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再哭我就要抱你了。”夏天看著小夕,第一次見一個女生這樣哭,不帶任何聲音,隻默默流淚。明明心裏波濤洶湧,表麵上卻雲淡風輕。


    “你敢!”


    “我怎麽不敢!”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的懇談和交心,夏天可能已經采取了行動。但是現在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小夕,所以他尊重小夕的決定。


    “我不哭了,我好了,走吧!”小夕快速整理了自己的表情。平時的難過隻讓自己看見,對於這樣一個能第一時間發現她無助的人,她很感激,卻不敢更多要求。她知道自己和夏天沒有可能,也知道夏天明天就要走了,何必給夏天留下這樣的印象。分離之後就要彼此忘卻比較好。


    一路上小夕也不再跟村長交代什麽,她看到村長在養老院的表現,就知道村長其實還是願意負責任的。所以她既然不能管的更多,還不如退出,把老人放心的交給村長。自己這個外人,就到這裏就好。


    走到夏天在的旅店門口,小夕讓村長停了車。她和夏天下了車。


    “夏天,你住的地方到了。你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吧。耽誤你好長時間了。”


    “那你還請我吃飯嗎?”


    “昨天不是請過了?”


    “昨天吃的什麽?”


    “好多菜呀,都是我拿手的,我做的不好吃嗎?就算不好吃,心意也是滿滿的,已經是我最大的誠意了哈。還有今天的早餐,變著法兒的全蛋宴,我容易嗎?”


    “你可真摳!一頓炒青菜和蒸雞蛋就把我打發了。”


    “還有啤酒呢,有菜有酒,很有誠意啦。”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是告別了?”


    “差不多吧,先這樣。有事再聯係!”


    “好,那……再見!”


    “拜拜!”小夕擠出來一個輕鬆的微笑,臉上的肌肉很快僵硬。


    夏天看到卻並不覺得輕鬆。小夕真正輕鬆的樣子夏天見過,此刻,再說什麽都是多餘。不忍分別,卻終要結束。


    小夕到了地方,和村長分開,感謝村長的幫助。村長識趣的什麽都沒問,微笑著走了。


    小夕突然覺得好累。路過咖啡店卻沒有進去,今天就偷個懶吧,她想睡一覺。


    回到旅店,剛好看到高磊在。


    “高磊,我今天上晚班吧,有點累。想上去睡一覺。”


    “哦,你去吧,今天我們能忙過來。對了,我朋友路過,剛好過來看看我們旅店怎麽裝修,其他的房間都看的差不多了,就差你的房間還沒進去。你方便讓他看一下嗎?”


    “哦,這樣啊,我上次說不裝修來著。楊光也同意了,我可以不裝嗎?”


    “也行,因為你要住一年,所以權力交給你。而且你的房間裝修了,還真沒地方給你住。快上去睡覺吧,看起來好疲憊呀。”


    “感謝老板!感謝老板娘!”小夕用最後一絲力氣,提高音調,抱拳感謝,臉上卻擠不出笑容。


    “呀!”小夕轉身上樓,卻沒發現樓上正好有人下來。一頭栽到肚子上。


    “對不起!”


    小夕連頭都沒有抬,看這襯衣和皮鞋,不是車隊的。哦,搞裝修的。


    “沒關係,是我對不起。”小夕沒有再抬頭,拖著沉沉的腳步一直到頂層。


    來到樓下,高磊和朋友聊起來。“剛好車隊的人走了,你這時間差打的也太好了。”


    “剛好路過,來你這瞅瞅。你上次發給我的是什麽設計呀?根本沒法用,我還是自己來看看放心。”李暖嘲笑著高磊的審美,眼睛卻不自覺的去看樓梯的方向。


    “行,你是專業的,我不跟你抬杠。”


    “不是說還有一個房間嗎?還看嗎?”李暖猜那個房間就是小夕住的地方,剛才去其他房間查看,就已經對那個小小的房間產生了好奇。這下小夕不同意裝修,他就更想進去看了。


    “不看了,她不同意裝,不管了,反正那個房間特別小,沒有裝的必要。”


    “就是那個女生住的呀。”


    “對,就是她。住一年,好像是個作家。”


    “好吧,那我可走了。”李暖看高磊聊天也心不在焉,知道問不出什麽,還不如去咖啡店跟楊光聊天有意思。


    “別走啊,晚上請你吃飯,在咖啡店。我一會去接明明,咱們一起。真應該把你兒子接來,咱們也聚聚。”


    “等過年吧,我帶他來。”他們兩家好久沒有聚了,一直找不到機會。這次過年,會不會是個機會呢?


