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無端笑道:“仙子,我沒騙你吧,如假包換的師兄。”


    落英仙子本一看到末無端就想刻薄幾句的,但這句話一出,倒沒了底氣,悶了半天,說出一句:“這是我與師兄的緣分未絕。”


    “你們自然是有緣分的,以後還有萬萬年的時間敘情呢。看看,仙子才來幾年,就把第二部打理得井井有條,實在本事。隻不過飛羽閣那邊兒,不知道舞翩兒她們應付得過來沒有。”


    已經不是暗示,是明示,你也該回老窩了。


    說到飛羽閣,落英仙子還是停下來想了一會兒,但又很快繼續指揮小鬼,道:“舞翩兒也是時候獨當一麵了,況且拂迦世界向來安生,並不必過多擔心。”


    末無端看了呂風一眼,呂風表示繼續。


    她隻好又道:“鬼府一直就這風格,也算是鬼府特色了,仙子還是過來歇歇,管他們做什麽。”


    話也表達得很清楚,人家鬼府就願意這樣,你一個仙人,管到鬼府來未免管得太寬。


    落英仙子哪裏不知道她這點兒心思,譏諷道:“你一個第五部的,到是操心到第二部來了。我自然不管鬼府的事,我這是在給師兄分憂,看不得師兄手底下一群酒囊飯袋讓他糟心。”


    末無端向呂風一攤手,話已至此,無能為力。


    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一個清臒的身影跨過門檻走進來,“該回去的時候,賴著不走就不好看了。”


    話說得無比直白,半分顏麵也沒給仙子留。


    仙子隻覺聲音熟悉,看清楚來的是誰,手裏的卷冊啪一聲就落到了地上。末無端不是說她和神尊鬧翻了嗎,怎麽神尊也在鬼府?


    原來源離隻是到鬼帝那裏稍坐了片刻就回來找末無端了,聽說她到了第二部,直接就過來了。在門外聽到落英仙子與末無端對話,知道末無端無計可施,隻好親自出馬。


    源離還是那一雙冷漠無比的眼睛,“做客人就要有客人的自覺,喧賓奪主隻會適得其反,令人生厭。”


    末無端大約覺得源離的話太難聽,尷尬衝仙子笑道:“剛忘說了,我帶著他回來的,你別見怪。”


    落英仙子哪敢怪罪這位大神,當即向源離行了大禮,“小仙不知神尊在此,還請恕罪!神尊教誨,小仙銘記在心。”


    呂風沒見過源離,但從他身上散發的天神之息感知到這是個大角色。也忙揖禮,“在下鬼府第二部陰司呂風見過神尊。”


    源離不理人的毛病依舊,隻對末無端道:“怎麽又到這裏來了?”


    末無端覺得他這毛病實在該改改,“呂風是我好友,恰巧又聽說仙子在此,所以前來拜會。”


    聽說呂風與末無端關係不錯,源離才瞄了他一眼,點個頭就算打招呼了。末無端心道,大神就是大神,沒禮數也這麽大氣,這就是我以前的樣子,真沒臉。


    源離是個冷場高手,除了末無端,在場的沒誰敢和他搭話,四人對坐片刻,末無端決定還是把這塊萬年寒冰帶回去。


    走的時候源離還不忘落英仙子,“還不回去?”


    落英仙子忙道:“小仙飛羽閣事務繁忙,馬上就回,有勞神尊掛心。”


    末無端與呂風心中真是苦也不好,樂也不好,問題居然是這麽解決的。


    他兩人一走,呂風看落英仙子,又覺得她被天神威逼,顯出一絲楚楚可憐,心就軟了二分,“往後再來,師兄也是歡迎的。”這句一出口,又怕下次還賴著不走,立即又補充道:“還是要以你自己那邊為重,偶爾來看看就行,或者,鬼界到底是不祥之地,我得空了去看你。”


    落英仙子幽幽道:“師兄得空了幾千年,也沒來看看師妹。”


    呂風語塞,“是我不好,過一陣一定去拜訪。”


    仙子心中難受,她也不是不知道過分糾纏讓呂風對她避之不及,但她不糾纏,還哪裏能和他見麵。


    但如今,不走肯定是不行了,低著頭躊躇一陣,終於下定決心離開,“那師兄記得自己說的,落英在飛羽閣恭候。”說完還是不放心,又補了一句,“師兄不來,那我再來拜訪。”


    呂風哭笑不得,這是對他一百八十個不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末無端就把源離帶到審判室,表示自己在鬼府還是很充實的,並非無所事事。源離也耐著性子,隻要有她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審了幾日,末無端特意讓那些死魂把自己的生平說得詳細些,以期能找到些打動大神的情節,隻可惜,她與小鬼們是唏噓了半天,源離完全不為所動。


    末無端一直在心裏重複:我以前肯定不是這樣的,隻怪這家夥是個壞孩子。


    ……


    堂下跪著兩個死者,是一對夫妻,壽終正寢。末無端有了興趣,世間有情人都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真能像這一對一樣,一起到鬼府報到的,又有幾個?而且兩位看起來,感情真不錯。


    老爺爺牽著老婆婆,一直說,“不怕不怕,下輩子咱還一起。”


    末無端把兩人的生死錄翻了翻,普普通通的人間眷侶,沒做過什麽壞事,也都保有善心。聽兩人敘述,主要是老爺爺的講述,兩人一輩子恩愛,他活得十分幸福。老爺子一再乞求道:“我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輩子都還要和我老伴在一起,請大人成全。”


    末無端是個熱心腸,向來願意成人之美,便答應了,但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又一下子想不起來。


    送兩個新鬼下去排號投胎,又審完下一個了,末無端才突然想起剛才哪裏不和諧,忙讓小鬼把那老婆婆找回來,而且要偷偷的,不要驚動老爺子。


    老婆婆回來了,末無端道:“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


    原來之前審的時候,老婆婆話少,老爺子說什麽,她也都隻是認同。但相比老爺子憶起生前事的眉飛色舞,老婆婆淡定得多,而且末無端隱隱還覺得她的笑臉裏夾雜了一絲愁色。


    老婆婆沒想到末無端把她叫回來是問這個,躊躇片刻,終於像下了決心似的,對末無端道:“大人,下一世,放我和他各自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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