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扶風也不再囉嗦,直接出手朝黎朝打去。


    黎朝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如今又身受重傷,梨枝幻化的身體也在惜朝園內化為灰燼,應付得尤為吃力。


    在世人眼中仙氣飄飄,除惡揚善的道士,在她眼裏就是從地獄而來的勾魂使者。


    使者勾魂,鬼怪焉能逃脫!


    聶扶風隻用了四分力氣,便打得黎朝轟然跪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望向他的眼中有著深埋的畏懼和恨意,祈求露出來:


    “我沒有害過人,求求你,放過我!你放過我吧!求求你!我真的沒有害過人!”


    他拿劍指著她,沒有絲毫動容。


    他十歲起開始斬殺妖魔鬼怪,從來不會手軟,大多妖魔被斬殺前都會苦苦哀求,比之這個女鬼慘烈的數不勝數,若他會心慈手軟,早不知死了千百次。


    正舉劍欲直接讓她灰飛煙滅,突然之間,劍砍不下,聶扶風驚訝,黎朝原本因恐懼而睜大的雙眼也不禁疑惑。


    遠方傳來鈴鐺聲,聲中似有鬼泣,不過瞬息,鈴鐺聲逼近,黎朝受不了這聲音,更多的疼痛淹沒了她,隻看到一黑一白兩個人站在她的麵前,手裏都拿著或黑或白的棒子,棒上有白骨。


    這……這是哭喪棒!這兩人是……是黑白無常!


    黎朝更加恐懼了,百年前在江南黎府,她見過他們,他們二人站在大門口,看著鬼差們收魂,隻是那時,不知為何,他們看不見她。


    她甚至眼睜睜看著鬼差們將家人的靈魂帶走,而沒有帶走她,無論她如何嘶喊哭打,他們都視而不見。


    她央求他們帶她去陰間,黑白無常卻從她的魂魄穿過,邊走邊討論著蒙玦身邊躺著的屍身為何無魂?為何在那女屍生前的家鄉也不見魂魄?


    她將湘湘藏在自己的靈魂裏,他們也看不見。


    百年前她想要他們帶走她,百年之後的今天,她害怕他們看見她。


    聶扶風收劍看著他們,沒有言語。


    黑無常看向聶扶風,問道:“你能看到這裏有個鬼魂?”


    說完看向聶扶風麵前的地上,這裏除了幾根多年的屍骨,並沒有什麽。


    黎朝低下頭,不禁慶幸。


    聶扶風訝異,不過仍略略低頭行禮“是!”


    黑無常拿出一個十分小巧的玉瓶,遞給聶扶風,直視著他,眸光威嚴,再言:“我二人看不見她,你立刻將她收入這瓶中,交於我二人!”


    旁邊的白無常微微低著頭,並不看前方。


    聶扶風觀這二人衣著打扮,仙氣濃鬱,再三確定就是冥界的黑白無常,雖疑惑她們怎麽看不見麵前的女鬼,也沒有問。


    接過玉瓶,施法將毫無反抗之力的黎朝直接收進去,隨即將玉瓶雙手奉給黑無常。


    黑白無常也不曾逗留,黑無常拿著玉瓶就直接走了。


    白無常不曾說話,但在轉身離開時微微向聶扶風點頭。


    第二日晨起時分,花卿在容恒床前守了一夜,渡給他許多仙力療傷,如今已經沒有大礙,隻是凡人之軀,又殘疾體弱,免不得要睡幾日。


    不知道阿朝怎麽樣了,麵對聶扶風那般厲害的道士,阿朝怕是逃不過灰飛煙滅的下場。


    花卿站到門口,向遠方跪拜。


    “佛祖慈悲,信女花卿曾隨摯友折蘇至西方梵境聆聽佛祖教誨,其間所悟,不敢忘懷,如今懇求佛祖,保佑信女好友黎朝平安歸來,信女不知,黎朝是否是佛祖弟子折蘇,若是,想必佛祖心中已有思量,當是信女叨擾。”


    天光破曉,旭日東升。


    管家拉著莫山,還有一個道士到了容恒房中,指著坐在床前的花卿急道:“仙家,快快抓了這個妖怪,她是個妖怪!”


    花卿自從來了惜朝園,為了防止被人認出來她是花家大小姐,是這段時間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長生草,她從來都蒙著麵紗,是以在這裏住了幾日,惜朝園的所有人都隻知道她是黎朝的好友。


    而管家昨夜起身如廁,看見了鬼怪模樣的黎朝,自然認為她的友人一定也是妖魔鬼怪,趕緊去找了一個經常在街上擺攤卜卦,住在東城的一個道士。


    花卿知道這裏不能呆了,容恒也已經無礙,她必須離開,看了一眼闖進來的管家和莫山,還有看見她後有些畏縮不前的道士,她就直接施法離開。


    莫山看見那妖女一下子就不見了,趕忙過去查看主人是否安好。


    花卿蒙著麵紗走在街上,她已經走走停停一日了,不知道該去往何方,花府已經不能回去了,李府……青軒……想他有什麽用?他已經向花府退婚了。


    果然,在九嶷山上時,她的選擇才是對的,仙凡殊途,妄想的感情,終究會是個傷心的結局。


    旁邊走過一對夫妻,妻子問他夫君:“夫君,李太醫家如今都被壓入大牢,那母親的病可怎麽辦。”


