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的內容……大概是我昨天去學校報名,與一個可愛的少女邂逅,一起交談的故事。


    明明隻是一天的內容,為什麽我會覺得很長很長?


    嘛……夢裏的事情誰知道呢?所謂一夢千年,可能指的就是這種現象。


    不過,夢並非在這裏停止。


    我轉入了另一個夢境。那個夢境才是為我所熟悉的……


    這麽說吧。自從小學二年級結束離開了海心市之後,這個夢就經常光顧我的夢境……


    ……


    “等你回到這裏的時候,你的一切就開始了。所以,長大後記得回來這個地方。”茜色的背影,隻有七八歲大小的男孩,瞳孔中所見的,是那張陌生而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慈愛感的,一個大叔的臉。


    被染成金色的沙灘,火燒雲,安靜的天際,安靜的海浪。


    “……我一定要回來。回哪裏啊?”


    童稚的瞳孔,毫無色彩。


    ……


    我不知道自己昏過去了多久,沉睡對我這種人來說就隻是一瞬間的事而已。


    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環境裏。


    “小靈,你醒了!?”


    話音高興而激動……


    如果不為我的醒來感到激動才會顯得奇怪吧。因為這句話是我母親說出來的。


    “爸,媽?你們……怎麽會來這裏?”


    我坐立起來,但因為躺的時間太久,腦袋因貧血有點昏沉。背脊處傳來的痛感令我畏縮,我又躺了下去。


    坐在病床邊的一對外貌年輕的夫婦就是我的父母。我的父親叫釋源,母親叫做郝津。他們,應該在內陸工作才對?


    “釋靈,你都昏倒了,我們怎麽就不能來這裏。”父親溫和地說著,眼神中很自然地流露出表示關心的感情。


    我……昏倒了麽?我是……怎麽昏倒的?


    沒有任何記憶……


    “我睡了多久?”


    “前天晚上,你暈倒在了路邊。我們在接到醫院和你的班主任打來的電話後馬上趕來了……昨天傍晚才到達醫院。”母親回答道。


    “這樣啊……”


    班主任怎麽知道我受傷住院的……


    這個問題我沒有思考太多。甚至連我為什麽會暈倒都沒有在意。


    我此時此刻最在意的,是此時此刻坐在我身旁的這兩個人。


    父與母。


    ……


    “少爺,該吃藥了。”老管家先生這樣對躺在床上的,麵部表情難看的男孩催促道。


    “管家爺爺,爸爸和媽媽呢?”男孩的聲音顯得迷糊。


    “老爺和太太他們……他們去工作了,沒在家裏。”管家用著有些不忍的語氣解釋道。


    “唔……可是我好難受……咳咳~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啊?”


    “等他們工作完了就會回來了。所以少爺你要按時吃藥啊,這樣等他們回來的時候看見健健康康的少爺一定會很開心的!”


    “哦,那我吃。”聽見這樣的話,男孩坐立起來,將苦口的藥片塞進了嘴中,再灌了幾口水進去……


    ……


    自記事以來,我與父母的關係就是如此。


    直到我來到海心市之前——不,或許來到海心市之後也是這樣……一個作為某某教授,一個作為某某博士。每個月同他們交流的字數還沒有他們向我銀行卡匯入的數字大。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對這樣的關係不怎麽在意,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可後來隨著年齡逐漸增長,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內心對此還是有些抱怨。


    抱怨歸抱怨,我不可能把心中所想的表達給父母。


    “爸,媽。我……我身體沒什麽事,讓你們擔心了。”


    自己都不清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使用的什麽樣的語調,隻是覺得像是有什麽東西被阻斷了。


    是什麽東西呢……


    “醫生說你沒有什麽明顯的外傷,身體各項指標也很正常。暈倒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心理創傷或者精神上的壓力……小靈,你來海心市,遇上了什麽麻煩事麽?”父親的眼神中有些擔憂……明明擅長察言觀色的我,此時竟然看不出父親情緒的真偽。


    他是在,關心我麽?


