉紅心跳,暗罵自己,想歪了。


    又不能不想,熱氣不停住下竄,腹下熱脹難過,卻又無處宣泄。他暗自慶幸,幸虧發作得晚,若是玉兒父女尚在屋裏,他豈不要按住下腹,醜態百出!


    他突地啊了一聲,莫非玉兒的緣故?酒不醉人,是玉兒令他醉。醇酒加美人,才點燃心火,是心動而後血熱,而後衝動,跟“衝酒”什麽相幹?


    迫切想起玉兒來。


    今夜他父女尋來,令他驚喜交集,似此俊秀女子,能夠結識本屬萬幸,怎奈今夜過去,明日破曉彼此又要各奔東西,心中又豈能割舍得下?


    突然想到張海容所言,說他什麽“桃花臨身”,意念及此,隻覺燥熱更甚。


    叩叩叩。有人輕輕叩門。


    薄雲天開門的刹那,一顆心差點躍出來。


    外麵站的竟是——


    “玉兒?”


    玉兒風情楚楚站著,頭發微亂,眼中含情帶怯,唇畔似有若無笑意,薄雲天表麵沉穩,心內卻已波濤洶湧,他衝動想衝前抱緊她。


    “我有話與薄公子說。”


    薄雲天啊的一聲,說:“快進來!”情不自禁向前拉她,玉兒慌忙縮手回來,說:“爹喝酒誤事,忘了與薄公子談正事。”


    薄雲天訝異:“什麽正事?”


    “爹怕遇匪類,想與薄公子結伴同行。”


    薄雲天臉色一喜,但瞬即皺眉道:“這事隻怕……”


    玉兒說:“爹原本要親自來懇求公子,隻因不勝酒力,這才令我前來。”


    薄雲天沉吟一下,說:“在下明日與同伴略作商量,再回複姑娘。姑娘是往西南走麽?”


    玉兒稱是,遲疑望薄雲天,問:“莫非我父女與薄公子同行,會給薄公子增添不便麽?”


    “這……不是不便,家父身體不適,我二人急急趕路,隻怕老爹、姑娘受不了。姑娘放心,此地是馬幫地界,姑娘即使不與我二人同行,在下稍作安排,路上絕不教老爹、姑娘受任何驚擾。”


    玉兒悶悶看薄雲天,淡淡道:“既如此,多謝公子了。”


    忽見玉兒淚光一閃,薄雲天心中一動,溫柔問:“姑娘有何委屈?”


    玉兒眼簾一垂,說:“明日不敢再打擾公子,就此作別。”


    薄雲天聞言著急,衝動拉住她手道:“姑娘不要走!”


    “夜深了,打擾了。”


    她果真轉身就要離去,薄雲天自背後猛地攬住她雙肩,聲音刹那間啞了:“不許姑娘走!”


    玉兒掙紮一下,驚道:“公子做什麽?”


    兩人如此貼近,他可以聞到她身上體香,頭上發香,薄雲天扳轉她身子,玉兒窘道:“公子不嫌輕狂麽?”說著,將他的手撥掉。


    薄雲天無措站著,深深望她,說:“在下昨夜初見姑娘,心中難忘,此刻姑娘要走,在下心裏著急,怕從此一別,再無相見之日,在下失禮,姑娘原諒。”


    玉兒先是皺眉,繼而輕歎:“你我萍水相逢,原本就要各分東西,更何況——”她再歎:“玉兒作別公子,心裏也很難過。”


    看她粉頸低垂,似窘還羞,薄雲天動情道:“聽你言語,在下心裏更難割舍,在下……”


    她轉身欲走,薄雲天急拉她粉臂,說:“在下有千言萬語,說與姑娘,姑娘可否稍待片刻?”


    玉兒遲疑一下,道:“你有什麽話?快說吧,我要回屋裏去了。”


    薄雲天癡癡望她,燈光朦朧,玉兒俏麗的臉蛋,看著益發俊秀,薄雲天情不自禁道:“姑娘風情楚楚,令在下越看越愛。”


    玉兒一睨他,似笑非笑輕斥:“公子是馬幫少爺,將來要接掌馬幫,怎地說話可如此輕狂?”


