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問一路找一路救人,等找到金洛水他們時,末無端也已經成了一個泥人。而與金洛水他們在一起救災的,居然還有好久都沒有再回來的柳晚照。


    “晚照師兄!洛水!阿望!”末無端大喊,他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在一處高地上,丹陽派弟子們把剛剛從各地救起的人們聚在一起,搭了簡易的棚子給他們避雨,岱正長老帶著百草院的弟子給災民們發放湯藥,防止災後爆發疫情。


    黑壓壓的凡人,躺著坐著站著擠滿了整塊高地,哭泣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這雨不停,水勢一直漲,這裏又能呆到幾時?”金洛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柳晚照蹙著眉,看看不遠處的汪洋大海,又回望那些老老少少們。“不要急,如果連我們都急了,他們怎麽辦?長老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風來、璿璣兩位長老帶著多數的弟子繼續去各處救人了,重光、輝月兩位長老則負責去尋找其他可以收容災民的地方,宗烈長老暫代掌門之職,與其他仙門掌事者商議解決天災之事。


    看到末無端來了,他們心中喜不自禁,末無端靈力高超,是個不可多得的助力,而且,他們也想到了可以通過末無端向天神求助。


    但末無端搖頭,她不知道離在哪裏,也叫不回他,眾人的心又一下跌落回穀底。


    事已至此,求神不如求己,幾人作伴前去高地四周,加固結界封印,在找到新的安置地時,能夠暫時抵擋風浪。


    “晚照師兄,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末無端一邊給封印注入靈力,一邊問身邊的這個人。柳晚照成熟了許多,已經完全看不出青澀的樣子了。


    “暴雨降下的第二日回的。”柳晚照抬頭看看天空,“這不是普通的雲雨,察覺到不對,我便趕回派中了,然後,師父就……”


    柳晚照對淨明真人的感情大概是最深的,他自幼時就在真人膝下長大,是師徒也如父子,“我該守著妙兒,但師父教導我多年,我知道,我更該守著天下人間。”


    像柳晚照這樣的人,總是給自己壓上太多責任,對愛人如此,對蒼生更是如此。末無端懂他,所以也更敬佩他。


    沒有日光,幾日暴雨後更顯寒風刺骨,因為沒有足夠的柴火,人們瑟瑟發抖擠在一起。本來有修仙弟子試過燃靈火取暖,但太耗費靈力,他們還要留著精力去麵對更多不可控的局麵。末無端來了,最大的好處就是,她燃起一條火龍,並沒有靈力耗損過多的跡象。


    遭受了幾日的陰冷,許多人的衣服就沒幹過,若不是還有百草院的藥湯續著,早就受不住了。特別是一些尚不能下地,還不懂事的孩子,哭得嗓子嘶啞讓人心疼不已。有了末無端燃起的靈火,人們烤幹了衣服,身上溫和起來,一下子又對活下去充滿了希望,甚至偶爾能從沉悶的寂靜中聽到一點兒笑聲。


    但這樣稍顯輕鬆的氛圍也並沒有持續太久。長老們還沒有回來,洪水就來了。暴雨不歇,水麵不停升高,浪花不斷拍打水岸。借著狂風,水浪越來越高,拍在結界牆上的聲音越來越響。


    水勢無法控製,慢慢高出高地。結界將水暫時擋在外麵,但水麵漸漸高於人頂的景象還是嚇壞了所有凡人。


    結界一破,這裏的凡人誰也活不成。


    除了不斷地加固結界封印,一切都不重要了。連百草院專攻丹藥的長老弟子們也開始為結界注入靈力。但仍然要撐不下去了……


    第一條裂紋出現,然後是第二條,第三條,最後,密密麻麻爬成了一張蜘蛛網。所有的人都拚盡全力,他們想撐住,但心裏又知道不行了。裏麵的人開始哀嚎,開始抱頭痛哭,一個老太婆抱著自己二三歲的孫女跑到末無端麵前,流著淚道:“我們都活不了啦,但我求求各位仙人,你們帶上我的小孫女吧,她又輕又小,不會妨礙到你們的。”


    又有許多老人,或是年輕的父母走出來,要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他們。他們都知道,大水進來,這些修士可以禦劍飛天逃出去,救不了他們所有人,起碼他們希望能救救孩子們。


    一時間,不管往日貧富貴賤,歹毒良善,竟然沒有一個成年人出來求他們救自己,都隻乞求著讓他們把孩子帶走。到了末日這一天,所有的是非恩怨都化作了最後一絲善念。


    在場之人,無不落淚。末無端看看幾近粉碎的結界,已經沒有辦法了呀。她接過那個小女孩,對老太婆點點頭,“我在,她在。”其他修士也接過別的孩子。


    孩子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哭鬧著要回到親人那裏,卻不知道他們的親人,在和自己做最後的訣別。


    外麵隆隆的水聲響起,末無端閉上眼,要結束了。


    突然綠光閃耀,天上飛下一個墨綠的身影,落地的瞬間,強大的靈力散發開來,結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修複。


    柳晚照看著那個身影,噙在眼裏的淚水落下,是綺妙,他以為永遠都不會再見的那個綺妙。她看了柳晚照一眼,道:“還愣著做什麽,快來幫我,我還沒修成仙可以一已救蒼生呢。”


    末無端、金洛水、南宮望、青一笑等人也皆是欣喜,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眾人又開始往結界中注入靈力。所有人心裏充滿希望,也許,都能活下去。


    維持人類的形態也會耗費靈力,為了讓結界不再破裂,綺妙在最後現出了原形,雖然那些凡人們一開始也有些驚異,但沒有人害怕她,她就是所有人心目中救苦救難的女仙。


    有了綺妙,他們又安然撐過了一天一夜,結界外的水麵已經漫出了一丈有餘,這雨像是要這樣下一輩子。


    天邊黑雲下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彌漫出金色的符印,它們不斷擴大,把雨水擋住,最後,雨終於停了,抬頭是一整片金燦燦的天空。


    宗烈長老回來了,眼神疲憊卻閃著喜悅的光亮。“仙人顯世,拯救蒼生!”


    人間界突遭浩劫,就要成滅種之災,曆代飛升的仙人從各界回還,共渡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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