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陰陽兩界通行令,末無端就可以自由往返陽間與鬼府,再不用整日和羅刹大眼瞪小眼,東西一拿到手,末無端收拾收拾就打算出發。


    羅刹在旁漫不經心地說道:“鬼府有規矩的,陰司不得擅自離開鬼府,不然都跑了,各部誰管?”


    末無端心內無語,這家夥本鬼就是個沒事兒亂躥的,以前在陽間見他,他哪次不是私自溜出來的,但也不再揭他的短,隻道:“陰司是不得擅自離開鬼府,但我不是副的嗎,鬼府有規定副陰司不可以隨便出去嗎?”


    她用羅刹誆她去參加你行你上大會的邏輯將了他一軍,羅刹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末無端揮揮手,就從鬼府中消失了。陰司不似小鬼,有特製的腰牌,便不必從特定的鬼門出入,再睜眼,她已經站在丹陽派的山門前


    多年不見日光,末無端一時適應不了烈日的強光,眯著眼呆站了好久。山門處人來人往,但沒誰看得見她。


    做了公差鬼,就可以化出虛身,與生人相似,但末無端才任職不久,還不熟悉,加上也不想突然出現在活人麵前嚇人,也就這麽透明著了。但生死有別,直到此時,末無端才有了切膚的體會。


    外出采辦的多是新進弟子,並沒看到什麽熟人,末無端便進了山門往裏走,順著那條熟悉的小路,一直進了梧安院,進了自己那處小院。


    隔了近一百七十年,這小院裏的陳設居然還和當年一模一樣,末無端雖早已身死,沒有溫度,還是覺得眼眶一熱。在屋裏到處轉轉,各處坐坐,想起曾經在這裏生活的點點滴滴,一絲笑意從唇邊掠過。


    呆了一陣,末無端忽然察覺出有些異樣,這屋子裏是不是太幹淨了,這裏沒人住已經好多年了呀。剛想到這裏,突然有人推門而入,然後一劍向她刺來。


    末無端之前一直沉浸在回憶之中,竟然沒有發現有人過來,現在遭人襲擊,心中一驚,下意識閃開。又一劍過來,但刺得不準,顯然是感覺到了屋中的靈力波動,但無法準確感知她的方位。


    她這才看清來的人是誰,南宮望。


    末無端脫口而出,“阿望!”


    南宮望收了劍,四顧茫然,他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叫他,但又不真切。經過這麽多年的刻苦修行,他早已今非昔比,但到底陰陽兩隔,還無法跨越兩界,清楚的感知到末無端的存在。


    末無端也是心急如焚,一邊繼續叫南宮望的名字,一邊努力讓自己化出虛身,但她之前從來沒做過,試了好多次都失敗了。


    南宮望怔怔地站在屋裏,仔細去辨別聲音的來源,那聲音縹緲極了,但他能肯定,有人在叫他。他臉上掙紮了好久,終於開口問道:“是無端嗎?”


    末無端一麵拚命點頭,一麵哭出聲來。


    南宮望傻傻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末無端,她還和以前一樣,哭得眼淚鼻涕抹了一臉。衝上去把她抱了個滿懷,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使勁兒摟了摟,顫著聲道:“真的是你?你去哪兒了,怎麽才回來?”


    抱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去通知其他人,拽著她的手,就要往外麵衝,那句“無端回來了”的高呼還沒有破口,就被末無端捂了嘴。


    “別聲張”,末無端說:“我已經死了。”


    仙人回家看看老朋友,是仙緣,是美談,可沒聽說哪門哪派宣傳鬼魂回來串門的。陽間事沾了陰間魂,不管自己怎麽想,外人總覺得不吉利,滲得慌。


    南宮望轉過頭來,看著末無端,眼淚終於沒忍住,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綺妙說,末無端不在了,他知道她沒錯,但他不肯信。現在,他沒有辦法不相信了。


    末無端拍拍他的肩膀,極力把眼淚憋回去,道:“別哭呀,我才好,你又想惹我了是不是。我做鬼也混得挺好,在鬼府裏混了一官半職,咱丹陽派以後也是鬼府裏有魂的門派了。”


    南宮望忍不住破涕為笑,“怎麽,以後投胎能定製嗎?”


    末無端攬住他肩膀,“肯定的,隻是希望你們都用不上。”


    不是什麽光彩事兒,末無端也不願大張旗鼓,但那些好朋友,她還是都想見一見的。


    南宮望摘下院中幾片細葉,對著它們說了句,“讓他們到這裏來。”說完把葉片往空中一扔,就朝各個方向飛走了。


    來得最快的是柳晚照和綺妙,柳晚照沒有去住淨明真人原來的居所,而是與綺妙住在他倆成婚之時安排的新居裏,離末無端這裏很近。


    兩人走到門口一看,便愣住了。末無端笑著喚了一聲,“晚照師兄,綺師妹。”


    柳晚照回過神來,也對著她溫柔一笑,“你回來了。”


    一見她,柳晚照就知道,眼前已不是生人,可有什麽關係,他們的無端,終於回家了。


    金洛水不多時也來了,腳步隻頓了一瞬,便直撲到末無端身上險些把她撲個跟頭。金洛水嚎得停不下來,“你這混球,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給個音訊啊,讓我好找啊,混蛋家夥。”


    本來大家都準備端方雅正好好敘個舊的,被金洛水這麽一鬧,又都哭起來了。特別是金洛水知道末無端是真的死了之後,更是哭聲震天。


    末無端道:“別哭了,整個丹陽派都聽見了。”


    南宮望揶揄道:“無事,他經常過來哭,大家都習慣了。”


    惹得末無端笑,但心裏又酸得很。


    柳晚照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就一去不回。你離開後不久,天災即解,可是和你有關係?你到底怎麽死的,還在鬼府……作了陰司?”


    末無端更改他道:“副的。”


    接著,就把事情從頭到尾解釋清楚,從魔神轉世開始。


    眼前幾人,就是她在這世間最親密的夥伴了,如今又擺脫了魔神的枷鎖,她可以輕鬆的說出實情了。


    天神把她當作了魔神轉世,為了讓她重返神界才引發了那場災難,她不堪重負引頸自刎,逼迫天神還世間清明,丟了性命,可到了鬼府,才知道大家都錯了,她根本不是什麽魔神轉世。


    幾人聽得瞠目結舌。末無端身上竟然一直壓著這樣大的秘密。


    對當時的災難,末無端一直心懷內疚,金洛水又把她抱懷裏,道:“別難過,不是你的錯,都是那些挨千刀的神靈,仗著靈力強大,害人害已。”


    金洛水是少數的末無端與源離感情的知情者,搞成這樣的狀況,害死了末無端,如今看來愛的也不是末無端,言語中就對天神十分不敬。


    柳晚照道:“那場天災最終並沒有給世間帶來多少傷害,反而成就了人間多年來的和睦。隻可惜,連累了你的性命。”


    末無端搖搖頭,“沒什麽遺憾的,我隻舍不得你們,可這不又回來找你們了嗎。而且不死這一回,我又怎麽知道其實我和那個魔神沒有什麽關係呢。無論生死,那才是壓得我喘不過氣的巨石。”


    綺妙上前道:“罷了,前事已矣不可追,回來了就好。好不容易見了麵,就別想那些不高興的了。”


    末無端點點頭,“對,不說這些了,我這次專門回來就是想看看你們怎麽樣了,另外,我看了鬼府記載,師父成仙了?還有,你怎麽舍得跟晚照師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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