    “去他的馬幫,在下寧做浪蕩的遊子,與姑娘雙宿雙飛!”話說出口,自己也吃了一驚,為何如此狂浪?莫非自己醉了,管不住舌頭?玉兒聽了,隻怕不歡……


    果然玉兒一噘嘴,說:“公子酒話連篇,我要走了!”


    薄雲天著急,口不擇言道:“在下酒話連篇,這得怪姑娘!”


    “為何怪我?”


    “姑娘今夜為我斟酒,楚楚動人,在下惑於姑娘美色,多飲了幾杯,以致情不自禁。”


    玉兒盯住他,微有悻色:“公子有失莊重,令人失望!”


    “玉兒!”


    “玉兒看公子風度翩翩,對公子原本十分仰慕,公子酒後失言,令玉兒驚奇。”


    薄雲天微笑瞅她:“如此說來,姑娘對在下印象還不差羅?”


    “公子清醒之時,令人又敬又愛,此刻,公子酒後,令人愛恨交加。”


    話中有情,令他膽氣更壯,薄雲天眼眸灼灼,身體微向前傾,柔聲說:“為何愛恨交加?莫非在下酒後有可愛之處,亦有可恨之處?”


    “公子酒後,風度依然翩翩,隻是言談舉止有失莊重,令人又愛又恨。”


    她臉上微嗔,言語飽含挑逗,薄雲天微笑道:“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夤夜來訪是又敬又愛?還是愛恨交加?”


    “你……”


    薄雲天臉色一正,說:“原諒在下,在下並非狂浪之人,姑娘令在下著迷,在下酒後吐真言,情不自禁。”


    說完,他深深看她。熱燥的身上,血脈澎湃洶湧,猛地,他抱緊玉兒,對方給嚇住了,掙紮著,薄雲天將她往屋裏帶,玉兒一個踉蹌,薄雲天抱牢她,俯首尋覓她的唇。


    玉兒先是閃躲,隻是,在他臂彎似乎無處可躲,她很快感覺一股熱氣襲來,瞬間,她的唇給薄雲天灼熱、柔軟的大嘴封住。掙紮一下,閃躲無功,索性閉上雙眼。


    初起,薄雲天的大嘴,緩緩在她唇上摩擦,玉兒很快愛上這種感覺,她靜靜不動,聽任他嘴唇溫柔挪移;接著玉兒受到牽引,柔緩著跟著他轉,她喜歡唇與唇作分而複合,合而複分的接觸。她不隻不再掙紮,雙手且自然攀住薄雲天頸項,她已沉醉其中。


    她的沉醉,有推波助瀾之功,唇與唇的接觸,不能滿足薄雲天,他開始吃她的唇,卷她的舌,一股溫馨,夾雜微濕,在她臉上來來去去,去去來來,她臉上的眼耳口鼻清楚感覺熱浪襲來又撤退,她的心在浪潮襲來卷去間,飄飄蕩蕩,浮浮沉沉。


    忽然,熱潮往下挪移,她的衣領不知何時被解開,玉兒驚住了,這男人並非情不自禁,淺嚐輒止,他恐怕要攻城掠地,大快朵頤一番!


    玉兒猛地推開他。薄雲天喘著氣,驚愕看她:“怎麽?”


    玉兒噘噘嘴:“你原是有人的,又何必跟我……”


    薄雲天驚奇:“我有人?我有什麽人?”


    玉兒眼觀鼻、鼻觀心,說:“誰不知道馬幫少爺,是有婚配的。”


    薄雲天更驚奇:“在下離家住於盛京,並不知道有婚配一事,你何以知道?”


    玉兒似被問住,旋即理直氣壯道:“我跟爹行走江湖,自然有所耳聞。”


    薄雲天欲言又止,玉兒眼簾低垂,噘著嘴,滿麵委屈道:“薄公子既然有人,就不該戲弄人家。”


    薄雲天眼中柔光一閃,低低道:“我對姑娘真心誠意,何來戲弄?”


    玉兒避開他眼光,幽幽道:“一個姑娘家,被男人碰過手,這輩子就癡心想嫁這個男人,你剛才,對我做些什麽?”


    “在下……在下情不自禁。”


    “你是有人的,這不是要害我麽?”


