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病倒了?”已經準備好車駕,要送王家兄妹離開,卻沒料到,兩人竟同時病倒。


    李昉親自診治後,也向霽雲諫言,兩人此時確是不宜長途跋涉。


    “怎麽這般巧?”霽雲皺眉,卻也並未放心上,經此一事,兩人即便有什麽心思,也翻不出什麽大浪來。


    霽雲很把這件事丟開來,因為,另一件天大喜訊傳來——已然有確切消息,頂多月餘,爹爹大軍便要從邊關班師回朝。


    和自己記憶中不同,這場戰爭足足提前結束了兩年。而重要是,爹爹身上也未背負任何血債。而現,得知爹爹即將歸來消息,即便穩重如霽雲,也不禁雀躍不已。


    同一時間,安家遍發請柬,宣布找回遺落民間嫡親孫子安彌遜,要數日後大宴賓客。


    此消息一出,上京上流社會一片沸騰,當打聽到安家嫡孫已是弱冠之年,卻至今未有婚配,那些家有適齡女兒貴族,都是心頭大熱——


    就目前形勢而言,上京受大家矚目乘龍婿人選瞬時就上升至三位了——


    排第一位自然是目前聖眷隆昭王爺,這位甚至沒有母族扶持,原先所有人都看不上眼小霸王,短短幾年內卻是宛若脫胎換骨一般,不止見識遠大兼屢建奇功,如今上京朝堂,影響力可謂舉足輕重;第二位則是即將凱旋侯爺高嶽長子高嵐,高嵐本就文武全才,現又攜乃父聲威,熱度便直線上升。


    隻是安家找回嫡孫消息一出來,雖無人見過其廬山真麵目,但熱度上比起前麵兩位,不但絲毫不遜色,甚至還有隱然居上之勢。


    原因無他,所謂樹大招風,昭王爺可是太子殿下死敵,除非將來太子被廢——


    這話誰也不敢說出來,隻敢肚子裏掂量掂量。


    自然,危機越大,回報也越大,還是有眾多希冀富貴之人想要借楚昭東風謀取大利益。


    至於高家,畢竟屬於貴,根基未穩。


    哪裏比得上安家?


    安家可是大楚三大世家之一,早已是根深葉茂,若能和安家結親,既可獲得莫大利益,又不用擔心將來有朝一日會被君清算——換句話說,無論誰做了皇帝,首要做都是要和三大世家搞好關係!


    因此,即便這時,並未有人見過安彌遜真容,安家嫡孫名頭卻已是傳遍了整個上京。


    “安彌遜?”謝明揚不由一怔,怎麽這般巧,怎麽這安家嫡孫名字也叫彌遜?若非自己前些日子機緣巧合見過那安家小子,怕還會真以為……


    很卻又釋然,想想也是,“彌遜”這個名字本就是悠然所取,現想來,該是安錚之按照族譜而定。


    又旋即重重哼了聲,竟然沾惹了自己妹妹不算,還有其他女人,當年,安錚之也死太便宜了些!


    “爹,真要把妹妹給了那安彌遜嗎?”長子謝莞輕聲道。


    按理說,以自家門第,玉兒夫婿即便不皇室中,也須是安家這般門庭。奈何,那安彌遜流落民間這麽久,也不知是怎生憊賴人物,自己那妹妹眼界又高……


    “是。”謝明揚點頭,神情明顯有些疲憊,“現京中形勢你也明白,咱們謝家,外人看著雖是沒什麽不同,可能依仗外力還是太少了,否則,你弟弟,就不會死——”


    說著,已是咬牙切齒,幼子謝蘅自朔州失蹤後,現已然確知命喪他人之手,若不是太子派出宮中精銳把朔州謝簡一家及翼城方家數滅口,恐怕整個謝氏家族都要被楚昭和容文翰血淋淋撕掉一大塊肉來!


    饒是如此,謝家也因年前力主容文翰撤軍一事,遭遇了有史以來為嚴重口誅筆伐,甚至有人背地裏說,那場大地震,便是因為上京中謝家為首這般奸臣使得上天震怒,人間才會有此慘禍……


    謝家穩穩立於朝中這數百年來,還是第一次遭遇這般危機。


    若是能和安家結親,情形便會立馬改觀。


    “我知道了,爹。”聽謝明揚說到謝蘅,謝莞也是黯然神傷,又想起什麽,“那安鈞之——”


    “仍一如既往。”平日裏隻道那安鈞之不過是個迂腐書生罷了,和尚武安家相比,委實大相徑庭,可這幾日瞧著,卻也不是個簡單。


    “對了,明日安家盛宴,讓你妹子打扮漂亮些。”


