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王巢跟在渡邊瀬奈身後走出電梯。


    與造型科技感十足的外觀不同,大廈內部無法避免地顯示出時光留下的痕跡。


    五部電梯口正對著一個大廳,兩側則是樓道,結構與150年前的寫字樓相似,隻是樓層高度至少有4米,並不顯得壓抑。


    白色的牆壁多次粉刷依舊泛著淡黃色,地麵鋪著木地板,經長久擦拭保養,已如大理石般光滑。


    裝飾風格處處體現著日本傳統審美,大多使用原木色,以及竹,藤、麻和其他天然材料顏色,卻在某些牆壁上突然點綴整幅浮世繪風格的豔麗圖案。


    麵向大廳的幾件屋子改成了居酒屋,推拉格柵門頭掛著紅燈籠。


    沒有任何全息影像或者科技產品影響這裏典雅複古的風格。


    這時,居酒屋的推拉格柵打開,走出一個穿著和服的中年人,寬袖大袍,麵容肅厲。


    有些心虛的渡邊瀬奈小步走到中年人身前,鞠躬道:“叔叔。”


    “嗯,”中年人眼神溫和,臉上卻沒什麽笑意,顯然不擅表達喜悅,常年就是這麽一副嚴肅的表情,“女孩子就要勇敢一點,事實證明你完全可以獨自來中京,你父親遠離家族生意太久,膽量也變小了。”


    “はい(hai),”瀬奈俏皮一笑,上前挽著叔叔的胳膊,“您還在等我啊?”


    “哼,我在喝酒,”不願承認寵溺瀬奈的中年人嘴角抽了抽,轉頭看向王巢,“這位小朋友是?”


    “他叫王巢,是路上認識的朋友,”瀬奈趕忙介紹,“一路上很照顧我,所以就帶他來家裏做客。”


    “歡迎,”中年人稍稍低頭,“我是渡邊雄一。”


    “你好,渡邊先生。”王巢頷首致意。


    渡邊雄一拍了拍瀬奈的手:“已經很晚了,瀬奈,你該休息了,我會替你關照王巢先生。”


    瀬奈愣了下,急道:“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叔叔……”


    話未說完,目光對上叔叔嚴厲的眼神,她隻好把話咽了回去,憂心忡忡地看向王巢。


    “渡邊先生說得對,你該休息了,”王巢就像沒看到瀨奈衝他拚命使眼色,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兩個男人鐵了心要單獨“聊聊”,瀨奈隻好猶猶豫豫地往樓道走去,祈禱今晚什麽都不要發生。


    等瀨奈離開,渡邊雄一側身伸手:“請。”


    王巢樂於開門見山,沒什麽猶豫,徑直走進了居酒屋。


    這是一間傳統的日式小館,空間緊湊,隻有一個橫向的大吧台,吧台裏站著一個衣衫整潔的老人,低頭認真地切著一塊魚肉。


    兩人在吧台前落座後,渡邊雄一探身取來兩隻酒盅,分別斟滿了清酒,將其中一隻推到王巢麵前,頷首道:“請。”


    王巢捏起酒盅稍稍舉了下,一飲而盡。


    清酒依然是那個清淡的味道,yakuza的這位當代‘父親’也如當年一般嚴肅,規矩,這種古老的氛圍令王巢非常舒服。


    吧台內的老人動作輕柔地揉捏一小團米飯,捏成條狀,將一片生魚肉放在飯團上,用瓷盤盛著,遞到了王巢麵前,全程沉默不語,神態平靜。


    然而,渡邊雄一的下一句話讓王巢哭笑不得。


    “瀨奈是個單純的女孩,你們不適合在一起。”


    “你從哪裏看出來我們想在一起?”


    “我了解瀨奈,她從未對一個男人流露過那種神情,”渡邊雄一板著麵孔,“你的態度我很不喜歡。”


    眼看氣氛就要偏到莫名其妙的狀況中去,王巢伸手取來酒壺,為渡邊雄一斟滿,淡淡說道:“這個時代,yakuza已經沒落到隻關注這些事情了嗎?”


    “哼,瀨奈連這個秘密也告訴你了?”渡邊雄一瞪著王巢,“她很信任你,小子。”


    “……”


    王巢十分疑惑,這個家夥的腦子裏隻有這些雞毛蒜皮麽?yakuza不再做生意了?


