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無端再次入夢。


    仍是那座宅子,隻是大門緊閉。末無端推了推,推不開,笑道:“夢裏還有拿門攔人的?”


    飛身就要從牆上翻過去。可她飛得越高,牆長得越高。


    牆過不去,還是走門吧。


    末無端微微用了些許靈力,猛得一踹,門開了,可是門後麵,還是門。


    她真是哭笑不得,這宓兒,真是下了心的要防她。算了,客氣不了了。


    末無端手上聚了靈,按在牆上,稍一使勁,整座大宅的院牆,轟然倒塌。


    院內的仆人,還有陳老板夫婦,都收起了那副視而不見的冷若冰霜,麵貌猙獰向她撲過去。


    收拾這些東西,即無意義,又浪費時間,末無端更喜歡直入主題。她浮在半空,聚起精神力,在整個夢境中尋找陳子顥。


    雙眼一睜,找到了!頓時閃電一般飛了過去。


    陳子顥與宓兒正關在臥室之中,宓兒把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對陳子顥說是頭痛,不能吹風。又緊緊抱住他,哀求他不要走。


    陳子顥奇怪,自己何時說要走了。


    一個十六年的小鬼,要攔住末無端還是太過癡心妄想。


    末無端突然破窗而入,也不停頓,一手提起陳子顥就飛了出去。


    陳子顥驚恐萬分,啊啊直叫,宓兒飛身追出去。


    出了宅院,外麵就是無止境的灰白。這是陳子顥的夢,還得讓他自己想。


    末無端大聲對他說:“陳公子,我有事情請教你,咱們去城外河邊說吧。”


    陳子顥聽了城外河邊幾個字,雖然仍嚇得大叫,但眼前迷霧散開,城外那條河就顯了出來。


    到了河邊陳老板夫婦說的宓兒淹死的地方,末無端把陳子顥放下來。


    陳子顥喘著大氣,“這位姑娘,我們無冤無仇的,你到底抓我要做什麽?”


    末無端指著河水道:“我隻是想要請教一下陳公子,這個地方你認不認識。”


    陳子顥環顧四周,心裏有些奇怪的感覺,“這裏不就是城外浣沙河嗎。”


    話音未落,宓兒已經追上來了。


    見宓兒到了,陳子顥大喜,就要往她那裏去,卻被末無端搶了一個先。


    末無端一把拽住陳子顥衣領,就把他往河中心扔。宓兒趕緊去接,剛飛到河上方,突然覺得頭頂一黑,末無端出現在她正上方狠狠給了她一腳,把她踹進水裏,而陳子顥被一根紫鞭吊在半空中,安然無恙。


    陳子顥被放回岸上。他親眼見到宓兒被眼前這人踹入河中,悲恨交加,從地上搬起一塊大石頭就要去砸末無端腦袋。


    末無端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宓兒掉進河裏淹死了。”


    石頭已經要落下,陳子顥的手突然停住了。他不停地重複起末無端這句話,說到最後,大石落地,他抱著頭跌倒在地。


    他想起來了,就在這裏,宓兒已經淹死了。


    宓兒從河裏爬了出來,看著眼前的陳子顥飛快的長大,一直變成現實中的模樣,她知道,他要醒了。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不要,子顥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他!”


    陳子顥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她,“宓兒已經死了,你是誰?”


    女子衝上來抱住陳子顥不放手,哭道:“我就是宓兒,你看著我,我是宓兒!”