    謝明揚又囑咐了兒子一番,這才起身離開。


    和上京貴人擠破腦袋想要安家一張請柬不可得相比,容家卻是獨得了兩張。


    一張是送與容老夫人,此外還有一張是單送於恩公李奇。


    李奇院子裏頓時熱鬧起來。


    其實熱鬧,也不是這幾天,確切說,是自從老夫人認定霽雲是她翰兒那天開始,這個院子就一日比一日喧鬧。


    先是老夫人無論清醒或者糊塗,每日定要讓人攙著到李家晃一圈兒,然後大管家容福找李奇喝酒次數明顯增多,隻是說是來找李奇喝酒呢,每次卻是止不住要問問有關霽雲事兒,到後,甚至一向端嚴表小姐也和李夫人及李蕤也明顯熟稔了起來。


    “聽說,安家要連擺三天流水宴呢。”容福一口喝幹杯子裏酒,重重把杯子一礅,“叫我說,等咱們小主子回來,咱就擺六天流水宴!”


    說著,可憐巴巴瞧著李奇:


    “李兄,你說咱們小主子什麽時候回來?”


    李奇實被纏狠了,隻得道:“咱們爺這麽好人,小主子也一定福澤深厚,我瞧著,說不得,咱們爺回來,小主子也會回來了。”


    “此言當真?”容福終於得了句實話,喜得一下蹦了起來,“我不吃了,我得去安排一下相關事宜。”


    竟是轉身就跑,嘴裏還是喃喃有詞:


    “小主子要住哪個院子呢?還有那些吃喝,用——”


    “對了,”忽然一磨頭又跑了回來,“不然明天借你阿開用一下啊。讓你家阿開到我們小主子院子裏住一段,好叫我們提前練練手,將來就可以把小主子伺候舒服些。”


    說著也不等李奇反應,人已經跑沒有影了。


    伺候小主子也可以借個人來練手?


    李奇頓時錯愕不已。


    這個容福也是人老成精,八成是猜到了什麽。


    第二天一早,容府門前就擺開了太夫人盛大儀仗——


    太夫人身體自是無法再出席酒宴,容府當家人容文翰又不家,便由王溪娘代表容府來賀。


    霽雲和李奇坐後邊不甚顯眼馬車裏,心裏喜悅至極,怪不得這幾日未見到阿遜,原來要給自己這麽大驚喜。


    安家既是要大擺筵席,那豈不是意味著阿遜身體已然痊愈?


    “來,遜兒,見過王大人。”安雲烈身後跟著長相俊秀安鈞之和英武帥氣安彌遜,開懷之外,又有些傷感,若是兒子錚之還……


    這“王大人”叫王安元,容文翰不朝中,他便是文人中翹楚,所到之處,也是眾人爭相巴結對象。


    “王大人安好。”阿遜一拱手,淡淡神情中自有一抹傲然。


    王安元出身寒微,是瞧不得這般自詡為貴族紈絝子弟。現瞧阿遜這般態度,神情中便有些不。


    這般神態倒是同那安雲烈神似,隻是安雲烈一身功勳,又是安家當家人,傲些也情理之中,你一個乳臭未幹小子,又哪來資本自己麵前顯擺?


    一番比較,倒是太學讀書安鈞之談吐文雅,讓人看了舒服。


    和王安元一般想法自然不少數,眾人挑剔目光中,阿遜儼然就是運氣好到爆土包子罷了!


    隻是誰讓人家胎投好?生為安家嫡孫,榮華富貴便是唾手可得。


    “隻是這般年紀了,不止繼承老公爺衣缽習練武技而不可得,便是想學那鈞之公子,於文事上出人頭地也太晚了!如此文不成武不就,便是有個安家嫡孫名頭,怕也——”


    有人心裏暗暗犯嘀咕,如此瞧著,這安家家主位子,怕這位嫡孫想要坐上怕是不太容易啊。這樣一想,瞧向阿遜眼神便未免有些簡慢。


    “公爺,”安武匆匆進來,伏安雲烈耳邊道,“府外林將軍護佑著容太夫人車駕到了。”


    說是容太夫人車駕,兩人卻都明白,核心人物卻是容家小公子。


    瞧著安家三代人竟是齊齊迎了出去,其他已然座賓客不由大為詫異,以安家地位,還有誰有這般臉麵,擔得起安雲烈如此厚遇?