    薄雲天沉思一下,深深看她,說:“我絕不辜負姑娘。”他攬住她雙肩,在她耳畔說:“我碰姑娘的手,吃過姑娘嘴唇,姑娘這不是嫁定我了麽?”


    玉兒本待掙脫,已被他緊緊圈住。


    薄雲天騰出另一隻手,在她唇上輕輕撫弄,玉兒雙眼微濕,眼眸明亮,她亟欲撥薄雲天的手,卻無丁點力氣,薄雲天雙手往下移,解她衣扣。


    當玉兒隻剩貼身肚兜,薄雲天已重濁喘起氣來。


    他試著解她肚兜,玉兒固守最後城池,把他的手撥開了,隻剩肚兜的玉兒,別有韻味,隻見她肉身若隱若現,欲蓋彌彰,薄雲天稍稍一抓帶子,她已酥胸半露,薄雲天朝她胸口吻下去,玉兒喘著氣,推推他,薄雲天占據絕妙地盤,又豈肯走?


    他整張臉趴緊了,慢慢挪移,用自己的五官,撫觸她柔嫩飽滿的肉團。


    玉兒軟竣他懷裏,心潮起伏。她第一眼見到這男子,不能抑製喜歡他。他如玉樹臨風,風采翩翩。別說他是馬幫少爺。就算他不是馬幫少爺,她也會愛上他。一個男人,外形俊挺,武功高超,且通歧黃醫術,又豈能不獲青眼相加?


    玉兒暗笑,若非今夜的酒,他還是個正人君子,若非今夜的酒,也沒有此刻的兩情綣繾,休怪她貪戀情愛,薄雲天不也如此?她微眯雙眼,看薄雲天頭臉雙手,兵分數路在她身上縱橫遊走,他似已陷入瘋狂,亢奮著、慌亂著,胸脯快速起伏,氣喘如牛……


    薄雲天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衝動,一個認識不過一天的女子,他竟敢剝盡她的衣衫,把她抱在懷裏,與她廝纏,事情未免太荒謬了!


    外麵一聲吆喝。


    兩個喘息的人,房門被踹開。


    一個蒙麵漢衝進來。


    薄雲天本待衝前,倏地怔住,急拉被蓋住自己,玉兒驚慌失措,身子往被裏縮。


    蒙麵漢一竄而前,刀刃直指導薄雲天的胸口,冷笑:“溫柔鄉被殺,你做鬼也風流!”


    啪的一聲——門外又有人闖進來。


    這人是——


    馬幫第一百三十三分寨主柳逢春。


    柳逢春被眼前局麵驚得目瞪口呆,蒙麵漢著也不回,輕喝:“不要動,你一動我就刺死他!”


    薄雲天不解:“我與你何怨何仇,你刀刃相向!”


    蒙麵漢冷問:“你是不是薄雲天?”


    “是。”


    “既是薄雲天,你去死吧!”


    刀刃一挺,欲刺胸膛;薄雲天依著床,後方已無路,他猝然伸手,把眼前刀刃往外一撥,抱住玉兒,連人帶被往裏滾,蒙麵漢刀刃追上,連續在床上捅了幾刀,眼看薄雲天已和著被滾至床角,立即狠狠刺過去。


    刀刃來勢洶湧,薄雲天稍稍一挪,偏離刀鋒。蒙麵漢忽覺一股旋風襲到,抬頭一看,薄雲天裹身的被子已飛了過來,蒙麵漢想躲已然不及,被子白頭頂罩下,蒙麵漢掙脫著,聽得鏗一聲,刀刃已掉地麵。


    蒙麵漢自知不敵,甩脫了被子,噗的跳窗而去。


    沒有棉被遮掩,二人的確狼狽,玉兒的肚兒歪斜,欲遮反露,薄雲天僅著底褲,兩人不知所措站著。


    柳逢春似笑非笑瞅他倆,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少爺別辜負了!”


    他拱拱手,自去了,在門口幾與人撞個滿懷。


    門外,站了一人,正靜靜看緊薄雲天。當薄雲天發現他,這人麵無表情,淡淡道:“明日一早啟程,薄兄別忘了。”


    說完,他轉身離去。這人,正是鐵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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