    “爸,我在這裏一切都很好,你們不用擔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遇見麻煩事自己知道怎麽解決。”


    父親轉過頭去,似乎是在歎了口氣後才轉過身來,眼神中有些別樣的情緒。


    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小靈,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得不去完成的,但為了完成這些事情,就必須要同時舍棄掉一些別的事情……我和你媽媽這十幾年的做法是很不對,我們自己也很內疚。可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們。你向來比別的孩子都要聰明得多,應該能聽得懂我說的這些吧。”


    “爸,我理解。”沉悶中,我直接說出了這四個字。


    不過……我真的理解麽?


    父親便不再說話。


    母親也是。


    狹小的病房被沉默充斥著,我躺在床上,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想。


    在持續了近乎二十來分鍾後,父親又是長呼了一口氣:“你理解的話,那便好了。”


    他在笑,笑容有些勉強,但表現得很真實,“這個,就當是作為祝你早日康複的禮物吧!”說著,他從掛在牆上的背包中取出了一個精致的紅盒子,盒子上還設置得有密碼鎖,看起來十分貴重……裏麵的東西應該也十分貴重吧?


    他三兩下打開了盒子,隻見裏麵陳放著一個小小的精致十字架。


    父親伸手將之遞給我。看見“禮物”是十字架的時候,我內心不禁疑惑:難道自己的父親是個信奉基督教的人?


    在手上把玩著十字架,這個和鑰匙差不多大的物體給人以冰涼的觸感。鏈子是銀色的,應該是銀或者鉑金之類的貴重金屬。至於這個精致的黑色十字架……我還真不清楚它的材料是什麽。


    “這是什麽做的?“


    我問。


    回答的是母親:“十字架是用黑水晶做的,鏈子是普通的鐵鏈。”


    看來不是什麽貴重的禮物。


    水晶的價格起伏很大,有的特別值錢,有的就像玻璃一樣便宜。但如很貴重的話,一般不會用鐵鏈來做吊繩。


    失望歸失望,我可以把它掩飾的很好。


    “謝了,我會好好珍惜的。”我道謝了一聲。


    他又笑了笑,大概以為我不清楚這隻水晶的價值……


    我把它放到了枕頭邊,雖然自身價值不怎麽樣,但挺有紀念價值。這,可是我第一次收到的住院禮物。而且,還來自於父母之手。


    “如果,你的身體好了的話……”


    父親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我大概猜到了他要說些什麽,為什麽要停頓呢?我明明早就習慣了啊。


    “我和你媽今天晚上就要回內陸去。因為最近我們手頭上還有些要緊的事情需要處理……”


    看,我猜中了吧。


    我強笑著,也不知道看上去是不是很勉強。總之,我將以下的話語說了出來:


    “嗯,你們安心工作。我一個人在這裏,挺好的。”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學校碰到的女孩。短發,戴著大大的眼鏡,十分可愛的叫做米小笛的女孩。按照她的話,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


    “其實呢,我已經在海心市交到好朋友了的,所以不會太孤獨。爸媽你們放心吧。”


    我說的是實話,我的確有朋友了。可是,這個脆弱的借口用來掩飾我脆弱的內心,還是顯得蒼白無力。


    床頭櫃上的表盤顯示的是五點二十分。


    窗外有些陰沉。


    “醫生說你需要再留院觀察兩天,之前因為你處於昏迷狀態,還有一些檢測項目未完成。”


    麵對父親的話語,我隻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對了,你昏睡了那麽久,肚子一定餓了吧。我去幫你買點東西吃。”


    母親這樣說道。


    我“嗯”了一聲,又把頭轉向一邊,安靜地閉上眼睛。整整一天未進食,說起來還真的有點餓了……


    於是母親起身,向病房外走去。


    她還沒抵達門邊,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同時有人問道:“請問是釋靈同學的病房嗎?”


    聲音是女孩子的。很熟悉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坐立起身。


    母親打開了病房門,穿著校服的短發少女佇立在門口,手中捧著一束康爾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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