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無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源離幹幹淨淨的隻因為她是末無端而愛她,多體麵的事,她卻又悲哀幾萬年的感情敵不過幾百年的相處,她自己原來是這樣的天神嗎?


    她知道她是該高興的,但源離嘴裏說出和情愛卻讓她麻木,她害怕當他不是源離的那個時候,這份愛也會一同蕩然無存。


    源離還仰著臉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的反應,她勉強扯出一個笑臉,“謝謝你……我也沒有騙你。”


    並沒有歡呼雀躍,眉飛色舞,但源離得了這句話,已經很滿足,畢竟他一直害怕自己的三心二意會傷了末無端,把她徹底從身邊推開。他從水裏濕漉漉地抬起手,捧著末無端的臉想要吻她。


    但末無端興致不高,她現在心中壓了很多煩惱,還不敢說出口。


    金洛水的死,還有,寒潭的血對源離的影響有多大,他是會慢慢平靜下來還是會繼續惡化?


    誰能給她一個主意,她想找個主心骨撐一撐。源現,他現在到底在哪裏?


    末無端本想讓源離感知源現的蹤跡,可源離強忍著內心翻湧不斷的痛苦,臉色難看,末無端既不忍心,也不敢讓他在這個時刻妄動靈力。


    洗好,換了一身素淨的中衣,末無端便讓源離去躺好休息。源離輾轉反側,渾身難受,非要末無端陪他躺著。他側身抱著末無端,把頭埋在她的胸前,才沒再翻來覆去,皺著眉頭,很久才睡去。


    末無端見源離睡得淺,任他摟著不敢動,隻覺得這鬼胳膊鬼腿都酸麻了。慢慢地想從他的桎梏中抽出一隻手,源離動了動,她趕緊停了下來,源離在睡夢中呢喃出模糊的一句,他說:“離,我疼……”


    末無端整個身體都僵硬了,她反反複複回想了幾遍,確認他說的的確是“離”。


    源離睡到第二日才起來,醒來的時候,末無端還保持著那個姿勢躺在他懷裏。睡了一覺,他感覺好多了,頭疼的症狀減輕了很多,但末無端卻顯得不大好。


    本想讓她再休息一會兒,但她哪裏睡得著,坐起身來,對源離道,“陪我一程,將洛水送回去吧。”


    大神已經殺掉威脅鬼府的風神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鬼界,由左右陰司長代為行使鬼帝之權,恢複了鬼府的日常周轉。但鬼帝去了這麽久,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左右陰司長心中非常忐忑。但他們還不能表現出來,要是坐鎮的都亂了方寸,鬼府勢必鬼心惶惶,謠言四起。


    因為源離夢中的那句話,雖然他現在看起來還不錯,末無端還是不敢讓他去感知源現和鬼帝的情況,但源離明顯感受到了末無端的不安,他撫撫末無端的頭,道:“我尋過了,源現與鬼帝都無法感知,那隻有一個可能,他們都在吾殿。源吾那家夥常神神叨叨,大概因為什麽事把他們留下了。”


    這句話說完,兩個人都不說話,隻心裏各有所想。


    源離:還能有什麽事兒,多半就是魔神的事。查來查去查不到,調換魔神,靈主搞不好也有份。


    末無端:他說源吾是那家夥,還說他神神叨叨,他絕不是正常的源離。要死!這恐怕是魔神即將蘇醒的征兆!


    金洛水被帶回了丹陽派,直到此時,丹陽派的眾人才知道金洛水出了事。他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高高興興給大家打了招呼,說要出去晃蕩一陣,讓大家都別太想他。


    幾位長老已經將各院交給弟子,成仙無望,弟子們也還爭氣,又是平和的好世道,便雲遊四方,安享晚年去了。


    金洛水已經不是第一次突發奇想,說走就走了,執掌清鳴院的餘北崢放話,等他這次回來,要好好給他三十板子立立規矩。


    但沒想到,這一走,是這麽回來的。


    金洛水雖然聒噪得很,但在丹陽派呆了幾百年,早與上上下下結了深厚的感情。


    他的屍身雖然已經細細打理過了,柳晚照還是覺得不夠整齊,一遍又一遍的去捋他的頭發。


    餘北崢看著金洛水安靜的躺在那裏,總覺得他又是在惡作劇,伸出手去搖他,搖不醒,確確實實感覺到手裏的冰冷,他一個趔趄,差點兒沒昏過去。


    南宮望緊緊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來,但韓語商沒有忍住,第一個哭出了聲。


    接著,就是滿山的哭泣。


    源離守在山門外,末無端不讓他進去,他很擔心她是否能承受牽連金洛水致死的壓力,但她執意要自己去麵對。


    末無端淚如雨下,她說“對不起”,即是對金洛水說,也是對整個丹陽派說。從她第一天到丹陽派開始,這裏給了她太多的包容,但她隻是一次又一次的讓掌門、長老和夥伴們給她收拾爛攤子。


    她的命運,總讓別人承受痛苦。這一刻,她消沉極了。


    綺妙走過來,抱著她,顫著聲道:“這是殺人者的錯,不該由你來說對不起,我們知道的,為了救他,你很努力。”


    末無端之前還忍著不讓自己太難看,如今終於眼淚絕了堤,哇哇大哭起來,自己為什麽這麽沒用,連這個時候都還要別人來安慰自己。


    金洛水最終被安葬回了衡陽,金家的祖墳,與他的兩個好朋友隻隔了一條羊腸小道。修仙之人再葬回祖墳是很少的,但金洛水有一次開玩笑曾說過,哪美不如家鄉美,誰親不如父母親。如今就依了他,讓他回家了。


    金家的後人們誠惶誠恐迎接了這個傳說中的祖先,在金家祖墳辦了一場熱熱鬧鬧的儀式,很符合金洛水愛人多的個性。


    那場儀式去了半個丹陽派,與另一邊的吵鬧不同,這一邊安安靜靜為這個同伴、前輩送行,難怪金洛水常說修仙沉悶,要是讓他知道在自己葬禮上他們還一個個呆若木雞,他多半要罵人的。


    幾個好友守到了最後,末無端跪了幾天幾夜不肯走。柳晚照把她拉起來,看了看站在遠處的源離,對末無端道:“該走了,這一程就送到這裏吧,你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還有其他人在等著你。”


    末無端回過頭去看源離,是啊,還有其他人在等著他,這一個,她一定會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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