    便有那好事之人,忙向其他人打聽。


    府門外,李奇和霽雲已然下車,垂首立於轎子右側,林克浩則手持長槍護衛王溪娘大轎左邊。


    這邊車隊剛剛停穩,遠遠,又一列車轎組合緩緩而來,


    那盛大依仗比起容家來,竟是一般無二,後麵跟車轎卻明顯加奢華大氣。


    霽雲瞬時了然,怕是,謝家人。


    因前麵容府車馬尚未進府,後麵謝家行進速度明顯慢了些。


    “是哪家擋住了咱們道?”打扮精致而美麗謝玉微微打開一點轎簾,皺著眉頭問。


    旁邊丫鬟忙上前打聽情況,然後又很跑回來:


    “稟小姐,前麵是容公府車駕。車裏坐,聽說是容府那位出自宮中表小姐,王溪娘。”


    “王溪娘?”謝玉冷哼了一聲,“不過是個宮中賤婢罷了,現也敢仗著容家威風,不把我們放眼裏。”


    謝玉和謝蘅感情好,自從得知謝蘅死訊,便恨上了楚昭和容家。尤其是對容家,說著恨之刻骨也不為過——若不是那容文翰一力扶持,楚昭焉有今日之聲勢?謝蘅也就不會死!


    容家人該死,所有和容家有牽連人也全都該死。


    便此時,安府大門轟然洞開,安雲烈帶著嗣子安鈞之、嫡孫安彌遜大踏步從府中迎了出來。


    霽雲一眼瞧到身著紫色錦袍,外披同色係繡著精美雲紋鶴氅,頭束金冠,腰懸玉佩長身玉立阿遜,隻覺心裏暖暖,竟有一種吾家阿遜初長成驕傲。


    阿遜眉梢眼角也頓時堆滿了笑意,身上冷凝氣息瞬時一掃而空。


    此種變化,不止安雲烈,便是旁邊安鈞之也明顯感覺到,順著阿遜眼神瞧去,一眼看到了和李昉並排站著青衣少年。


    安鈞之眼中閃過一抹譏諷之意——還真是恩愛情深啊,竟這般重要日子,還不忘把自己相好也請來,隻是若安雲烈知道那容府中青衣小廝竟是自己寶貝孫子枕邊人,也不知會是怎樣精彩表情?


    安雲烈依舊站原地,安鈞之和阿遜則迎了上去。


    同一時間,一點亮光突然急似流星自斜刺裏飛出,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那暗箭已穿透王溪娘大轎,後是直接釘謝玉車轅中白馬屁股上。


    那白馬吃痛不住,長嘶一聲,竟是撒開四蹄,朝著霽雲就狂奔而來。


    “不好!”安雲烈大驚,距離如此之近,那容公子怕是會首當其衝,和安家隻有阿遜這一點血脈一般,容家也是隻有這麽一個兒子罷了,要真是出了事……


    竟是不顧身體老邁,朝著霽雲方向便狂奔而去。


    隻是他動作,阿遜動作則是,全身功力瞬間提升至極致,整個人如一隻矯健蒼鷹,以風馳電掣般不可思議態度,瞬時來至霽雲身邊。


    阿遜一把把霽雲攬到懷裏,同時推開李奇,然後單手朝著那匹攜萬仞之勢狂奔而來驚馬狠狠一掌劈了下去。


    耳聽得哢嚓一聲脆響,那白馬馬頭一下飛出去很遠,一腔熱血頓時噴灑滿地都是,車轅裏正自嘶鳴其他幾匹馬被那股凜然殺氣嚇得同時腿一軟,前蹄趴跪地上。


    車裏謝玉猝不及防,頓時從車上滾落地麵——好車速度已是幾乎停滯,謝玉並未受傷,隻是那般趴地上模樣卻是狼狽不堪。


    謝玉大腦裏頓時一片空白,隻覺又愧又氣,下意識瞧向方才那如天神般從天而降英俊男子,眼中不自覺閃過一抹希冀,哪知對方竟是瞧也不瞧她,隻抱緊懷裏青衣小廝,竟是丟下自己轉身要走。


    而同一時刻,安鈞之大步上前,一把扶起謝玉:


    “這位小姐,可有傷到哪裏?”是側著身形,體貼阻斷了安府門前不知什麽時候聚集大批客人視線。


    阿遜抱著霽雲已行至府門前,齊聚此處大量客人刷讓開一條路,看著阿遜神情俱是震驚而又敬畏,再不複方才質疑和簡慢——


    果然是天佑安家嗎?怎麽隨隨便便找來個孫子便有這般厲害身手?不但遠強於當年這般年紀安錚之,便是比起現安雲烈來,怕也不遑多讓!


    隻是這人腦子是不是奇怪了點?放著謝家大小姐不去攙扶,竟是對個小廝這般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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