    高磊和李暖一起往咖啡店的方向走去。


    小夕癱倒在床上,一秒入睡,沒有給自己定鬧鍾。她之前的習慣,一定會在睡前製定一個鬧鍾,以防自己睡過。


    可以今天,她不想醒著。或者說不想醒來,她不知道怎麽麵對夏天,她不想跟夏天分別,卻沒有理由讓夏天留下。幹脆當個縮頭烏龜,用睡著給自己找個借口。


    一覺醒來,已經七點了,還是被手機的鈴聲吵醒。小夕沒有開燈,模糊記得手機的位置。伸手拿起來,一看是楊光。


    “小夕,怎麽不接電話呀,快來吃飯,我們做好了等你呢。”


    “我不過去了,我太累了,準備繼續睡呢。”


    “別呀,來吃好了再睡。晚上得吃飯,吃飽了睡香香!”


    “你把我當明明呢,還睡香香,真受不了。我不去了,我有點事。”


    “什麽事?”


    “就是有點事。嗯……我去送送夏天吧。”


    “哦,那好吧,這個是正經事。就算做個朋友也要好聚好散,夏天幫了你挺多的,去送送吧,不一定什麽時候再見。”


    楊光本來打算把小夕介紹給李暖,看來要泡湯了,緣分沒到,強求也沒有意思。況且李暖……高磊說的對,還是不要介紹給小夕了。


    小夕收拾了一下起來,為了逃避一個聚會,就要趕赴另一個別離,不知道是不是劃算。


    送夏天點什麽好呢?總不能空手去,送一個大大的擁抱?太肉麻了。


    小夕搜索了屋子的角角落落,確定沒什麽可以送的,然後趕緊出門。


    走在下山的路上,小夕認真的想著要送什麽。


    突然抬頭,眼前一片風景吸引了她的注意。這裏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湖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金光閃閃。如果送一瓶湖水,然後每天可以在家鄉的月光下欣賞,豈不是很浪漫?


    送的東西有了,但是要找到裝湖水,又不會讓湖水變臭的瓶子,該去哪裏尋找呢?


    最好是幹淨的玻璃瓶,然後能讓水保持流動循環,達到自我淨化的效果。


    這是門科學!原諒自己做不到的。那就隻好……找兩個幹淨的瓶子,一瓶空氣,一瓶湖水。


    小夕跑到商業街的店家門口,開始翻起來別人扔的垃圾,一定要是新鮮的、能洗幹淨的瓶子。


    終於讓小夕找到了,她快速的找到一個水管,反複清洗。確認幹淨了才又走到湖邊。


    但是大部分的地方都沒有辦法直接接觸到湖水,蹲下來也還有半米的距離。走到上次玩耍的地方又太不安全。小夕正在糾結怎麽辦,突然一個身影出現。


    “嚇死我了!”小夕一點都沒有聽到腳步聲,應該是太投入了,完全沒覺察。


    “沒事,我……”李暖本來就是出來吸個煙,但是看到小夕到處翻垃圾桶,就覺得很奇怪,跟在後麵過來看看。沒想到到了湖邊她抓耳撓腮的想跳湖,李暖正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小夕發現了他。但是看來小夕並不關心他是誰,也沒有認出來今天。難怪,今天在樓梯隻看見了他的肚子和皮鞋。


    “您好,太好了,你能幫我個忙嗎?”小夕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個是救命稻草,隻有這一個方法行的通。


    “什麽忙?”


    “你一個手拉著樹,一個手拉著我的手,我要蹲下去盛一點湖水上來。可以嗎?”小夕一邊說一邊比劃,希望李暖能明白。


    “這太危險了吧。”


    “不危險,不對,也危險,但是隻能這麽做了。現在沒時間再走很遠的距離。可以嗎?我有點重,你要不要試試能不能拉住我?”


    “好吧,要是不行,你就趕緊上來,晚上掉湖裏,搜救隊也來不急救你。”李暖伸手拉了一下小夕,手冰涼。


    “好,那到時候就拜托你趕緊打求救電話,你知道吧,旁邊牌子寫了。”小夕在李暖的助力下,心裏安定了很多,這個方法應該沒問題。會沒問題的。


    “為什麽一定要湖水呢?”


    “你不覺得月光下的湖水很美嗎?裝在瓶子裏帶回去很浪漫嗎?”


