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暑假的時候,有一個去村鎮小學支教的機會,同院係的同學來征求我的意見,我十分詫異,為什麽會找到我呢?我的專業學習的也不好,也沒有什麽特長,去到小學能交給學生什麽呀?


    “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去哪個學校?”


    “目前還沒有確定,你願意加入的話我們就有四個人了,咱們一起策劃一下。”


    “為什麽找我呀?我可不會教什麽東西呀。”


    “我看過你旁白的話劇,你的聲音很好聽。”


    “哦哦,好的,我加入,需要我做什麽隨時說。”


    原來是看過我配旁白的話劇啊,她不提起,我自己都要忘記了。


    這個話劇的名字已經忘記了,隻記得中間有一大段旁白,整個劇情也需要旁白來推進。當時沒有話筒,舞台又很小,我必須躲在一個角落裏,確保聲音可以傳出來、人又不被發現。整個表演的內容我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我在念旁白的時候很投入,很大聲。


    話劇結束的時候我早早的就離開了,掌聲和鮮花屬於導演和編劇,屬於演員,但是不屬於旁白。我就像一個隱形人一樣,默默的離開沒有人發現。聽著裏麵熱鬧的起哄,我隻覺得那些都不屬於我,我隻需要享受話劇裏的情感與話劇外的努力就可以了。


    所以這段記憶對於我來說,沒有我參演的印記,隻有我享受過的情感。


    但是,沒想到過了這麽久,還會有人記得這件事情,並且肯定我的表演。這種感受就像有一股暖流經過,藏在心底的感動又被喚醒。


    接下來,我們就開始著手實施了。


    第一步就是要找到一所願意讓我們去支教的小學。其實已經有了選擇,就是同學的老家,他正好認識一所小學的校長。我們商量過後決定周末就出發,去跟校長談談。


    出發的一路上還算順利,隻是下車的時候下起了小雨。更加出乎我意料的事情是,我們下了小巴車,還要爬一段山路,據說爬這段山路是為了繞近路,如果走大路的話還要好幾個小時。


    第一次下雨天爬山,如果不是為了趕路,我還真想好好看看這煙霧繚繞的山丘。一路上我們說說笑笑,走起來也快,一個多小時的山路,走起來竟然毫不費力。我一直走在最後麵,邊走邊想,他是怎麽不迷路的?這樣蜿蜒曲折的山路,隨便一個岔路都可能會讓我駐足迷失,他卻總能分辨出正確的方向,不禁心生敬意。


    到了校長家的時候,校長的家人都十分熱情,招待我們就好像市裏麵來的領導,端茶送水,忙個不停。在我們說明了來意之後,校長就表達出了他的擔憂,


    “其他的都好說,我就怕沒有學生啊,暑假學生都放假回家了。”


    “沒事,我們負責招生,隻要校長給學生們通知到,我們負責給學生們講解,多少學生無所謂。”


    “我們這條件艱苦啊,你們能待住嗎?”


    “沒事,我們可以的,我們來就是給孩子們上課的,陪著孩子們一起過一個有意義的暑假。”


    “那行,你們來吧。”


    沒想到,第一家學校就這樣談定了。


    談完之後已經很晚了,當天已經不可能回到學校,同學就招待我們去了他家裏休息。還記得叔叔阿姨做的飯真好吃啊,簡簡單單的農家小炒,真是香。第一次到人家家,不敢吃的太飽,夾菜隻敢夾一點點。結果就是,阿姨一直給我夾菜讓我多吃點,我一直推脫說吃不下,到最後反而我是吃的最多的,哈哈哈哈,都是套路。


    這次意外的借宿,唯一難住我的問題是,我不敢上廁所。


    廁所建在家裏的後院,但是廁所沒有門,蹲下來之後隻有很窄的幾塊磚擋著臉,無論是從後麵還是從前麵,都可以看到有個人蹲在那裏,具體還能看見什麽,我不敢想了。總不能每次上廁所都讓同學陪著,我隻好大著膽子自己去。


    剛剛蹲下就聽到腳步聲,我火速站起來提褲子,誰知道他隻是經過了一下,又走了,好險。剛剛那一下已經花掉了我全部的勇氣,我站在廁所門口猶豫了將近一分鍾,等我鼓足勇氣再次蹲下,我暗暗發誓,今天晚上絕對不上廁所了。


    等我們回到學校後,一切都非常順利的推進,學校領導同意了我們的支教計劃,其他科目老師的招募也十分順利。轉眼就到了我們要出發的日期。


    我們出發的時間比較晚,寢室的同學都已經回家了,我打包了所有的行李,隻留了一張涼席和一個枕頭、一個手機,定好了鬧鍾,萬事俱備。


    “咚咚咚,咚咚咚。”


    “誰呀?”


    “出發了,你怎麽還沒起呢?”


    “不可能啊,我沒聽到手機響啊?”


    “你看看幾點了,是不是時間定錯了?”