    末無端看著女子,忽然有些於心不忍。可她已是死人了,糾纏著活人,隻會害人害己。


    末無端對陳子顥道:“她是宓兒,但是你夢中的宓兒,你爹娘,還有你的妻子,都在夢外等你回去。”


    又對宓兒道:“陳老板夫婦都還記掛著你,也對你家裏人很好。你已經死了,放過他們唯一的兒子,也放過你自己吧。”


    “我不甘心,可是我不甘心啊!”女子緊摟著陳子顥,眼淚斷了線的掉下來。


    十六年前,宓兒淹死在城外,沒能等到自己的新郎。可她是那麽深愛陳子顥,愛到無法再與他分離一時一刻。


    陳子顥在她死後為她畫了一幅畫像,她便附在畫像裏,日日夜夜陪著他,看著他,聽他說著那些思念的話。


    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了,一日陳子顥回來,對她說,他遇到了一個姑娘,他似乎愛上了她,想要娶他。


    他很開心,沒看到自己落淚。


    整個陳宅張燈結彩,要為他辦喜事了。婚禮的頭一天,畫像被取下來,卷好,放入了一隻畫袋中。


    但她怎麽能忍受再也見不到他,忍受他成為別人的丈夫。


    她從畫裏走出來了。


    那個新娘就像她活著的時候一樣年輕美麗,她嫉妒得快要發瘋,用長長的指甲劃破了她的臉,要把尚末醒來的陳子顥永遠留在她用謊言編織的夢中。


    陳子顥捧著她的臉看了又看,終於確定,她真的是宓兒。他也落下了淚。這麽多年的感情,誰的都不假,誰的都深沉。


    “宓兒”,他說:“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以後,也不會忘記你。我初見她的那天,她站在草地上放風箏,像極了當年你的模樣。我忍不住每日去看她,你知道嗎,她開朗,善良,我以為我又找到你了。你們明明不是同一個人,但我,想像愛你一樣去愛她。”


    兩人淚如雨下。


    “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快樂,但是,我必須要回去了,我還活著,就還有自己的責任。宓兒,對不起,終究還是辜負你了。”


    宓兒終於放了手,嚎啕大哭起來。


    末無端轉過身,也紅了眼圈,她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見了太多眼淚了。


    夢要醒了,幾人的身影漸漸變淡。宓兒失去了可執著的東西,就要去往鬼界投胎。


    末無端急忙朝她喊:“到了鬼府,就說是末無端讓你去的,下輩子,他們會給你找個好人家,記住,我叫末無端!”


    末無端覺得能為她做的,也就隻有這個了。


    陳子顥從夢裏醒來了,坐起身,滿臉淚痕。


    招月樓裏那群酒醒了,也終於趕了過來,可一切已經完美收場。


    謝春衣檢查了新媳婦臉上的傷痕,拿出膏藥替她抹上。這樣的鬼爪印,用他煉的膏藥,隻需抹三遍就好了,連個疤都不會留。新媳婦聽了事情起末,竟然沒有怨恨宓兒,反而願意為她在陳宅內供奉一尊牌位,以姊相待,更令陳家人歉疚又尊重。


    眾人回丹陽派的路上,問末無端夢中見了些什麽,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問,“為什麽那女子會像是沒了腳,一直掛在男人身上。”


    眾人趕緊走到前麵去,都當沒聽見她說什麽。


    ……


    末無端拿了一卷小說,坐回到那人腿上。那人的頭發撓得她臉癢癢,她在他懷裏轉了個身,去撩那些頭發。看到他潔白修長的脖頸,忍不住,就把下巴蹭了過去,蹭了半天,才找到一個舒服的角度。


    這個角度剛好看到他下頷溫柔的弧線,往上是嘴唇,看起來軟軟的……


    “啊啊啊!”末無端從夢裏驚醒過來,把枕頭、被子扔得滿地,抱著頭坐在床上,把臉在膝蓋間藏得死死的。


    流霜從無極乾坤袋裏伸出一個頭,問道:“祖宗,你又怎麽了?”


    末針端頭也不抬,狂吼,“別問!再問就把你扔出去!”


    流霜趕緊縮了腦袋又回袋子裏去。


    從小在那個老家夥身上打滾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今天這是怎麽了!


    都是那幅活春宮的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魔神舊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莔小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莔小怪並收藏魔神舊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