    “好吧,我不覺得。”


    “來吧,我要下去了。”小夕又往前挪動了幾步,確定已經到了邊上,不能再考前了。


    “我下去了,你抓緊哈。”


    李暖隻覺得小夕瘋了,但是也不敢分散注意力,一邊牢牢的抓住她的手,一邊抱緊樹,生怕自己打滑,小夕墜落下去。


    “摸到了,摸到了,快了!”小夕一邊用腳抓著地,一邊緊緊的握著李暖的手。另外一隻手輕輕的在水裏一舀,拿起來一看,小半瓶。不行,還要多半瓶才行。


    小夕再次彎下腰去,手裏不自覺的又再次握緊李暖。


    “好了,我起來了哈,你再堅持一下。我盡量慢慢起來,不讓力量猛地一下不均衡。”


    小夕緩緩的站起來,確保自己站穩了,才把舀水的手收回來,高高的舉起來,“你看!”


    小夕衝著李暖毫無戒備的笑了,笑的很開心,很滿足。洋洋得意,旁若無人!


    李暖的心裏咯噔一下,這種表情他已經好幾年沒有看到了,自從他和張婉離婚。不對,自從他和張婉結婚。


    小夕竟然沒有意識到她還牽著李暖的手,李暖咳嗽了一下小夕才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謝謝!不過,你看,這樣晶瑩剔透的瓶子,配著月光,湖水是不是更美了。”


    “嗯。”李暖還沒有完全從過去的回憶中出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給你添麻煩了,不過我要走了,有點著急的事。再次感謝!”小夕深深的鞠了一躬,消失在黑暗中了。


    李暖看著小夕的背影,回不過神來。


    現在再回去咖啡店肯定會被楊光看出來異樣,還是回旅店吧。他給高磊發了信息,獨自回去了。


    小夕一路朝著夏天住的地方跑去。邊跑邊打開瓶子收集空氣。


    到了樓下,小夕反而沒有了剛才的雀躍和興奮,她有點害怕。不過還是給夏天打了電話。


    “夏天,你收拾好了嗎,我有個禮物送你。”


    “真的假的,你這麽摳的人,還會送我禮物?”


    “我依然很摳,因為這個禮物不要錢。快下來吧。”小夕聽到夏天的語氣是輕鬆的,她也輕鬆了不少。


    “來吧,快送吧,我看是什麽!”


    “你看,這個禮物要這樣看。”小夕舉起玻璃瓶,找準月亮的方向,對著沒有燈光的天空,她期待夏天發現這個神奇的秘密。


    “看什麽?”


    “湖水!月光!波光粼粼!看不到嗎?”


    “哪裏?”夏天故意逗逗小夕,他其實一眼就看到了,但是故意裝作看不見,想看小夕著急。


    “這裏呀,這樣看!”小夕簡直想掐夏天,這麽不懂欣賞美。再次把瓶子舉高,調整方向。


    “哇!好美呀!”


    “夏天,你太假了吧,故意的!”


    “我不這樣,你怎麽笑?”


    “哈哈哈,好吧,你贏了。不過真的好美呀,對不對。”


    “對!”


    “這瓶是空氣。加有一點咖啡香氣的空氣。因為之前裏麵裝的是咖啡,我隨便撿的瓶子。不要嫌棄。”


    “不嫌棄,我都不舍得打開。”


    “這一句也很假。”


    “果然很摳,沒有一個花錢的。”


    “最後再額外送一個。”小夕伸出了胳膊,朝著夏天走了一步。緊緊的擁抱了夏天。


    小夕的身高隻能挨到夏天的肩膀,小夕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是小小的一隻。夏天瞬間回抱了小夕,雖然沒有多用力,卻能感受到夏天的溫度。


    兩個人都不知道過了多久,但是久到他們聽到了彼此的心跳。


    小夕的臉貼在夏天的胸口,已經爆紅了,不過好在是晚上,看不清楚。小夕趕緊鬆開。


    “夏天,謝謝你,再見!”


    “小夕,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再見!”


    “禮物要珍藏哈,不過臭了就扔掉吧。湖水要變質的。”


    “如果我要趁它變質前再換新的呢?”


    “那也可以,常換常新。”小夕沒有聽懂夏天背後的意思,可能也是刻意回避吧。小夕不敢多想。


    夏天確認小夕不想正麵回答,失望的轉身,卻發現禮物還在小夕手裏,夏天伸手把禮物拿過來。“拜拜!”


    “拜拜!”小夕已經緊張到忘記禮物一直在自己手裏攥著,看到夏天竟然把這份禮物當作禮物,也很欣慰。


    再見啦!永遠不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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