    我趕緊翻開自己的手機,屏幕怎麽都不亮,連著按了幾次開機鍵都沒有用,拔掉電池也不行。好吧,手機壞了,難道是要暗示什麽嘛?手機壞的也太不是時候了。我就要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了,如果沒有手機,沒有辦法跟外界聯絡,我該怎麽活?同學們說說笑笑,我隻惦記我的手機。


    經過一路的顛簸,我們到了支教的學校,我除了負責學生們的心理學課程,也要負責老師們的一日三餐,倒不是全職大廚,而是要負責排班、安排人手和控製錢款的支出。


    一到了地方,大家各司其職,一切都井然有序。時間緊急,我竟也顧不上手機壞的事情了。


    晚上吃過飯後,我跟媽媽打了電話,跟她報告一下我的手機壞了,聯係不上我很正常,如果她找我可以聯係我的同學。後來,媽媽沒有主動找我,我也沒有主動找她。就這樣,我過了十幾天沒有手機的日子。


    第一次看到做麵湯時,可以先在麵裏麵加水,在下鍋前加水攪拌均勻,真好喝;


    第一次見到土豆絲可以用番茄汁燉,真好吃;


    第一次換爐子裏的煤塊的時候,兩塊煤連在一起,又不能全部扔掉,急得我真想下手去摳,真刺激;


    第一次跟通宵跟同學一起備課,真熱血。


    經過簡單的籌備、招生之後,正式開始了上課的日子。


    每天的生活過的都一樣:白天上課,中午先買菜再做飯,晚上先買第二天的菜再做飯,再備課。晚上偶爾還可以打打籃球,跟同學一起散散步。再偶爾還可以收到村民送來的西瓜,整個支教生活,就靠這些西瓜解解饞了。


    跟孩子們上課的內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隻記得孩子們玩的很開心,我也很受教。明明什麽也沒有教給他們,他們卻一臉崇拜和渴望。孩子們,對不起了,老師下節課會準備的好一點。


    支教到一半的時候,我們也決定到孩子的家裏麵家訪一下,看看孩子們成長的環境是什麽樣的,看看家長們對我們支教的反響如何。


    去到孩子們的家裏才發現,他們雖然都在同一所學校,在同一個村子,但是家庭條件還是有很大差異的。


    有的孩子家裏沒有爸爸媽媽,隻有爺爺奶奶陪著。爺爺奶奶也不知道我們支教的事情,隻知道孩子每天都要學校去。看到我們來,還以為孩子犯了多大的錯誤,局促又惶恐,一個勁兒的解釋自己的孩子是好孩子。


    有的孩子在學校飛揚跋扈,身旁總是圍繞一群追隨者,回到家後竟然是個害怕爸爸的小男孩,規規矩矩,坐立難安。


    有的孩子在學校靦腆內向,從來不抬頭,回到家後竟也是個折磨人的小丫頭,跟同學和奶奶說起話來不依不饒。


    家訪了幾個孩子下來我們發現,我們能給到孩子們的真的有限。短短十幾天,改變不了他們的命運,給不了他們整個世界,如果我們隻能做一件事情,我們希望這件事情是陪伴。


    後來,我們調整了上課的內容,更多的是讓孩子有表達自己的機會,讓他們更快樂的玩,更開心的笑,更大聲的鬧。


    漸漸的,我越來越喜歡這裏的環境,習慣了每天的生活節奏,早上六點起,晚上十點睡;熟悉了買菜買米的叔叔阿姨,可以跟他們搞搞價了;跟孩子的關係也越來越親近,他們敢背後說我壞話了。我不想離開這裏。


    這裏沒有手機,沒有電視,沒有喧鬧的人群,沒有吵鬧的音樂,沒有好吃好喝好玩的,甚至沒有熟悉我的人,這裏的一切都仿佛都在對我說,我等你很久了。


    可是,一切開始都有結束,一切相聚都有分離,一切我想要的、不想要的都會離我而去。


    學校的領導來了,我們真的要走了。


    學校的領導和學生幹部們來看望我們了,因為他們要趕在我們結束前慰問一下我們,看我們在這裏過的怎麽樣,教學成果怎麽樣。


    知道他們要來的消息,我簡直如五雷轟頂,要結束了,真的要結束了。


    恐怕我是唯一抵觸他們來慰問的人。他們的到來仿佛在告訴我,你逃不掉的!我不喜歡的外麵的一切,都被他們帶來了。


    十幾天的與世隔絕終究是要結束的,我不想見到的人,不想碰到的事,終究是要靠我自己解決的。


    分別的日子被這次慰問加速了。在我們坐上大巴要出發的時候,孩子們聞聲趕來,一個個喊著喜歡的老師的名字,


    “老師,你別走”,


    “老師,留下來”,


    “老師,我不想讓你走”。


    我不敢看向窗外,我不忍看到孩子的淚水,我不想聽到有孩子喊我的名字,我隻希望這一刻我是隱形的。終於,還是有孩子喊出了我的名字,我微笑著招手,“回去吧。”我說不出更多的話。


    難道我要告訴他們,有時間來找我玩呀?我說不出口,因為我知道他們的爸爸媽媽都不在家,爺爺奶奶根本無法帶著他們去到城市裏麵。


    難道我要告訴他們,有空常聯係?我說不出口,因為我知道他們大部分人都沒有注冊qq,家裏沒有電話,他們根本聯係不到我。


    難道我要告訴他們,我會回來看你們的。我說不出口,因為我知道我不會的。我下學期沒有繼續支教的計劃,我要準備考研,而這個支教團隊也不會固定不變的,回到學校之後我們就散落各處再不相識了。


    這個夏天,我來過,又走了,但我多希望,我沒有來過,我沒有離開。


    這次的支教的生活,是我唯一一次感受到精神自由,沒有手機的束縛,沒有金錢的困擾,沒有熟人的綁架,沒有不想聽到的消息。


    我隻需要伸個懶腰,一日三餐。


    或許我愛的不是這個地方,而是這樣的生活方式和環境。


    但是現在,我沒有資格再繼續抱怨,因為我還在享受城市生活的便利,我還在得意出賣自由換來的“糖果”,我還在堅持生命的透支兌換的金錢。


    也許吧,有一天,我可以帶著一台電腦,一個耳機,去到自由的深處,隻寫我想說的,隻聽我想聽的。


    有一天,總有一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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