    搖了搖頭,他歪頭問道:“你們對二區,三區以及北方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我當然知道,”渡邊雄一怒道,“我知道你是一個來自二區的劫掠者,我熟悉你身上的野蠻味道。”


    王巢愣了下,心想yakuza竟然連邊邊角角的情報都無法獲取,那它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渡邊雄一會錯了意,以為王巢震驚於他的眼光毒辣,以長輩的口吻說道:“我並不歧視劫掠者,相反,我認為二區和三區的混亂能讓一個男人成長,但是,小子,如果你敢欺負瀨奈,yakuza會讓你付出代價。”


    王巢默默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如果不是被阿撒托斯限製,他很想把手中的酒盅塞進渡邊雄一的腦袋,替曾經不可一世的yakuza清理門戶。


    見王巢沉默不語,渡邊雄一滿意地點點頭:“不要緊張,小子,我帶你放鬆放鬆。”


    “怎麽放鬆?”


    “泡湯,”渡邊雄一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徑直離開。


    王巢皺著眉頭,很想一走了之,不過想了想,說不定能遇到yakuza的其他成員,若頭,顧問,或者舍弟頭什麽的,最好能有一個腦子稍微清楚一點的家夥。


    把盤子裏的壽司塞進嘴裏,他衝吧台裏的老頭比了個大拇指,懶洋洋地走出居酒屋。


    一個穿著紅色和服的女人鞠了個躬,示意為他帶路。


    跟在踩著小碎步的女人身後走了幾分鍾,右側出現了掛著布簾的房間,布簾上寫著“湯”。


    王巢漫不經心地走進去,裏麵是個換衣間。


    脫了衣服穿過另一道布簾,就是一個常見的大池子,邊上還有幾個玻璃房子是桑拿室。


    大半夜的,湯池裏自然空無一人,隻有蒸汽升騰蕩漾在水麵上。


    王巢走進池子裏,隨意坐下。


    不得不說,變回正常人也有一點好處,起碼能感受到水的溫度。


    熱力一波一波湧來,他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十多分鍾後,一陣木屐踩在地板上的腳步聲傳來。


    王巢把蓋在臉上的濕毛巾拿下來,看到一群壯碩的男人走了進來。


    每個人的身上都紋滿了紋身,圖案誇張,豔麗繁複,而且他們都有一個特征,右手小拇指齊第二節缺失。


    其中一個下半身圍著浴巾,胸前紋著地獄的惡鬼,身材修長的男人走到王巢麵前,兩手交疊放在身前,手中握著一把銀色的沙漠之鷹,食指一下一下拍在槍管上。


    王巢隻瞥了一眼,有些失望,這些人看起來一個比一個蠢,隨即又把濕毛巾蓋在了臉上。


    “喂……”握著槍的男人低沉道,“你就是瀨奈喜歡的男人?”


    “……”


    此刻,王巢的心情變得極差。


    這是一幫什麽玩意兒啊。


    他不耐煩地拉下毛巾,抬頭說道:“開槍。”


    “啊?”原本十分“冷酷”的男人明顯呆了一下。


    “我說開槍,”王巢上下打量了一下,“你他媽的在這做什麽?你手裏那是玩具嗎?”


    “混蛋!”男人反應過來,猛地舉起槍,卻沒有扣下扳機。


    “fu*k,”王巢搖了搖頭,“廢物。”


    這句話頓時激起了眾怒,在場的人同時撲進了湯池中。


    ——————————


    樓道中,渡邊雄一穿著整齊,正攔著焦急的瀨奈,嚴肅道:“這是他必須經曆的考驗。”


    “叔叔……”瀨奈苦笑,“他隻是我的朋友……”


    “哼,是帶到家裏來的‘朋友’,”渡邊雄一著重強調了最後兩個字,眼神卻很輕鬆。他本來就十分溺愛瀨奈,自然要給她的“朋友”一個下馬威,免得瀨奈受欺負。


    突然,一道槍聲從湯室裏傳出。


    渡邊雄一臉色一變,那震耳的槍聲一聽就是來自沙漠之鷹。


    旁邊的瀨奈神情慌亂,拉著叔叔的胳膊問道:“怎麽了,裏麵在幹什麽?”說著就要衝進去。


    “你等在這裏!”


    渡邊雄一厲聲喝道,急匆匆走了進去。


    瀨奈心急如焚,原地轉了兩圈,一咬牙也跟著衝了進去。


    當她穿過布簾,走進湯室時,眼前的一幕令她終生難忘。


    十多個yakuza的主幹成員東倒西歪地撲在湯池邊嚎叫,大多四肢骨折,以詭異的姿勢扭曲著。


    叔叔的得力幹將,戰鬥力極強的“舍弟頭”山口義氣喘籲籲地站在池邊,左臂頹然垂下,右手握著沙漠之鷹,對著王巢。


    而王巢站在另一邊,正低頭慢斯條理地係著腰間的浴巾。


    一顆急速旋轉的子彈停在他的麵前,像被某種神力握住,震顫不停卻無法再進一步。


    渡邊雄一森然道:“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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