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立國至今已有165年,開國皇帝秦楓,因於蔡地發跡,便以蔡為國號。


    蔡國當今皇帝康平帝繼位已有18年,後宮爭奇鬥豔,然而早年子息艱難,隻有一個大皇子秦嵐活了下來,早已結婚生子,如今26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二皇子早逝,排行第三的太子秦嶸為皇後所生,今年18,正是康平帝登基那年所生,也因此備受寵愛,雖然沒娶正妃,但後院裏側妃侍妾都滿了。


    四皇子秦岹比太子小一歲,雖然是沒滿周歲便去了,但因是貴妃之子,比那無數默默無聞的兄弟好多了,續了齒,皇家金冊上有了姓名。


    五皇子秦峼,今年17,生母寧妃,母子倆都是默默無聞的小透明角色,馬上要成年開府,卻無人記得他連個枕邊人都沒有。


    六皇子秦嶮,今年16,貴妃所生,自小受盡寵愛,金尊玉貴的長大,被貴妃看得緊緊的,後院裏還沒進人。


    七皇子秦岷,今年14,生母溫妃,也是個透明角色。接下來除了早逝的八皇子,隻有12歲的九皇子秦崢為人所知,再下麵幾位皇子年齡太小,外人不曾聽聞。


    蔡國實行三公九卿製,雖然太尉、丞相、禦史大夫同列三公,但因三公職位不同,其中丞相權利最大,因此曆任丞相多受皇帝猜疑。然而當今丞相張鴻德卻與帝王相得,君臣相伴十來年,是康平帝最信任的人。


    張丞相娶妻邵氏,育有三子三女。大兒子張宏俊22,正隨父親在朝中曆練,二兒子張宏傑17,準備今年科舉入朝,大女兒張思雪今年14,馬上就15及笄,該準備嫁人了。全家愁的就是張思雪的婚事,做為位高權重的丞相嫡女,不客氣的說,太子妃都做得,張思雪的婚事備受矚目,代表了張丞相的態度。相比之下,同樣14的二女兒張思萱做為庶女就好辦多了。三女兒張思煙也是庶女,今年10歲。最小的兒子張宏誌,是邵氏老蚌生珠產下的幼子,隻有7歲。


    丞相府位於朱雀街,緊靠皇宮門前的長平街,離皇宮很近,方便張丞相上朝點卯,也說明了張丞相在康平帝心中的位置。


    丞相府別看隻掛了個張府的匾,外表樸素不起眼,然而內裏占地廣闊,還有個不小的花園,從皇宮前金水河引水進來,溪流、池塘、瀑布一樣不缺,精致秀美,是京中人想要一覽的勝地。每次張府辦什麽宴會,無數人都要想法設法的混進來。哪怕不能和張府中人搭上話,能參觀一下張府,都是不虧的。


    如今上元節已過,卻未到二月,園中百花凋零,連梅花都開始謝了。


    張思雪坐在院中暖亭裏,就著園中殘梅,畫一副畫,畫上紅梅盛開,梅下一藍衣公子舞劍,紛紛揚揚的花瓣隨劍氣而舞,顯得畫中人少年意氣,靈動非常。


    張思雪換了支筆,蘸了蘸墨,提筆欲寫,歎了口氣,又放下了。


    “小姐,你還在想上元節救你的那位公子嗎?”


    旁邊磨墨的貼身丫環梅香問道。


    “是啊,要不是那位公子,你小姐我就要被不知道打哪來的草包給騙了。到時候,我嫁給那草包,讓你當陪房,天天給那草包端茶倒水、洗腳擦背,不聽話就是一頓打,怎麽樣?”


    “小姐,你又嚇我。”梅香嘟起了嘴,“我早說了,一輩子不嫁人,當小姐的丫環,隻侍候小姐一人。”


    “傻丫頭,女人總要嫁人的呀。”張思雪伸出手指,點了點梅香的額頭,“嫁為人婦,生兒育女,沒有哪個女人例外的。”


    “可是梅香不想嫁人。”