    男子表情鬱鬱:“隻能再去回春堂了。”


    “可是前幾天回春堂的大夫不是都已經說他們治不了母親的病了嗎?隻有李太醫能治。”


    男子更煩躁了:“那我能有什麽辦法?李太醫家都要滿門抄斬了,我們隻能去回春堂給母親買點藥吊著命了。”


    女子抹著淚,和她表情鬱鬱的夫君走遠。


    花卿聽完他們的對話,臉色蒼白,走去無人的小巷子,瞬息之間,來到了天牢。


    天牢裏有兩間房關滿了李府的人,這些人花卿都認識,隻是轉遍了天牢,沒有找到青軒。


    隱身在李太醫和李夫人旁邊,聽他們講話,才知道青軒已經在抄家的時候逃了出去。


    而李府被抄家的原因,是因為宮中準備熬製長生草的時候,被從青雲觀請來的無虛道長說那是假的長生草,沒有任何功效,這是太子獻上來的,是當初長生草被盜,太子英勇,親自去奪了回來。


    可是當初很多百姓親眼看見長生草是真的,因此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太子,太子極力推脫,最後監製熬製長生草的李醫正被推出來,畢竟長生草是花府大小姐,是他的未來兒媳,他不但有作案動機,還有作案便利。


    沒有人去考慮他怎麽能逃過那麽多道士的眼睛,所有人隻需要有一個替罪羊,陛下的長生夢接二連三的破碎,大怒之下,判了李家滿門抄斬。


    花卿離開天牢,四處去找李青軒,走遍了京城也沒有找到,逼問土地,才知道他在好友的幫助下已經出了城門。


    出了城,花卿直接朝青山寺而去,她已經從土地那裏知道李青軒現在藏身在青山寺。


    如今已是午時,豔陽高照,酷熱難耐,到青山寺上香的信男信女早已是滿頭大汗,可進入寺廟之中,涼風穿過竹林,吹過佛寺,才讓人相信,這時節已是秋日。


    花卿在佛寺不遠處就現身,之後徒步去佛寺後院供香客住宿的廂房。


    佛門之地,雖則這裏的得道高僧不會同她一株仙草計較,她也從來都存著敬畏之心,從不在這施法。


    在廂房前的院子裏,李青軒迎風站著,麵前是一叢竹,綠意盎然,靜默不語的男子風度翩翩,雅人深致。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花卿遠遠看著他的背影,恍惚想起了在九嶷山上時,她也是日日看著他,隻是那時,因他總是麵對著她發呆,看書,寫字,所以她大多時候,看著他時,也是看的他的麵容。


    卻極少有如今這樣看著他默默站著的背影,背影是蕭瑟的,還有荒涼。


    花卿走上前去,從後麵環住他的腰,李青軒的身體一瞬間僵直,又緩緩放鬆。轉身抱住她,緩聲道:“你來了。”


    “我來了。”


    “青軒,你不要擔心,我可以去天牢救出你的家人,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對不起!”


    “你去劫獄?”李青軒問道。


    “對!我可以去劫獄。”花卿抬起頭,繼續說:“我剛才到天牢去看了,伯父伯母都沒有什麽事,其他人也沒有什麽事,我有法術,我可以把所有人都帶出來,不會驚動獄卒。”


    李青軒撫摸著花卿的額發。“卿卿,你真的……不是凡人,是他們說的長生草麽?”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怪物。”


    李青軒沒有回答。隻是說:“我們……不能在一起。”


    花卿有些慌亂和無措,有些語無倫次,“青軒,我……我不是妖魔鬼怪,我……我也沒有害過人,我隻不過不是凡人而已,我是仙草啊!我不是怪物!青軒,我不是怪物。”


    明明都是事實,可花卿卻急切得像是在說謊。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仙草,是神女。”


    李青軒拭去花卿著急流出的淚水,眼裏都是痛苦,卿卿,就是因為你是仙草,我才這般為難無奈,如果你隻是妖怪,我們離開這裏就好了,可是你是長生草啊!是人人覬覦,天子,儲君,朝堂臣子都想得到的長生草啊!你要我如何保你?我又能如何保你?


    李青軒捧住花卿的頭,吻上她的唇。


    花卿沒有發現李青軒眼中的痛苦和掙紮,也沒有發現從四麵八方而來的危險。


    呲一聲,倒鉤刺入琵琶骨的聲音響起。“啊……”從背後刺入的倒鉤帶著法力,將花卿一下子拉遠。


    她在昏迷過去前,看到前方李青軒雖悲傷卻沒有驚訝的臉,看到四麵八方飛來的道士和他們手中的武器,還有頭頂熾烈的,讓人睜不開眼的太陽。


    ------題外話------


    卿卿要被虐了!狠心作者飆淚中。


    花卿:“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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