    梅香愁眉苦臉道,


    “女人嫁人有什麽好,本來自由自在的一個人,一旦嫁了人,就要以夫為天,事事都要聽他的,還要孝敬公婆,給他生孩子。我有個姐妹,就是生孩子難產死的。如果生的是兒子還好,是女兒就要受人白眼,被婆家瞧不起,被人休了都沒地兒說理,連當初的嫁妝都要不回來。我娘就是因為沒生兒子,被我爹身無分文的趕出家門,沒辦法才帶著我賣身為奴進了張府。小姐,梅香自從到你身邊就已下定決心了,這輩子不要嫁人,就跟在小姐身邊,侍候您到死。”


    “啊……這樣啊……”張思雪沒想到得到梅香的這番話,不由的愣住了,“沒想到女人,有這麽苦啊……”


    “呸呸呸!是梅香多嘴了。”梅香發覺自己失言了,忙拍拍自己嘴巴,補救道,“這隻是我們普通女人的生活,小姐您是什麽人啊?堂堂丞相家千金小姐,將來嫁人,未來夫君怎麽可能不把您給供起來?他要是敢不聽話,看丞相大人不把他狠狠教訓一頓!”


    “嘻嘻,說的好聽,我未來夫君還不知是什麽樣呢!”


    張思雪起身倚在亭前,看著凋零的梅花,陷入了沉思。


    身為丞相之女,自小學文識字,張思雪飽讀詩書,見識非凡,在京中早有才女之名,又天生聰慧過人,心思細膩,對許多事都看得十分通透。


    對於自己未來的婚事,張思雪私下揣測過不少回。以張丞相的身份地位而言,她未來的夫婿隻能是個位高權重之人,再結合母親偶爾流露出的幾分言行舉止,她很可能會嫁於太子為妃。可太子雖無正妃,但側妃、侍妾一個不少,嫁了他,風光到是風光了,可與那麽多女人搶一個男人,她張思雪還不稀罕!要嫁,就要嫁一個一心一意的男人,兩人琴瑟和鳴,不離不棄,揩手到老,那才是她想要的人生!


    張思雪轉過身,回到書桌前,執手在之前的畫上寫下一句詩,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聽說姐姐前幾日上元燈會,被歹人唐突,差點被人騙婚。妹妹擔心姐姐,特意前來探望,卻沒想到姐姐居然有此閑情雅致,在這裏作畫自娛。”


    一個錦繡華服滿頭珠翠的少女走進了暖亭,看張思雪正在作畫,眼睛便瞟向了書桌。


    “見過二小姐”


    梅香上前行禮,張思雪不動聲色的撿起另一張畫蓋上,將筆撩下,


    “妹妹此來何事?”


    “何事?就是來問候問候姐姐啊!”


    張思萱看著張思雪嘖嘖有聲,


    “聽說上元節那夜,姐姐是被一位藍衣公子送回家的,不知那位公子是何姓名,家住哪裏?他幫姐姐保住了清白,我們張府怎能不好好感謝一番呢?姐姐,他救你於危難,你二人又孤男寡女一路同行,怎可能連姓名也不通?莫不是姐姐害羞,不好意思對父親提起?沒關係,咱們是姐妹,姐姐不好做好事,妹妹幫你做,你將那位公子的姓名告訴我,我替你去謝謝他一番,幫姐姐你一把。”


    “不用了,那位公子是位真正的俠義中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於我,是天大恩情,於他,卻不過一小事而已,連通報姓名的價值都沒有。”


    張思雪歎了口氣,“恐怕以後,我們再無相見之日了。”


    張思萱走後,梅香憤憤不平,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嘴上說的好聽,不過是想看你笑話罷了。二小姐明明處處比不過你,卻總想著壓你一頭,不過是妄想!”


    “沒想到你跟在我身邊熏陶久了,居然也學會歇後語了。”


    張思雪笑著打趣梅香,明顯沒將剛才的事放在心上,


    “事情也過去好幾天了,梅香,我交待你的事情你都查了嗎?”


    “查了,我一直替小姐注意著外院動靜呢。可奇怪的是,外院什麽動靜都沒有!”


    “哦?那真是怪了,丞相之女被人騙婚,堂堂丞相居然當沒發生過一樣,連設局之人身份都不查,那設局之人……”


    張思雪不由的皺起了眉頭,為那藍衣公子擔心起來,然而她不知道,她所擔心的人確實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隻是這水深火熱於她想像的不同。


    武安做為蔡國的京城,坐北朝南,一條長平大街從南城門直通城北的皇宮,因此一向有北貴南富,東平西賤的說法。那些外地進京的官員們,沒錢在富貴的主街長平街上置業,就在城東的平民區安家落戶了。


    年前不少外官回京述職,來自邊關的四品武衛將軍朱振,便在城東買了個三進了宅子,準備在京城安家。


    朱振今年47,眼看年紀大了,兒女也要婚嫁了,就帶著一家子忙荒荒在京城落了腳。上元未過,又帶著已經當了校尉的大兒子朱朗回了邊關,留下夫人計氏,帶著15歲的女兒朱慧和11歲的小兒子朱浩在京城。


    若是一般人家,定要擔心孤身女人帶著未成年的孩子守家,怕家門不安。然而朱夫人也是邊關行武出身,與一般女子頗有不同,朱將軍十分放心。而朱將軍不放心的事隻有一件——自家女兒的婚事。


    雖說大兒子朱朗今年19也未成家,但行武中人一向成家晚,他不擔心,再說了,他在邊關有那麽多同僚,想給朱朗結親容易的很,他對兒媳婦身份又不在乎,隻因朱朗自己想娶個溫柔賢惠的,才耽誤下來。


    隻有女兒朱慧,一想到她,朱振就覺得自己心中那口氣喘不上來,真想撅過去算了。


    朱振鎮守邊關多年,幾個子女都在邊關長大,小時候不在意,又是邊關風氣使然,朱慧便自小跟著父親、哥哥一起摸爬滾打,習武練藝,男孩子一樣長大。稍大點年紀,別家女孩兒都慢慢收斂起來,有了女子的模樣。但他一想到女兒長大,便要便宜不知哪裏來的野男人,就舍不得將她困在家中。於是時常將她扮做男孩兒樣子帶出去玩耍,武功也照教,就怕將來被野男人欺負。


    如此這般,直到朱慧15歲及笄,該考慮婚事了,朱振才突然發現,哎呀壞菜了!他朱振好好的一個女兒,被教成了兒子!天天扮成男裝在外麵浪不說,還闖出了不小的名聲!邊關武衛朱將軍家二公子聲名遠揚,打遍邊關無敵手,每日裏呼朋喚友,好不瀟灑,不知撩動多少閨中少女的春心,甚至有同僚上門說親,要把自家閨女嫁給朱府二公子為妻。


    我擦!我哪兒變個二兒子出來?


    朱振心裏罵著娘,拒絕了婚事,然後推銷起了自家女兒,然而大家都是一臉懵逼的問道,哎?老朱,你家不是三個兒子嗎?什麽時候有的女兒啊?不怕被夫人家暴麽?


    沒人相信他有女兒!就算捅破了女兒男裝的事,那些人也忙不迭的拒絕,怕他女兒家暴,因為他們的兒子真打不過她女兒!


    我擦!這事能忍嗎?不能忍!但還是要忍……自已養的女兒,含淚也要嫁出去……


    朱將軍又是驕傲,又是心酸的想道。


    於是原準備老死邊關的朱將軍,趁著回京述職,帶著一家老小入了京,準備趁京城無人認識,把女兒給嫁出去。當然,還要在京城安家,防著邊關路遠,女兒受欺負了沒人撐腰。


    然而搬家容易,調職卻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因此,上元節前,他就要帶著大兒子回邊關了,臨走前拉著夫人的手,眼含熱淚,再三叮囑,


    “夫人,慧兒就靠你了,趁著咱們剛來,沒人認識,好好教教她,讓她有個千金小姐的樣子,先把人嫁了再說。嫁了之後,那怕她原形畢露,有我和朗兒在,打也要打得那家人服氣,必不會讓她受委屈。夫人,慧兒的將來,就靠你了!”


    “好!”朱夫人也拉著朱將軍的手,做了保證,“你放心,等你下次回京,慧兒保證已經嫁了京中公子為妻!”


    “呃……也不能隨便什麽人都嫁的……”朱將軍又不放心了,“好歹也要人品端正,家世清白,長得不能太差,性格和善,家裏人不要太苛刻……”


    就這樣,朱將軍帶著千般擔心萬種憂慮的回了邊關,朱夫人在上元節讓朱慧最後野了一次,就花大價錢請了個京中有名的嬤嬤,誓要把朱慧教出個千金小姐的樣兒來,好在將來京中交際裏把她成功推銷出去,騙個如意郎君回來。


    於是,就這樣,朱慧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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